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 187 章 第187章 人心不如草[1/2页]

笑乱浮沉 栾也也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翌日,池大伴寻到太液池,这回是十四皇子执钓,李绥绥坐观,姐弟俩相谈甚欢,近些便听得仔细,他们是在议论当下打击略卖的相关事宜。
      池大伴如常展颜,轻唤公主,说:“昨儿,臣在库房寻见些夜光钿螺,品质甚佳,公主可方便移步福宁宫……”
      公主不吭声,池大伴立刻补充:“回头贴于小侯爷帐中亦是极好的,小孩儿都喜欢鲜艳闪耀的事物。”
      公主笑笑:“那多谢,我腿脚不便,劳烦大伴再走一趟,直接送过来。”
      官家想握手言和,然而李绥绥不受抬举,倒不是昨儿被骂气性未消,最是恼,天子将问题因果及重心倾数转移至略卖勾当上,还表决心般下诏令,要锄恶务尽。
      李绥绥对这等丧天良的买卖深恶痛绝,明面注意力引在此,暗地已着人查太子。三言两语打发走池大伴,她便继续分理细节。
      根据老四披露的线索,翟复秘密命人从城外暗道推至皇城内,收获震骇,此处竟连接多处隐秘入口,诸如绣庄香铺、酒馆茶舍,甚至蹩脚市井。
      京都号称烟火百万,街市本纵横如织,加之水运四通八达,如此再添地下暗道,错综交通立刻层次复杂化,无疑为略卖犯罪提供地理优势,这仅是罪恶久未能削株掘根的原因之一。
      另,受害者碍于名声或惧匪徒报复,多会选择隐忍不报,譬如这回,仅也司徒四娘子一人自愿站出来,如此助长案犯气焰,又是一个恶性循环。
      “其三,他们那艘船屡次出入京都,谁人置籍给牌?京河虽百舸争流,但船只管理完备,尤其货船,进出货物清点,缴纳商税与力胜,又是谁人办的?略人买卖无本万利,想来是舍得打点。”
      十四皇子听罢,深感认同:“漕司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这就去敦促挨个审。”
      然他大刀阔斧去,次日唏嘘而归,称一名叫张尺的漕务提举投河,生前将所贿财物悉数整理遗书旁,信中称是他一人欺上瞒下、监守自盗,并恳求祸不及家人。
      李绥绥对此薄露轻蔑:“他真要顾及家人,便该配合调查,何必畏罪自杀,罪加一等。”
      十四皇子若有所思:“阿姐认为,张尺并非自杀?”
      “自杀不一定自愿。京畿漕运与河道并入漕司管理,是块肥肉,还记得前大理寺卿刘明远么,为这块肥肉落得革职抄家的下场,除他与张尺,随随便便一查都能扯出一窝子问题来,而漕司又由三司分掌,三司谁握,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人是不想你深查,所以张尺不得不出来顶罪息事宁人……从前……”
      李绥绥顿了顿,忽然垂目半晌,再开口语气怅然,“早有前车之鉴,甚至有段时间,我天真以为只要将烂根拔尽,便能清源正本,可现在悟了,病的不是京都,是官家,今人有过,不喜人规,他是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
      “阿姐,不可如此说。”惊于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十四皇子就差没硬着头皮捂她嘴。
      李绥绥却注视着他,缓缓展颜:“可是没关系,官家病了,但你还是好的。”
      十四皇子一怔,意识到李绥绥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耳根略泛红,并未拍胸脯夸下海口,只是默然的,深深曲揖。
      张尺的顶罪未起麻痹作用,十四皇子对漕司大小官员继续深究,另一方面,禁军配合大理寺横扫街巷清理各处窝点,一时都城轰动。
      彼时,深居后宫的公主并不知或难以想象京都百姓对此的反应,没有对打击略卖的拍手称快,却背地里闲说,绑匪是桅上捆鸡毛,好大一胆儿,敢动天家女,又说那风流娇俏的天家女,恁谁不爱,绑匪皆虎狼又不瞎,被绑几个时辰,清白可在?
