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定在明日,这些门派和江湖众人大多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赶来少林不少人都是人困马乏,空出这一日时间为各派留出时间商议人选、休养恢复等等,众人皆是齐赞少林公平。
如此,一切规矩细节讲明之后,众人散去,只等明日。
众人下山,山顶又恢复了平静,倒是少室山下的镇子上热闹了起来。这千百号江湖人,别的不说,吃穿住行都是必要的。
大的门派帮会有专门的弟子跑腿张罗,早早包下了客栈旅店供自家门派使用,那些小门小派或者小人物便要自己撞运气了。
少室山下周边几个镇上所有的店都人满为患,还有一些人花钱借宿到附近的普通民户家中等等,即使这样住的地方依然不够,于是不少人只能选择留宿在了少林寺中。少林僧人让出了不少禅房,尽管如此,大殿里打地铺的人还是挤的满满当当。
这种情形下,不可避免的这些江湖中人在镇子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各门派一举一动几乎都被无数双眼睛盯在眼皮子底下,无论是谁想要私底下做些什么小动作都很困难。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欧阳牧之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凤宁还是相当诧异的。一阵清风拂过,撑窗的杆子微微一动在原地颤了颤,差一点让人以为要掉下去,实际上等那一阵微风平息了,还稳稳地撑在哪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再回头,他人已经站在了屋子中央。以凤宁和杨逍的眼力当然是看到他怎么进来的了,可是凤宁还是觉得相当诧异,他就这么进来了?从窗户杆子撑起来的那条缝,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窜进来了?
杨逍搭在凤宁腰间的手瞬间紧了紧又放松,凤宁只听他冷哼了一声“呵,欧阳庄主这是养不起家眷了吗?竟做起了梁上君子。”
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欧阳牧之摇了摇手中折扇,转向凤宁,潇洒从容的对着她施了一礼,嘴里道“在下欧阳牧之,见过嫂夫人,知杨兄今日下榻在此,特来拜会。”
凤宁不明所以,下意识要还礼,杨逍的脸更黑了,还没等她膝盖弯一点就揽着她的腰就把她往自己怀里拖,他往前一步对着欧阳甚是嫌弃的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见也见了,走走走。”
“杨兄怎如此小气,嫂子天人之姿,小弟从前便仰慕已久,今日得见还不让我说句话了。”面对杨逍的态度,欧阳牧之并没有显出生气的样子来,“刷”的一下,收起了扇子,对着杨逍挑了挑眉,依然笑眯眯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却愈发透出一股子小散漫的味道来。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杨逍,凤宁心下明了,这两人怕不仅仅认识这么简单,恐怕关系还是不错的,杨逍虽然一脸嫌弃,却并无厌恶反感之意,也没有对他实际做出什么,怕是换个人突然闯入他们房间,杨逍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出手了。然后又看欧阳牧之依然笑的一脸风流倜傥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细长条匣子来,双手托着向凤宁的方向呈出,一边打开一边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话间已经完全打开了匣子,软布上衬着的是一根造型十分古朴简约的木簪。
匣子一打开,一股馥郁清香的味道散出来,那味道静幽绵长,似是很多种混合的花香,并不浓郁,有一种独特的甘香清冽的感觉,又说不上凉,清新淡雅之中又丝丝的带着点沁人心脾的清甜,很是让人心旷神怡。是沉香,凤宁常年摆弄香料,分辨出来这点味道还是不在话下的。可这人为什么会送一根沉香簪子给自己?
欧阳牧之上前两步,把匣子送到了她面前,似是想让她看仔细的样子,她疑惑的看了一眼他,下意识的细细打量起这簪子,突然间便愣住了。
凤宁脸色一怔,瞪大眼睛抬头看他,目光里写满了震惊和诧异,因为她看到这簪子上有一个十分熟悉的标记,那是他们慕容家的标记,花纹围成的圈,中间一个字便是自己的名字,像她的玉佩,“宁”,像她的父母那对宝剑上的“谦”和“安”,而这只簪子上,也刻着一个这样的标记,可是,中间的那个字,却是一个“嫣”字,这便说明,这簪子属于一个姓慕容名字里有一个嫣字的人。
凤宁脑海中下意识的反应出一个人来,那就是慕容嫣。
假的?可是慕容世家隐世已久,这标记怕是见过的人都没几个,他又是如何仿制的如此逼真?真的?就算他是西毒传人,怎么会和慕容嫣扯上瓜葛?而且明显他把此物送到自己面前分明知晓慕容世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宁抬起头再次打量欧阳牧之,眼中已经带上了十分明显的审视与警惕,她吃吃没有伸手去拿那匣子,半晌,声音微冷的对他道“你为何会有此物。”
欧阳牧之自始至终神色不变,坦然的任她打量。他知她对这礼物的真伪心中已经有数,只是心存疑惑才会如此,轻轻合上了匣子,然后再度给这匣子奉到她面前,说道“此物乃是嫂夫人家中前辈所有,遗落在我家先人手中,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辗转到了在下手中,如今再回到嫂夫人手中,也算是物归原主。”
