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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多谢公主好意,若是公主真想帮我,臣确有一事相求。”
      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都在渝州,在京城的亲人唯有自己的妻子一人。
      他所说的事情,不过是和家妻见上一面。
      这种请求,李舒宁自然应允了下来。
      “公主……冯清他……冯清他……”
      淑娘一坐上马车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焦急的看着李舒宁,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李舒宁叹息一声,递过去一块帕子,轻声说道:“他说他想见见你。”
      “有人说他明日便要被问斩了,公主,这是真的吗?”淑娘紧紧的盯着李舒宁,拉住她的手不安的问道。
      看着她可怜又不安的样子,李舒宁实在不忍告诉她真相,只能选择沉默。
      而她这一沉默,淑娘也明白了些什么,脸上瞬间呈现出灰败的样子,像是丢了魂似的,一路上都未曾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见到冯清的时候,她才又有了些许活气。
      “淑娘,你来了。”
      冯清的眼神里带着愧疚和心疼,他隔着栏杆握住了淑娘的手。
      淑娘一见他,便开始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哭,而冯清看到她这个样子,便一遍又一遍的擦她的眼泪。
      他一边擦,一边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苦笑:
      “我在朝堂上站出来的时候未曾后悔,顶撞皇上的时候也未曾后悔。
      ……如今看到你哭,却有些后悔了。”
      淑娘看着他,哭着赌气道:“早知今日,我便不嫁你了!”
      冯清知道她是在说气话,他看了她许久,却道:
      “早知今日……我便不娶你了。”
      让她担惊受怕不说,如今还要变成寡妇,无依无靠。
      “娶都娶了还说什么胡话!”淑娘噙着泪,狠狠瞪了他一眼。
      冯清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我交代你些要紧的事。”
      淑娘想到他将要去死,又一声不吭了,只是哭着听他说话:
      “娘和两个姐姐都在渝州,她们大概还不知道此事。待我走后,你便给阿姐们去信一封,今后娘便只能依靠她们了,娘的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让她们不要向娘提及我的死,能瞒一刻便瞒着罢。”
      淑娘泪眼婆娑,一一记下了他的话,心中只觉酸涩无比,又听到冯清说起了她。
      “待我走后,你便去找王阁老,他会给你安排活计,不论是在哪家做工,总归是有一个出路;若是你不想做工……”冯清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片刻,有些艰涩的看着她。
      “也可让他为你寻个清白人家改嫁。”
      “冯清!”
      淑娘大叫了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而冯清只是笑。
      待淑娘走后,李舒宁才又进了牢房。
      ——方才她为了给夫妻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一直在外面等着。
      也不知淑娘与冯清说了些什么,进去之后,李舒宁看见冯清的眼眶红得厉害。
      “你现在,仍然不打算接受本宫的提议吗?”她说的是找个死刑犯替他假死的提议。
      冯清缓缓摇了摇头,依旧如刚才那般固执:“臣谢过公主。”
      他还是不能让任何人替他去死,即便是原本就要赴死的死刑犯。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理应由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李舒宁看着他坚持的样子,不再劝他,只是叹了口气,对他说道:“渝州是本宫的封地,本宫会去信一封,让当地的亲信多加照拂你家亲人的。”
      冯清一愣,神色有些动容:“臣——谢过公主。”
      像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道谢。
      冯清问斩那日,押送着他的囚车驶得很慢,道路两旁的百姓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喧闹的人群萦绕着悲伤和压抑的氛围,传来阵阵哭泣声。
      而冯清站立在囚车中,脊背直挺,落魄但不萎靡,他额头上的破布不知什么时候取了下来,露出里面血迹都未曾清理过的伤口,身上穿着不知哪里来的新的囚衣,未曾沾有半点灰尘。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柳依然跟着人群移动,看着他清瘦的身影,喃喃的说道。
      而她身旁的王晚吟眼眶微红,一边跟着百姓走,一边小声抽泣着。
      头戴帷帽的李舒宁递给她一方帕子,混在人群中,远远地望着远去的冯清,不经意间又注意到了囚车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死死抓着囚车,跟着囚车移动的淑娘。
      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到了行刑台上,冯清的脊背依旧笔直,他的目光复杂的落在下面每一个来为他送行的百姓身上,微微吸了口气,眼眶发红。
      李舒宁站在不远处,听到身旁有人边哭边说:
      “去年我家儿子被人污蔑杀了人,是冯大人帮他平反的,若不是冯大人,我家这根杜苗苗早就被砍了头……”
      “东家说我偷东西将我告到官府去,是冯大人替我伸冤,冯大人的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与冯大人是邻居,去年我家家中欠了一大笔债,连米都买不起,一家老小就差拿条麻绳上吊了,是冯大人接济了我……”
      “冯大人是好官!不能杀他啊!”
      ……
      不知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百姓忽然躁动了起来,纷纷涌向行刑台,行刑的官员厉声喊道:“大胆刁民!竟敢阻碍行刑!”
      他厉声呵斥了一声,下面的官吏便开始和围观的人推推搡搡,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李舒宁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的望向了行刑台上的冯清。
      他为百姓所做的一切,百姓都记得。
      他所爱着的百姓,也如他一般爱戴着他。
      “时辰到,行刑——”
      直到行刑的前一刻,他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他的神色并没有半分畏缩,只是平静而坦然的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众人爆发出阵阵哭声与哀嚎声,有不少人都闭上了眼,不敢去看这惨烈的一幕,而李舒宁直直的盯着台上的冯清,终于在这一刻眼眶微微发红。
      她又想起了自己去替冯清求情时李疏云轻描淡写的说出的话。
      “王朝历经变革,总要有人牺牲的。”
      摇摇欲坠的大襄颓势渐显,平和的表象下是腐烂而散发着恶臭的内里,似乎已经无可救药。
      但总有人如冯清这般,热烈的爱着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里的臣民,即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第52章 五十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