      恶毒之言,伤人犹胜千军万马。
      幸或不幸,李绥绥没机会知道,却被水雀带来的另一则劲爆消息所震。
      “小冠岭码头分指三道,其中一条老官道通往铁矿,把守相当严格,我们擒来一人逼问,果然是此处在接收略卖的人口,因矿上军官和劳工极多,又是封管,经年不出山,适才买入良人充妓……巧得是,我们碰上驸马的人了。”
      “秦恪?”李绥绥的惊讶是一波高过一波。
      “嗯,没去招呼,怕打草惊蛇,看样子是在监视矿区,我便觉得更奇怪,于是混入一探。”水雀深抽一口气,即刻又道,“可不得了,矿山内部竟别有洞天,兵器锻造,演武操练,活脱脱一军事要地啊。”
      “这么近?而且如此完备,怕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到的。”李绥绥亦是一迭深呼吸,旋即很快想通,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是在这里。”
      她早先就怀疑过太子朝西夏人私购马匹,虽无实证,但诸多痕迹可见。
      譬如太子为人,他的疑心病及防备心完全承袭官家,手无实权不踏实;再譬如,养兵靠财力输出,故而他大肆敛财。后者,李绥绥深有所会——彼时清风武馆还未达到分店遍布大江南北的目标,就京都一主两分店养力士的开支,每月得用两家酒楼进项倒贴,何况养兵。
      水雀道:“这件事捅出来,太子必然人头落地。”
      “太子被神谕逼上绝境早有异心,现在他未必怕事情败露,所谓人急烧香狗急跳墙,你信不信,这事敢揭他就敢立马拥兵入城。我就不明白,劫持四娘子和蓟二也许能稳住蓟无雍,这当头,何必多此一举拿我?我这人质的价值在何处?”
      水雀不假思索便答:“这还有何好说,威胁官家呗。”
      “我与江山,他肯犹豫一秒,算我输!”
      水雀没忍住噗哧:“没关系,我肯定选殿下,一秒不犹豫。”
      李绥绥白他一眼:“莫说江山,倘若换我与你大哥,你选?”
      水雀刹那间陷入无比迷茫的选择里,挠头苦思半晌才回过味:“有如此混淆诡辩的么,根本是两码事,换做驸马与小侯爷,殿下选得出?”
      李绥绥略笑,不答,又问:“目下,小冠岭情况如何?”
      “除了高度警惕,倒无异动。”
      “嗯,你即刻命人去摸清小冠岭的战备情况,万事小心,勿打草惊蛇,太子那边也让人时刻盯牢,你将事情安排下去,便回来找我,我现在去寻十四。”
      水雀领命,正欲离去,又扭头问她:“方才的问题,望殿下赐教。”
      “又没说必须选。”
      “……”
      “都要不可以?”
      “……”
      李绥绥在函德殿枯坐两盏茶,心中乱麻稍捋顺,才顾过神——十四皇子大概还在漕司。
      直至天色尽暮,小皇子同翟复匆急赶回,李绥绥单刀直入将事情复述,又表示:“不管太子是否要疯魔,宁枉勿纵,先设防。”
      二人目光至始直勾勾盯着她,显然难以置信大过疑惑,翟复道:“北郊十六万禁军,殿下认为太子有机会?”
      李绥绥直言不讳道:“这正是太子狡猾之处,他将江徐清这颗棋子利用极致,江家本是偏向太子,加之江咏城、江徐清前后死,官家皆是趋利避害的态度,这对莱国公而言,是君先未顾念恩情……我所担心,太子趁此游说江家或早已达成共识,若莱国公推波助澜,那十六万禁军便是我们的威胁。”
      翟复神情微震,讶异道:“可如今吴中、北疆才是重中之重,太子不可能在此时夺位吧?”
      李绥绥冷道:“他只在意龙座归属,若在意这片山河荣辱,他当初便不会谄媚西夏人。”
      翟复思量许久:“我认为,莱国公乃忠勇之将,就算齿寒,也绝不会做出领兵谋反之事。”
      对莱国公的看法,他与蓟无雍不谋同辞,但李绥绥是阴谋论者,想便想至最坏:“好,退一步讲,莱国公想保黄花晚节,不会为虎傅翼,但他可装聋作哑,他还可故意救驾来迟。”
      翟复并不敢妄作论断,但李绥绥所言兹事体大,他一时陷入深思,李绥绥转顾保持沉默的十四皇子:“你怎么想?”
      十四皇子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苦笑道:“翟寺卿在此,阿姐到现在都未觉奇怪?”