欧阳牧之的说辞有些云里雾里,十分含糊,好像此事就是一个巧合,可凤宁心中却没有那么放松下来,这人脸上笑容温煦和蔼,说话语气也斯文有礼,这一身穿着打扮也像个文人雅士,一举一动还透着几分慵懒,若不明真相的人瞧着他这一身气度定会以为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公子少爷,杨逍说她家中姬妾无数,整日里醉倒温柔乡不干正事,可连少林寺都不敢轻易怠慢的人,真的会是个整日里沉湎酒色的荒唐之人吗?而且观其面色,也不像是纵情声.色被掏空了身子的样子,瞧着这人面皮虽白,却并无病态,再看他双目精光湛湛,分明内力修为不低,怎么也不像是常年扎在脂粉堆里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始终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意,那笑容带着礼节性的弧度,标准的像是一本礼仪规范手册,他自一出现开始便是如此,对少林,对武林群雄,都是这样的笑容,礼貌又恰到好处,却无时无刻透着淡淡的疏离。可是此时在这间房间里对待他们,同样的弧度同样的微笑,却让她生不出什么敌意来,明知道此人城府极深,可偏偏又很清楚的知道他对他们都没有恶意。
见凤宁迟疑,迟迟不肯接那匣子,反倒是杨逍从欧阳牧之手里一把接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有些刻意的不耐,拿过匣子,放进凤宁手里,一边说道“欧阳庄主财大气粗,阿宁你别跟他客气,既然你认得这件东西,是你家的,就拿着。你就送这?你都说了这是物归原主,第一次见你就送这?呵,欧阳庄主终于是给家业败光了吗?”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欧阳牧之说的,凤宁了解杨逍,能让他这样讲话的一定是关系极好,她再度把审视的目光落在欧阳牧之身上,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这簪子的来历?”凤宁面向欧阳牧之再次问道。凤宁根据回忆中家中一些前辈笔记和前世记忆结合在一起,约莫猜测出来大概,西毒一脉和慕容家族仅有的交集也只在那一次而已,之后便船过水无痕,没有一点踪迹可寻。
“哦?看来小弟妹对我欧阳家的事情也很清楚。”欧阳牧之微微眯起眼睛,此时他已经换了个称呼,和范遥总是叫她小嫂子一个调调,只不过他喊她小弟妹。杨逍也没有反驳,只是丢给欧阳牧之一个略显傲娇的白眼,他的阿宁可聪明了,什么事不知道。
两个人打哑谜一样,却心照不宣的读懂了对方到底再说些什么。这簪子,该是那一夜,慕容嫣遗落在欧阳锋店里的,只是没想到欧阳锋会给这件东西竟收起来了,她揣测他的性格该不是这样的人,而慕容嫣又不是他的大嫂,他怎么会收藏了这件东西而没有给随手丢掉呢?这一点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其实她猜得对了一半,这簪子的确是那一晚慕容嫣落下的,可也如她所想,欧阳锋怎么会在乎一个别的女人的东西。对慕容嫣的感觉,也只是他生命中一个有些许特别的过客,两个同样孤独寂寞又伤痕累累的人在某一个特殊时间里相互依偎从彼此身上汲取那一丝可怜又极富诱惑的温暖而已。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梦里她是他的大嫂,他是说来娶她的黄药师。待到日出,一切幻梦便破碎了。
这簪子,他在收拾行囊回白驼山的时候,无意中打包进了他的行囊,后来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角落里,被欧阳克偶然得到,这才是真正的机缘巧合。世人皆知欧阳锋爱武成痴,一生执着天下第一,那是因为他的爱已经无处寄托,那个人,他甚至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于是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对他而言重要的人,甚至包括他的儿子。
欧阳锋的儿子欧阳克才智过人,是个自负如黄药师都能一眼相中的女婿人选,任何事情,只要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大概都会想方设法搞得明白,就像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他却能找出自己身世真相一样,这簪子到了他的手上,只是忽如其来的兴致,最后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串联起来所有调查出到的信息,他大致拼凑出了那个站在上帝视角才能看得清晰明白的故事。那谜一样的家族,那最后为爱疯癫的女人,都深深的勾起了他的兴趣。和他的父亲欧阳锋不同,他的冷情冷心是藏在心底的,浮于表面的人格却完美继承了母亲,这性格表现在一个男人身上可以称之为怜香惜玉,也可以说他风流多情。
也因此,这簪子才被保留了下来,和收藏女人一样,他也收藏着一件件有着故事的物件,这些会让他在这个疲惫又孤独的世上感到一丝放松和探索的乐趣
而这欧阳牧之,正是欧阳克的后人。可是欧阳克的女人太多了,多到他可能都不知道昨夜和他纵情欢好的女人是他众多女弟子中的哪个或者哪几个,更不要说什么孩子。其实在这一点上,他和欧阳锋很像,他们毕生都在追求的亲情和温暖,可在他们可以唾手可得的时候都没有珍惜过,可悲的是这曾经被弃之如敝履的感情,在不知名的地方延续了他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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