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铁勒部的规矩就是这样的，男人在外面围着篝火烤肉喝酒，女人们就在帐篷里呆着。当然，帐篷里好吃的好喝的都有。
其实这也算是对女人的爱护了——公格尔峰下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外面其实很冷的。
接着几碗马奶酒下肚，扎依克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眯着红眼，拉着苏鱼讲述他曾到过大唐的经历。
苏鱼顺着他的话问了一下，很快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当年，扎依克跟随长辈们到达大唐长安的时候，大唐实际上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作为都城，长安依旧繁华其实很正常，只是那会儿扎依克的年纪太小，阅历不够，于是才只见到了繁华，不见繁华背后的千疮百孔。
扎依克的记忆力不差，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还能说得出大唐官话，他很快就想起一些细节来。例如那些年长安街道上随处可见乞丐，被捕快驱散了很快又会重聚在一起；还有城内小偷与聚众作恶的登徒子特别多；还有一个重点中的重点是——扎依克曾亲眼看到唐人为了一点点铜钱放下尊严甘愿为外族人卖苦力做牛做马、甚至是向外租人卖儿卖女的……
传说，太宗朝至玄宗朝，长安、洛阳之地唐人可都傲气得很，几遍是最底层的乞丐，见到外族也是鼻孔朝天脊梁挺直，哪怕面对的是外族的皇子也都一样！
“苏鱼兄弟，你说的没错……其实我早该察觉到大唐衰败的……这几年，西域这地方并不太平，也不见天军来平，也就是我们铁勒部生活在这边远之地，不然我们早就得被大部落吞并了。”
“还有……这些年，由大唐过来的商队越来越少，西域物资奇缺，有用的都被大部落垄断了，我们也不敢出去和别的部落做生意。”
“如今，我这部落里，可真是什么都缺，别的东西还好说，可是缺医少药这个……确实最难！”
扎依克并不知道苏鱼是开药铺的，但他提起缺医少药的话题也确实是有想法——万一苏鱼真知道怎么请来医生，弄来药品呢？
苏鱼先没提自己就是开药铺的事儿，而是先详细询问了一下扎依克到底是什么问题。
铁勒部并没有详细记录历史的习惯。
根据族人口口相传的历史，他们在这公格尔峰下已经代代相传了至少得有四百年。
公格尔峰脚下这一隅范围虽是不大，但水草还算丰美。铁勒部牛羊不缺，食物不乏，几乎从来都没闹过饥荒。
照理说，以这样的生活条件，四百多年下来，铁勒部早就该发展成人口众多的大部落了才对。
可问题是——铁勒部的生育率一直很低，同时婴儿的死亡率还非常高！
而且就算是铁勒部的少女嫁出去、或者是有外族的男子入赘进来，甚至外族夫妻举家搬入铁勒部，都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于是，很早之前铁勒部就得了个“被诅咒”的污名，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都信了。
直到十年前，有一位来自东土大唐的道人到达了铁勒部，情况才有了改观。
那道人自称灵玄子，虽不见他使过什么道法，但他却会配药。扎依克派人按灵玄子提供的药方出去买药，带回来给他煮成两种药剂，每月煮一次分别给青年男女们饮用。如是一年过去，铁勒部的生育率确实增长了不少，也没见再有婴儿莫名早夭。
但是，灵玄子只在铁勒部落里停留了五年的十年。他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给铁勒部落的人治病，而是为了寻找登上公格尔峰的道路。
“灵玄子真人想要上山去，是为了采药。”
提起那些过往，扎依克心中惋惜。
“可是，他上了山以后，就再也没能下来。”
铁勒部只熟悉一部分上山的路，最高只能到达雪线附近，接着就无能为力了。
再往上，过了雪线，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山崖陡峭、积雪深厚、狂风肆虐，还随时可能发生雪崩……总而言之，与雪线之下相比，雪线之上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更令铁勒部族人感到畏惧甚至当做禁忌的是——有传说，雪线之上有妖怪存在，凡是过了雪线的人，都会被妖怪抓去吃了，剩下的骨头则会被冻结在坚冰之下，永世都不得翻身！
“那雪线之上真有妖怪？你可知道是什么妖怪？”
问话的是勾陈，扎依克自己说得可怕，可勾陈却没有什么感觉。妖怪有什么好怕的？他自己都是大妖来着……
“英……英雄……不……不知道。这里没有人真上去过雪线，上去过的，没有一个人走下来过。”酒喝到现在，扎依克是真开始有点儿醉了，他很是佩服苏鱼等人，同样喝了不少，但苏鱼等人却是完全没有喝醉的迹象，甚至连微醺一点都没有！
西域游牧部落的人大抵都是一样，佩服能喝酒的人，将能喝酒，尤其是千杯不醉的人当做是英雄。
“你刚才说，灵玄子是要你们自己去抓药的，所以你们应该知道药方才对，你们为什么不自己继续抓药来治病呢？”苏鱼是不太明白，便有此问了。
“我们试过的……不行呢。”扎依克饮下一大碗酒，摇头苦笑。
说起来，那灵玄子所开的药方也是奇怪。
明明就是按照他写的单子去抓的药，可是拿回来煮了给人喝却就是没有效果！
这里有一个不得不提的细节是——在灵玄子还没离开铁勒部的时候，每个月都是他在亲自在帐篷里熬药的……
“可是，”扎依克困惑得很，“灵玄子真人熬药的时候，也不是不准去看去学，其实好多人都看明白了的，可为什么我们自己熬的药就是没效果呢？”
这样一说，苏鱼也是觉得不解。
药就是药，通常来说，药一旦成了固定的方子，那就是谁都可以熬制了，除非是开方子的人有意留了一手，故意缺一味药引什么的。
但以扎依克的描述来分析，灵玄子似乎并没有故意留一手。
所以，这可就有点奇怪了。
“那药方你们还留这么？能否取来给我看看？”
眼见扎依克有点犹豫的样子，苏鱼干脆表明了身份。
“其实我也是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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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诅咒的婴孩[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