      李绥绥一怔,转顾窗外,天色尽黑,宫门已落钥。
      十四皇子并未卖关子:“黄昏时,我便已同翟寺卿至福宁殿议事,是父皇突然发病了。”
      李绥绥霍然蹙眉:“怎会?我瞧他比之前精神许多。”
      翟复回过神,辞气忧虑:“方才官家说着话忽然晕厥,经太医施针转醒,又口吐黑血,状态十分不好,太医虽未直言,但嘴唇一直在发抖,可能……”
      “撑不住了?”李绥绥呼吸一窒。
      翟复轻轻点头:“不容乐观,大约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这句话太突然,令李绥绥有些不知所措,她深深吸着气,却不知说什么好。
      十四皇子黯然道:“前几年,父皇还隔三差五有精神晨练,去年开始,汤药不断,身体却愈发不济,我这些时日常在福宁宫,遇上太医例诊总要询问一二,太医称,病无大因,只是体虚疲乏,万不该如此突然才对……”
      闻言,李绥绥与翟复相顾一眼,心头皆是咯噔——只怕不是突然,而是有人迫不及待,官家若暴毙,谁人得益不言而喻。
      见他二人双双锁眉,十四皇子亦有些焦躁:“若此时,将太子私自屯兵一事告知父皇,父皇可受得住?”
      翟复道:“太子虑周藻密,做足几手准备,只要他一日是储君,是否靠武力继位,后续皆可圆作名正言顺。是以,无论官家受不受得住,都得讲,臣这便联合朝臣向官家再谏言。”
      他向十四皇子略欠身,郑重道,“十四殿下怕么?这位子怕不好争。”
      “争与否,太子都不会容下我与阿姐,我所担心官家目下不会见外臣,又或者,根本听不进去。”十四皇子话音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投向李绥绥,“但阿姐可以一试。”
      李绥绥恹声道:“没试过么?话不投机。”
      十四皇子一瞬不眨看着她,隔了几息,开口再道:“蓟相说阿姐足智多谋,百折不挠,想做什么一定有办法,蓟相还说,阿姐是十四的贵人,要敬之如母,更要善待阿姐家人,驸马虽姓秦,但现在已得侯爵之位,那便是分家分户。另,阿姐的外戚亦是十四的外戚,十四自当荣辱与共。”
      话极委婉,意思再清楚不过,他在承诺保秦恪性命,并为俞家恢复清誉。
      换做平时,这番说辞或让人觉得是在讨亲近,而现在,李绥绥无端觉出一丝狡黠初绽在小孩心底,并悄然膨大着,谈不上心悸,甚至面无波动,她微微一笑:“徒托空言?你果然是跟蓟无雍呆太久。”
      “并非空言。”十四皇子的面颊渐渐涨红,却加重语气强调道,“阿姐望十四整肃朝纲,我铭记,阿姐不忘俞家旧案,我自不敢忘,必会还以公道。”
      粒粒甜枣撒于要害,说好听是表态,说难听是谈条件、更是威胁。
      李绥绥不愠不怒,且鼓励般点头:“帝王修心术,善洞悉他人恐惧好恶,才能御人制人,若以上条件是你开的,那么很好,你出息了。”
      口吻如是寻常教导般平静,被夸的十四皇子却羞赧垂首。
      翟复显然全明白过来,但不敢就姐弟二人的对话妄发一言,他沉默以观,心底无不叹:天家果然无善茬。
      李绥绥思忖片刻,遂做出决定:“你不也图个名正言顺么,一道旨意罢了,行,助你。既你我已成交易,那么就认真谈交易,世事寡情,手足能为权相悖,盟友岂可信?你我,也别来虚的口头承诺。”
      十四皇子眼眸大睁,惶急否认:“阿姐,我岂会与你谈交易,绝无此意,只是目下情势所逼,我……”
      李绥绥摆手淡笑:“无妨,我的条件值价,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十四皇子默然半晌,这才轻声道:“阿姐请说。”
      李绥绥看了眼翟复,对方惊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避,她遂招手示意十四靠近,跟着附耳低语,翟复仅能观神色,见得十四皇子红润的小脸渐渐苍白,他的整个胸腔亦同被大石封堵。
      “阿姐这是何必?”十四皇子听罢,本能摇头。
      李绥绥却望向窗外,眨了下眼:“你若答应,那当下棘手的问题便迎刃而解,时不待人,给你半个时辰考虑,若想得通,立字为据来永宁宫找我,我也不含糊,今夜找官家,明日寻莱国公,莱国公必然也乐意,如何选择他不会糊涂。”
      “阿姐……”少年人小脸哭丧,仿似被割去一块心头肉。
      “作为手足,我只是提醒你,信人莫若信己,防人毋存幸念,恒公溺臣,最终身死家衰……过去诸王称孤,是孤立的孤。”这是李绥绥最后的忠告,话毕起身要走。
      十四皇子跟着站起来,口中怅然呢喃:“可阿姐提这样的要求,我可再信阿姐么?”
