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居 h小说 无末很喜欢这匹马,每天从山上回来,都要带着阿诺一起去河边放马,回来后要亲自给马清理。这几天他还琢磨着要给马起个好名字。
半夏见到这个不禁笑了,摸着肚子道:“你若有那给马起名字的功夫,还是赶紧给咱们娃想个好名字吧。”
听到这话,无末着马鬓的手停顿了下:“娃的名字,我也想过了。”
半夏诧异地抬头:“喔”这个倒是没听他提过啊。
无末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我想着,若是女娃,就叫阿水,如何”
阿水那是无末母亲的名字呢。
半夏沉吟半刻,点头道:“嗯,好的。”
无末笑道:“若是男娃的话,我希望他能在山林间逍遥自在,就如同一匹狼般,所以想给他起名叫山遥。”
半夏赞同:“行,这两个名字都留着。”摸着肚皮,她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肚子里的娃调皮得紧,踹我肚皮的力道也很,我想着他可能是个男娃呢。”
无末听了眉间也洋溢出笑来,手着马背道:“好啊,若是男娃,我就教他骑马射箭,我们一起去打猎”
他这话说得豪迈向往,谁成想,后来他果然有了个男娃,那个男娃却偏偏不喜骑马射箭,陪着在他在山林里马背上疯的竟然是他的小女娃
而此时的半夏目光转到这匹马上,她沉吟了番,笑道:“这匹马就叫追风吧,如何”她印象中好马的名字多得是,随便挑了一个过来。
无末听了却如获至宝:“这个名字好,我喜欢。”说着亲切地摸着马鬓:“你以后就叫追风了。”
村里人都知道族长无末降服了一匹烈马,纷纷过来看热闹。有的说这匹马一看就是好马,也有的说没事整一匹马过来干嘛,还得给它喂水吃草,没得浪费功夫,有那时间还不如自己上山打猎呢。不过这话只敢在心里说,族中做的事,他们是不敢轻易议论的。
可是无末面对众人的看法却丝毫不在意,他心中自然有他的打算,这时候还没必要说破。而在族中众多年轻人中,厚炎倒是对这匹马产生了兴趣,他围着这匹马转了好几个圈,很是欣羡:“若是我也能有这样一匹马该多好,我就可以骑着它狂奔一场。”
无末沉声笑道:“你若喜欢,便给你试骑一下。”
厚炎听了很是高兴:“真的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跃跃欲试的厚炎上前就要马绳,一翻身就要上马,可是就在这时,马却忽然一个蹶子,可怜的厚炎上马不成,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幸好无末在旁扶住。
厚炎失望地看着马:“这马不想让我骑啊”
无末上前安地拍了拍马背:“追风,听话,这是厚炎,你让它骑一下。”
追风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尾巴一甩一甩,显然还是很不乐意,无末再次安一番,总算它的情绪平静下来,可是瞅着厚炎的样子依然很不屑。
厚炎无奈:“罢了罢了,我看这匹马也是有脾性的,它不喜欢我。赶明我也学你,上山去降一匹马来。”
这时半夏刚刚侍奉孙老爷子喝下草药,又给他端来熬好的补汤让阿诺喂他吃下,听到这话从屋子里走出来,笑道:“你若有那功夫,还是先找个娘子给自己吧,马以后再说。”
厚炎听到这个,脸红了下,瞅了下半夏说:“我倒是想找,可惜人家眼睛里不看我。”
半夏挑眉:“谁家闺女,怎地就不看你”
一旁无末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只看着,并不说什么。
厚炎低头叹息:“还能有谁”
半夏略一思索,笑问道:“该不会是木娃吧”
厚炎被说中心事,点头道:“嗯她年纪也不小了,不知为什么,总对我答不理的。”
半夏闻言,看了眼无末。无末显然对木娃没什么特别印象,只记得是个胆子特别小看人都要脸红的姑娘,当下便笑道:“木娃,那不是木羊的妹妹么”
厚炎忙点头:“对对,就是木羊的妹妹。”
