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真只记得那天,她是这么清醒过来的,她听见楚玉的嘶吼,像是野兽一般,将她整个人从黑暗之中,扯了出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楚玉,没见过他愤怒到丧失了理智的样子,这几声狂吼,叫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好像之前经历的一切,她都有着一丝意识,只是懵懵懂懂的,醒不过来。
她手脚并用地缓缓爬上小土坡,看见楚玉正在杀人。
她以为她看错了,楚玉怎么会杀人?
可爬出小树林的一刹那,她看清了,就是他。
楚玉受了重伤,埋了囡囡之后,从隔壁人家找来了一匹马,和她共乘一骑,强撑着到了思州城外连绵的青山口。
幸好,查尔巴干一直在山脚下守着,等着他们归来,将他们带回了思州。
楚玉发了一场高烧,烧得整个人都是糊涂的。
他醒来的那一天,她正坐在轮椅上,替他煎药,正在思量着是放一颗红枣在里面,还是喂完药之后,直接往他嘴里塞块糖。
想了半晌,背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真儿……”
她手一抖,两颗红枣直接掉进了打开的药罐里。
还没回头,楚玉就已经从背后拥住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将你杀了,我以为那是真的。”
她一愣,慢慢捂住他圈在自己小腹上的一双手,笑道,“傻子,怎么会呢?”
哪怕他杀了自己,也不会伤害她,她知道的。那天,杀了那么多的人,对于楚玉来说,定然是有了心理阴影,他嘴上不说,她却知道他有多难受。
因为她那天就在场,他杀了所有人,便会做噩梦做到连她都杀了。
许久,她轻轻拽开他的手,用一块棉布抓起炉上的药罐,替他斟满了放在石桌上的碗,柔声笑道,“你先把药喝了。”
楚玉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云真拉着他坐下,他才坐在了她身旁,坐下的同时,轻叹了一声。
“我跟你说件事,在我们家乡,孩子是不随便寄养给别人的,只有身上有摆脱不了的灾祸的人家,用钱求了,才会有人愿意把孩子寄养给他们。”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可我有个远房表姐,就是如此,他父母为了一百两银子,把她寄养到一个非常富有的商户人家,直到她长大了,长成了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有人来提亲,她的丈夫,生得十分俊俏,男方家中也算得上是富足,可好景不长,你猜怎么着?”
楚玉捧着药碗,认真听她说着,不由一愣,答道,“丈夫对她不好?”
“丈夫对她很好,非常好,十分贴心,为了她,把一直在家里养大的通房丫头都赶出了府去,夫妻两人之间,十分和睦,公婆也待她好。可一年没到,丈夫便暴病而亡,之前得了场小小的风寒,没几日,便死了。”
“怎会如此?”
云真朝他笑了笑,回道,“我怎么知道呢?谁知一场无关紧要的风寒,就夺走了他的命,官府来查,也不是得的瘟疫,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因果,我表姐,便成了个寡妇,但因生的好看,一个稍稍有些花心,人却也不坏的公子哥,又瞧上了她。”
“我表姐和她爹娘甚是开心,便又嫁过去了,可没过几年,这二嫁的丈夫,也死了。官府便来查她,说,她定是为了人家家里的钱财而起了杀意,之前的丈夫,也是为她所杀。可我表姐心善,确实不曾杀人,官府找不出凶手,便草草砍了她的头。”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问楚玉道,“你知道是何缘故?”
楚玉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回道,“总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她爹娘因贪财起邪念而杀了人?”
“药差不多凉了,你先喝了它。”云真伸手将药碗推到他面前,笑道。
楚玉知道她是想哄自己开心,想了想,还是端起碗来,一口喝尽。
云真见他喝光,才继续道,“并不是。”
“我表姐离世后,她的干爹干娘,便开始顺风顺水起来,生意做大的同时,儿子也争气,考上了进士,家里替他花几百两捐了个官,取了个高官的女儿,过得甚是得意,一年之后还添了双儿子。”
“我所说之意,并不叫你去深究这桩案子到底是谁所为,而是,不能随意认干亲,认了,便是害了别人。”
几句话,说得楚玉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
云真又悄悄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可你认囡囡做干女儿的时候,我也在,我也同意了的,这桩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无论如何,他们因我们而死,我们身上承了他们的命,更该好好地活下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归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