      李绥绥转身回望,他看着她说道:“阿姐有勇有谋,若身为男儿,我想官家毫不犹豫会立你为储。”
      李绥绥友善展颜,半是玩笑回他:“虽说学以致用,你未免太快了些。”
      十四皇子勉强回她笑脸,却意有所指道:“阿姐这样的人,不该在此束缚。”
      李绥绥胸腔霎时一冰,她静静注视他,少倾,唇畔才恢复隐约笑意,然后懒洋洋回他:“知道啦,外面天高海阔,我去便是。十四年纪虽小,然心有九窍,想来这位子会做得很稳。遑论我儿姓秦,从来不是你的顾虑。”
      “望皇姐勿怪。”称谓已变,十四皇子冲公主背影郑重揖礼。
      翟复自二人间突然的疏离感觉到,李绥绥应是漫天叫价了,意想不到的价,不该他知道的事他绝对不闻不问,该说的他照样直言不讳:“十四殿下明知,前几日公主是因何事遭到官家谴责,公主不豫,几次推诿官家邀棋,官家也因此恼怒,他二人正闹不愉快,她怎能再去提?更何况,废立储君之事,她本无立场干涉,十四殿下属实为难公主了。”
      十四皇子略略咬唇,低声道:“十七摔下阁楼,腿骨破裂,御医说会留疾,官家仅过问两回,甚至没去探视。而皇姐只是扭伤脚,说了句思念驸马,便将别人犯颜进谏,不厌其烦力劝的事办成了。她与我们是不同的,她在官家心中风头无两,天大的错,他都能原谅,为大启,她只消去低头哀求,能有多为难……她,何尝又没为难我。”
      听来,竟是小孩争风吃醋的话,翟复叹了一口气,不再与之相辩,拱手说告辞,立马拔足追上步履蹒跚的公主:“殿下不必太勉强。”
      “本要做的事,算不得勉强。”
      她目光望向方寸夜幕,又说,“何况,两害相较取其轻,太子好比牵机药,让人死得难看,十四则是寒食散,甜得,一沾上便脱不开身,自然,站好队,他便会一直将甜头给下去,再说,这甜头,值得。”
      翟复本盼十四早日册命为皇太子,实在没道理阻,若她能说服官家,便是最小代价换最大成效,那么,十四皇子可谓稳吃三注。
      他便说:“殿下说值得,那一定值得。”
      李绥绥瞬了瞬目道:“江徐清事情败露,官家又……估计太子很快会另有动作,怕内应不少,翟大人宜火速通知云麾将军,于皇城内外暗自布防,倘若宫中先生变,务必保十四周全,当务之急,我还得去为他讨一纸‘名正言顺。”
      最后四字,极为促狭,若李绥绥这样的骁横之辈取天下,大约不屑师必有名。
      翟复心底又是一叹,旋即道出忧虑:“宫中既有太子内应,那殿下去求废立诏书,定会横生枝节。”
      李绥绥“啧”了一声:“不去,咱们就只是太子金椅下的一把白骨。”
      翟复一噎,再不废话,忙拱手道:“微臣这便去寻云麾将军,盼君皆顺。”
      ——
      戌时末,水雀越窗猫腰而入,竟见李绥绥在灯下破天荒做针线,莫说她不善女工,加之腕伤不利索,白瞎了削葱根般的长指,全然拿捏不住绣花针,一般人也做不到将一针一线变成一招一式。
      他噗地笑出声,“啧啧”靠近:“谁给殿下气受了,都搁这扎小人啦。”
      李绥绥正莫奈何,闻言扬眉乜之,小手一递,极干脆得要坐享其成:“你来。”
      “你这壮丁抓的……我也不会啊……”
      塞来物是一团小小的暗纹妆花缎,触感细腻,外软内硬,一摸便知夹层带货,玄机未明先已瞧清这是件胸衣,水雀的笑声连同好奇瞬息荡然,那物如烙铁烫手迫他忙慌抛回,又连连跳开数步,就差没咋呼大叫:“啥啥啥乱七八糟的,你给我……”
      “崭新的,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赶紧娶媳妇儿吧。”李绥绥佯作严肃鄙视,唇畔却绽露恶作剧得逞的快活。
      水雀呼吸不畅,瞪眼抱怨:“这关我娶媳妇什么事?你好歹是个女人吧,有这么唐突人的?”