半夏挑眉,浅笑着说:“厚炎,我有一法子,保准让你娶得娇娘子。”
厚炎一听,脸上喜,忙问道:“半夏,有什么好办法,快说”
半夏调皮一笑,只拿眼望着无末:“这件事啊,必须咱们的族中人来说合呢。”
无末浓眉一皱:“我”难道他竟然长了这给人做媒的面相吗
厚炎听了此言却深表赞同:“不错,不错,这是个好法子一则你是族长人,你说得话她哪里敢不从,二则,你还和她是表亲呢,她总会听你的。”
无末觉得这些理由都不太对,自己和那个木娃可真是不熟,再者说了自己可从来不会干这种保媒拉线的事,可是他见半夏却深以为然的样子,他这人虽素来也是有个主见的,可是对娘子的话一向是听从的,当下只好道:“那我回头便试上一试吧。”
这可真是硬着头皮一试。
当这个消息传到木娃耳中时,无益于晴天霹雳。木羊在一旁激烈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木羊是有理由不同意的,那个厚炎,当初看他是个人才,所以他也是极力拉拢,只盼着他帮了自己去排挤无末,可谁知关键时刻,他竟然在一旁看热闹不帮忙,让自己丢了脸面。二来嘛,他无末算个屁,只以为自己当了族长便可以干涉他们家的事了吗
野孩子就是野孩子,木羊可是记得的,小时候一群孩子在村口玩,那个野人无末是如何偷偷地在树后面看着自己这群孩子的。那时候他的眼光,是多么的渴望羡慕啊可是后来自己想拉他过来时,他却一脸冷漠地跑掉了。
从那时候开始,木羊就讨厌这个人,他从小就是孩子王,他不喜欢那个无末。
可是为什么这个无末竟然是自己家的表亲呢,为什么爷爷竟然中意他为什么十一叔竟然从小都在教导他难道就因为他是十二姑的子吗
对于木羊来说,这个无末几乎是毁掉自己美好期望和人生的虎豹看看现在自己落得哪般境地吧,父亲冷眼相对,母亲无奈叹息,族人不屑的目光,甚至连枕边往日软语温言的娘子对自己也不屑起来
木羊心中一股憋闷之气无发泄,此时听到无末竟然要做媒,顿时一股脑地倾泻出来,他黑着脸坚决反对
木娃却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万念俱灰。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期望注定如那落叶一般被辜负,可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要亲手将自己送给其他男人。
她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绝望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他既要让我嫁,那我嫁便是。
这兄妹二人正在里面各想着自己的事,这时候他们的母亲多珲走了进来,笑着道:“族长人亲自提的婚事,这真是咱们的荣幸啊”
进来却见自己女落泪,她见了不禁皱眉:“木娃,你这是怎么了”她帮女擦了擦眼泪:“乖孩子,你不喜欢厚炎吗厚炎可是个好后生啊”
木娃强忍住眼泪,哽咽着摇头:“不,娘,我喜欢厚炎,我会嫁给他的。”
多珲听了点头:“说得是,这就对了。”说完又对一旁的子道:“木羊,你一定要记住,无末是你爷爷亲自指定的族长,也是你的十一叔教养长的孩子,更是你十二姑姑的子,你以后要协助他,帮着他。万不可对他存什么不敬的意思。”
多珲回忆起那个苦命的小姑子,不由得叹息:“阿水是个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就被这外族人给坑了,落得那么凄凉的下场。”这话说着,她不禁眼圈都红了。当初她和阿水也是从小一起长的好姐妹的。
木羊完全听不进去阿妈在说什么,听了这些烦闷地起身:“你们说着,我要出去走走,烦死了”
他这一出门,正好忍冬挺着肚子进屋,木羊一个不小心差点碰到忍冬,惹得忍冬叫一声差点摔倒。可是心中憋闷的木羊却丝毫没有停下,他竟然径自出门去了。
