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295年的新年夜,布鲁斯凯飘起了细雨。
你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枝型吊灯在酒杯里投出幻化的光影。虫崽们和赫德森为火鸡的烹饪法争论不休。壁炉里的火在熊熊燃烧。
弗朗茨用勺子敲击酒杯，唤来大家的注意。
“今晚开始,七天假期，入睡时间和零食限制全部取消。”他的嘴角挂起一个慵懒的微笑,眼神愉悦又安定。
雷姆和夏恩欢呼了起来。赫德森白了他一眼。弗朗茨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抚,扭头朝柯特示意。
柯特打开了角落的古董唱片机。音乐声响起,是弗朗茨每年新年坚持要听的小夜曲。
一年结束。一年开始。一年又一年。正如你和他脚下的道路，重合,分离，重合……然后又再次分离。
布鲁斯凯是你见过最美丽的星球。这里有碧蓝辽阔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绿荫，永远洋溢着勃发的生机和春日的温暖。
你依恋这里。它在你心中指代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家。那种宁静和满足感，是你最孤独日子里仅存的一束光。
你决定离开。但不是今天。近两年来洛特宁局势愈加不稳，你有种不详的预感。你得履行完自己军团副长的职责。
3月,联邦在洛特宁星域边境频繁调兵。4月,当地爆发近二十年来最大游行。5月,一份又一份的加密急报被送进内阁和军部。
6月，帝国决定出兵洛特宁，赶在联邦之前抢占先机。7月,洛奥斯特军团奉命出征。
战争势在必行。
出发前一天，你将写好的辞呈锁进办公桌的抽屉内。夏风吹过窗外的桦树,斑驳的亮光在房间地板上移动。你闭上眼睛，在那一刻思索自己的未来。
你知道自己还在寻找。在茫茫雾海之中，跟随着灯塔之光。你曾为了它奔向瑞德哈特,又因为它返回布鲁斯凯。
你期待着下一刻,一片沙洲浮出水平线。在那里,你的虫生碎片被牵引而起、汇聚成形,你所有愤怒不甘、悲伤恐惧无声消散。
你踏在坚实的土地上，你不再漂流。你跨越了时间，与其他生命以及更深刻的共鸣相连，感到完整又自由。
军舰起航。你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熟悉的陈设，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流程。
弗朗茨回头，递给你一杯咖啡。他浓密的睫毛被笑意颠得一颤一颤——他刚讲了个笑话，除了你，其他虫都笑了。
最后一次和弗朗茨并肩而战，你希望赢得漂亮。
30
洛特宁是场灾难。赫德森战亡。弗朗茨重伤。你们赢了，却还不如输了。
他意识全无地在治疗液里浸了两个多月。然后插着各种管子，半死不活地在医院躺了半年。
他一度失去了视力，双腿毫无知觉。最糟糕的时候，他连生理排泄都需要机器辅助。
你帮他擦身。这只雄虫苍白干枯的皮肤在夕阳下颤抖，粗重的呼吸犹如坏掉的风车。他无法将你推开，便只能猛地把头扭到一边，将全部的屈辱憋进喉咙。
时间漫长地流逝。然后倏地停住。他汗湿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紧紧攥握的手心往白色的床单洒下红色血滴。
你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弗朗茨软绵绵地躺在床头，目光涣散、表情麻木，像一具正在腐烂的死尸。
他明明可以对你埋怨、嘲讽、咒骂命运的玩笑，但他什么都没说。
卡莱尔意外战损，他提前继任爵位，撑起家族所有重任；二次进阶失败，他备受打击，却从不怨恼；一夜之间失去配偶和健康，他绝望至极，却死咬着一口气，还在负隅抵抗。
不管生活给了他何种赠予，他都有办法全盘接受、重新站起。
这种认知早在你心底化成了类似信念的存在。你从没想过弗朗茨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怕他落入深渊，却不知自己是否有力量将他拉出。有那么几次，他毫无温度的目光让你感到后悔。
你知晓这只雄虫有多么骄傲。也清楚那些治疗代表的漫长折磨与摧残。你本可以趁他毫无感觉时杀了他。只要轻轻动手，就能结束他的痛苦。
可你没有。你无视他灵魂深处的哀求，强硬地将他扔进复健室，任一声又一声的凄厉嘶喊在房内回荡。
他四肢瘫软、满身狼藉地蜷卧在地板上，昏了过去。你俯下身，手指擦过他眼角干掉的泪痕。
洛奥斯特需要他。四只虫崽需要他。你……需要他。
31
“雄父今天还不能回家吗？”
你打开门，金发小雄虫远远地奔来，一把抱住你的腰。
第 225 章 番外4：劳埃德的故事（7）[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