      李绥绥笑及伏案:“娶了媳妇,彼时就该说,‘这面料好啊,是哪家铺子的,回去给娘子买。”
      此话的可信度,单身汉无从考证,便问:“作丈夫的还管这?秦恪瞧着好的,也给你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绥绥呆了呆,两睫眨巴几下,一脸认真道:“慎重起见,瞧着好的也不能给媳妇买。”
      “这又是为何?”水雀问完,实则已反应过来。
      “呆子。”李绥绥瞪他一眼,却并未因他不恰当的话而生气,轻颦浅笑于烛光下甚至格外温柔,她指向一侧小案上的禁卫服套,又说,“换上,先混去福宁宫待命,一会见机行事。”
      “办啥事?”
      “届时有东西给你,你机灵接应,到手后别耽误,立马带出宫给蓟无雍送去。”李绥绥一边交代,一边将活计潦草收尾。
      水雀惊跳一下:“蓟相都走好几日了,得追哪里去,小冠岭的事怎么办?能不能让别人去送?”
      “此事更重要,我只信任你,别管几日,能送到就好,福宁宫戒备森严,你万事小心。”李绥绥起身迈向内寝,在珠链前略顿足,头也没回,再次强调一遍,“记住,没有任何事,比此事更重要,你去吧。”
      “殿下?”
      水雀还有诸多疑问,然李绥绥已入内,他耳力好,很快听见衣料??声,想起方才那件胸衣,便知她在更衣,他短暂愣怔后,抱起衣裳匆匆离去。
      ——
      福宁宫,灯火如昼。
      官家病危的消息并未大肆走漏,是以表面还算平静。
      李绥绥去时,仍有四名太医待命,除此之外,龙榻一侧还伴着王美人,小妃子明显哭过,容颜似杏花沾雨,我见犹怜。
      公主在稍远屏后处驻步,招手唤近池大伴问情况。
      “……昨夜听声,喉咙里就有淤痰,早上太医例诊,说有轻微发寒,没曾想忽然就严重了……”
      官家现状稍缓,只那呼吸伴哮鸣,犹如拉风箱。公主唇角紧绷:“昨夜,王美人又侍寝了?”
      池大伴默然点头。
      “两个都嫌命长!”
      公主脱口带怒,惊得王美人愕然抬眸,正迎那双阴翳眉目,登时吓得泪珠成线,怯怯握住官家的手,啜泣道:“都是臣妾不好,万不该贪慕龙恩无节制,可臣妾、可臣妾只是想陪伴官家而已,官家您快些好起来吧,臣妾知错了,回头便斋戒三月,日日为官家诵经祈福……”
      让男人无节制怎会是错,那叫本事,加之认错的声线比奶猫儿轻软,谁忍怪责。
      可公主又非男人,半丝情面未留:“那还不去,光说不练?”
      客套的话就这样被人堵得不上不下,王美人只好找男人庇护。
      宠妃与闺女要干仗,官家头昏脑涨此时更大如斗,想都未想便轻推王美人的手:“你先退下……”
      “官家。”王美人撒娇不依。
      “去吧,都退下,我与公主说会儿话。”官家抬手,懒动轻挥两下。
      待旁人屏退,李绥绥甫靠上近前,仔细端详着官家的脸,似乎一夜之间增岁十载,面颊青白形容萎靡,帝王威仪不在,他仅也是位幸苟存延喘的老人而已。
      无人先开口,静默许久,却又同时出声。
      “消气了?”
      “你爱她么?”
      官家费力睁眼,暗淡无光的眼眸带着疑惑。
      李绥绥于是补充道:“王美人,你爱她?”
      “你就是来问这个的?”
      显然他不愿聊此话题,李绥绥也并不见得关心,轻声说不是,又缓声道:“很早以前,得了个故事,太过荒谬不敢同谁语,但我因此时常做噩梦,难受得快疯掉,我能讲与你听吗?”
      官家尚未开口,她眨了眼,因为没笑,这丝俏皮显得诡秘:“保证不生气哦。”
      官家眼睫不由一颤,不为别的,仅对这几个字形成下意识反应,似一道警钟敲在胸口,提醒他,再好奇亦万不能答应。
      光是想到要迎接她离经叛道

第 187 章 第187章 人心不如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