忍冬捧着肚子靠在门扉上,眼里几乎都要掉出泪来,木羊怎么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呢。
多珲见子这样,不由得嘴里骂了声:“又在犯浑了”说着赶紧过去扶了忍冬坐在一旁,又关切地问她肚子怎么样。
忍冬摸着肚子里的胎,落寞地摇了摇头,只望着木羊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娘,我没事的,只是累了,我歇一歇就好了。”
38生小包子
这些日子以来,半夏倾尽所能,对孙老爷子悉心照顾并调理他的身体,又有阿诺在一旁尽心伺候,孙老爷子的精神竟然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这让阿诺欣喜若狂,越发尽心照顾自己的爷爷。无末这段时间也不带他上山了,以让他更多地和自己爷爷相。
半夏如今肚子起来,自己计算着日子快是要生了,便让无末去山里给她寻茉莉花的花苞。
无末不解:“茉莉花,那是什么”
半夏记得在山里看到过茉莉花的,便形容了一番,无末当即明白了,隔天便用箩筐给她背回来许多的茉莉花苞。
半夏想笑,想着自己便是生八个娃也喝不了这么许多啊,她便把多余的收起来放到山后,想着以后谁家生娃的时候送给人家得了。她自己留出来的分成两个小石罐放着,一个给妹妹忍冬,另一个自己泡水喝。
山里的清泉清澈甘甜,泡出花茶来别有一番风味,半夏喝了顿觉不错,于是想着回头让无末也一起喝喝好了。
可是送给忍冬的花茶,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尽管半夏给她解释喝了这个最后生的时候会容易,可是她却还是随手将那个仍在一旁:“姐,我不这些古怪玩意。”说完便低头自己在那里做衣服,把半夏晾在一旁。
半夏心知忍冬是因了没当上族长夫人而生气,倒也不恼,还是把花苞茶放在那里:“你先留着,回头有兴致的时候喝喝,总是好的。”
就在这时多珲过来了,她热情地给半夏端来野豆汤:“半夏,喝一些吧,这热天的,喝了正好解暑。”
半夏谢过后,端起来喝了,边喝边喝多珲妈妈说话,其中便提起了名字,半夏笑道:“都已经起好了,无末说了,若是女娃便叫阿水,若叫男娃便叫山遥。”
多珲妈妈听了一愣,很快便笑了:“那我盼着是个女娃呢,阿水是个好名字。”笑意间,她眸子里有丝回忆。
半夏知道她必然是想起了无末的母亲,那是望族的一个禁忌。尽管无末已经重新被纳为望族人,但是依然不会有人主动提起阿水。
可是多珲妈妈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了:“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她,若是她在,竟然也是要做奶奶的了,她该多高兴啊”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道:“赶明我告诉老妈妈,她一定高兴的。”老妈妈其实孙辈重孙辈早已无数,可是阿水的后代这唯有这一个,内心自然期盼得很。
半夏点头:“说得是,我也正想过去看看她。”
听说自从族长去世后,老妈妈拒绝了十一个女要把她接过去住的孝心,执意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旧茅屋里。女们虽然有心孝敬,可是没办法,只好轮流着去陪她。
半夏和多珲妈妈又说了一会话,便告辞去老妈妈那里。恰好费便在那里给老妈妈做饭呢,费见了半夏并没多说话,只径自出去了,留下老妈妈和半夏说话。
老妈妈拉着半夏的手,嘱咐了许多,人老了,难免念叨,喜欢说以前的事。她听到若是女娃打算起名阿水的时候,愣了愣,随机便哭了:“回头生了后,记得带到这里来让我瞧上一眼。”
半夏忙笑道:“那是自然了,到时候我和无末带着她一起过来看你老人家。”
半夏走出屋子的时候,只见费已经做好了晚饭,一个人正坐在院子里树下石凳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费见半夏走出来,点头打了个招呼,半夏便回家去了。
这天阳光很好,半夏指挥阿诺和无末把屋后山洞里的存粮都拿出来晒晒。望族的主食是肉,肉保存不了太久,所以望族人一般都是晒为肉干,吃的时候拿水去泡去煮的。如今半夏唯恐这些肉干受潮坏了,便趁着这天气好,将放在山洞最里面的都搬出来,摊在自家院子里过过太阳。
阿诺从懂事起就跟着爷爷四流浪乞讨,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如今看了这么多吃食,也是欢喜,一边晒,一边拿了一块看着好看的肉干过去给爷爷瞧。
孙老爷子坐在无末用树枝麻绳制成的座椅上,下面还有两个木轮,正好让阿诺推着他到走走。
他笑呵呵地看孙子拿过来的肉干,待到孙子又去帮着半夏干活,他一个人仰头透过浓密的枝叶望向天空
这一辈子,穷困潦倒,原本还担心自己走了后孙子会受苦,如今是遇到好人家了,他不怕了。
他扶着木扶手,将虚弱的脑袋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想,孙子以后会长的,他不担心了不担心了
这是一个炙热的午后,当半夏和阿诺把肉干都平摊在地上后,半夏怕孙老爷子口渴,于是让阿诺去倒碗水给孙老爷子喝。
阿诺笑着抬头望向爷爷,声问道:“爷爷,我给你倒水去。”
可是孙老爷子仰着头望天,没有搭腔。
阿诺欢快地跑过去:“爷爷,你渴了吗”
孙老爷子依然没有搭腔。
阿诺一下子愣了,赶紧低子,摇晃着爷爷的身子:“爷爷,爷爷,你醒醒啊”
半夏也忙过去,颤抖着手伸到鼻下
阿诺几乎屏住了呼吸地望着半夏,眼睛直盯着半夏,唯恐她说出自己最怕的事情。
良久后,半夏低头,叹息了声。
阿诺已经不需要问了,他从半夏婶婶的眼中已经看出来了。
他木然地将目光转移到爷爷脸上,爷爷微眯着眼睛,仰望着蓝天,树荫细碎地撒在他尚且带着微笑的脸上。
他走得很安详。
阿诺低头,噗通跪在了那里。
无末叫来族人,帮着阿诺一起下葬了孙老爷子。孙老爷子的墓地选在上古山下村外的某,那里埋葬着一些从远方前来寻宝而最终客死在这里的漂泊人。无末找来一块上好的石材,用凿子刻了几个字,帮孙老爷子把墓碑立上。
阿诺整整两天几乎没吃东西,看着他那么小的身子孤冷站在孙老爷子曾经坐过的轮椅前,半夏心疼得紧。偏偏这几日她肚子时不时觉得不适,总觉得可能要生了,也实在没有太过精力时时照顾着他。
阿诺木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半夏:“婶婶,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想站一会,你回屋去吧。”
可是他刚说完这话,便看到半夏神情痛苦地捂着肚子。
他小小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担忧地上前扶住半夏:“婶婶,你怎么了”
半夏的脸痛苦地几乎要皱在一起,无力地道:“我,我怕是要生了快,帮我,帮我去叫七斤婆婆”
阿诺连忙点头,当下撒腿就要跑着去叫,可是他又不放心满脸痛苦的半夏,只好先扶着她坐在那里,这才赶紧跑着出门去了。
今日个真真是不巧,恰好无末上山去了,他原本想着趁半夏还没有生赶紧猎一头新鲜的野猪回头给半夏做猪蹄汤喝,谁知道却正好错过了。
片刻之后,阿诺就扶着火急火燎的七斤婆婆过来了,随着来的还有野花娘子以及村里其他要帮忙的妇人。阿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人小也帮不上啥忙,只好一个人在院子里傻站着。
站了一会,他看到了一旁的追风,只见追风吸溜吸溜地喷着鼻子,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如骑上马上山去给无末叔叔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他着胆子走到追风面前,商量着道:“追风,我可以骑着你上山吗你带我上山,告诉无末叔叔婶婶要生了。”
追风甩甩尾巴,蹄子轻轻噌地。
阿诺严肃地道:“你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着他试探着上马,可是追风多么高的一匹马啊,他小小人哪里上得去如此尝试了几次,他正琢磨着要搬来一旁的石凳踩着上马时,这追风忽然四蹄一弯蹲在了地上。
阿诺喜,连忙翻身上去。他上马坐好,追风站起来,撒开蹄子往山上跑去。
也许是得益于半夏喝过的花苞茶吧,她并没有感到特别难以忍受的痛苦便顺利地将娃生出。听着那娃娇嫩却响亮的哭声,她总算是松了口气。野花娘子赶紧拿来事先准备好的热汤给半夏喝,正喝着,一旁的七斤婆婆将小娃洗干净抱到半夏身边,笑呵呵地道:“是个女娃呢”
半夏抱过这小娃,却见她人虽小,头发却茂盛得很,眉毛竟然也是有的,眼缝很长,嘴小小的嘟着。
七斤婆婆坐过来,慈地笑着道:“这娃好啊,我接生了许多小娃,倒是没见过一生下来就这么好的头发的。”
半夏抿唇笑了下,又见她小胳膊浑圆满是藕节,小拳头也肉嘟嘟的,不由得越看越,在心里轻轻地念了声“阿水”。
就在这时,无末从外面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他脸上流着汗,一进屋便问:“半夏,你没事吧”
野花娘子从旁打趣道:“没事,族长人,快看看你家闺女。”
无末终究担心半夏,竟没听进野花娘子的话,先蹲在炕前看半夏,只见半夏虽然虚弱,但精神倒是不错,这才放下心来。于是低头去看小娃:“男娃还是女娃”敢情刚才野花娘子说的话他竟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野花娘子笑道:“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娃呢”
无末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过来,却恰在此时,小女娃忽努力睁开细长的双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不屑地瞥了无末一眼,随后便闭上眼睛养身了。
无末呆呆地望着女娃,抬起头结巴着对半夏道:“她,她刚才看了我一眼。”
是看了你一眼,瞧不起地看了你一眼呢,野花娘子在心里打趣地笑,不过她没敢说出来,毕竟无末现在的身份是族长,和族长说话总是要注意收敛的。
望着无末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半夏抿唇笑得幸福。
阿诺从门边走进来,远远看着无末手中的小娃,眸子里透着好奇。
半夏见了,忙招呼阿诺进来,阿诺走进来,从旁盯着阿水小娃端详。半夏不由得笑了,心道阿诺虽然平日看上去很是成熟的样子,可到底是七岁的小娃呢,看着这刚出生的小婴,自然觉得好玩。当下便让无末把阿水给阿诺抱。
无末颇有些舍不得,郑重其事地把阿水递到阿诺手中,还轻声嘱咐道:“小心点呀,不要吓到他。”
阿诺双手捧过小娃,犹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稚嫩的小脸上渐渐露出笑来,抬头对半夏道:“婶婶,阿水真好看”
阿水虽刚来到人世,可是那细长的凤眼,清晰的眉毛,还有微嘟起的粉嫩小嘴,都已经有了小美娃的胚子。
这时七斤婆婆发话了:“好啦,你们小爷俩先出去,让阿水先睡,半夏也要休息的。”
见此,阿诺恋恋不舍地将阿水交给了野花娘子,拉着更加不舍得离开的无末一起出屋去了。
39生小包子2
阿水的降临,给这个家庭带来许多的喜悦,她成了这个家里最受关注的小人。阿诺非常喜欢阿水,当无末上山打猎时,就帮着看护阿水,还帮着阿水洗麻布片,忙得不亦乐乎。
半夏原本想着他小,不想让他干活,更希望他能跟着无末上山长点见识。可是看着他将心思都放到阿水身上,反而把那失去爷爷的痛苦慢慢消散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族中人都知道族长新得了一个小女娃,纷纷过来表示祝贺,来的时候都各自带了礼物,有兽骨项链,也有树根雕刻成的小玩意,更有给半夏吃得各类补品,都是望族人家常用的好物,而这些都用轧染的红色麻布包裹起来,外面还系了鱼皮做的袋子。一时之间家里多了许多的东西,堆放在一旁好不喜庆。
费扶着老妈妈过来了,老妈妈见了阿水很是欢喜,抱在怀里不放手,开始是笑,后来竟然哭了,显然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若是自己的阿水还活着,看到这小小的软娃,该有多高兴啊
费抬眼,瞪向一旁的无末,目中的意思自不必提。无末硬着头皮走过来,递给老妈妈一碗热汤,口里生硬地道:“外奶奶,你别哭了。”
听了这话,老妈妈不敢置信地望着无末,忽然她几乎是嚎啕一声哭出来,眼泪也似泉水般涌出,她怀里抱着新出世的阿水,哭道:“他终于喊我了阿水,你听到了吗”
众人都知道她说得是另一个已经逝去的阿水,这时半夏抬头看向无末,只见无末曾经冰冷的眸子里也有了一丝泪意。也许就是在这刻,在老妈妈的嚎啕哭声中,他心里曾经的冷漠坚冰慢慢化去了。
这时,老妈妈怀中的阿水似乎是听到了哭声,忽然醒过来,她慢慢睁开狭长的双目,皱紧了眉头,于是顿时额头的抬头纹满满都是。她却不知自己现在的小丑态,径自把目光撒向老妈妈。歪头研究了一番后,皱了皱眉头,忽然“啊”的一声,张了那小小的嘴巴哭喊起来,同时两个小肥腿小肥胳膊一起用力挥舞,那哭声伴奏着挥舞声,俨然一个上好的节奏。
老妈妈赶紧停了哭去哄她,半夏见了忙抱过来轻拍后背,阿水这才停止了哭声,钻到阿妈怀里拱着吃奶去了。一边吃着奶,一边时不时扭头看向老妈妈这个“陌生人”。
老妈妈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子话,关照了半夏许多,这才觉得乏了要离去。临走时自然对阿水念念不忘地回头看。
费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半夏怀中的阿水,那目光竟然也有了一丝暖意。
小小的阿水却不看这个老人家,只顾往半夏怀里蹭,她闭着细长的双眼,像只小鸟一样张着粉嫩的小嘴巴左右到找,同时还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这时候的她当然不知道,那个离开的人以后竟然成为最宠她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人。
阿水生下来是七斤一两,比七斤婆婆还要重上一两。半夏认为她之所以这么重,完全得益于她是一个很能吃的小娃。比如说现在,她一拱一拱地在自己怀里吃了好一顿,竟然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吃。
半夏真是担心自己的奶量不够她吃,于是想着等哪天让无末在山上抓只母羊回来,到时候挤羊奶给阿水补吃。
阿水不但能吃,而且还特别活泼的样子,她刚出了满月,就开始用一双狭长明亮的小眼睛到打量人了。她喜欢要人抱着,最喜欢的是半夏,其次是无末,最次是阿诺。其他生人抱她也不嫌弃,但是会仿佛不屑地打量对方一番。
除了吃,她还特别喜欢放屁,每每吃饱了便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地使劲,如此折腾好半天,家以为她要拉了,结果她倒好,“砰砰砰”几个连珠屁出来了,很是惊天动地的响亮。当她第一次这么放的时候,无末没防备,倒是吓了一跳:“她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他用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阿水,这么软这么嫩的小小可人,怎么可能放出那样响亮的屁呢若不是无末亲耳听到,他是决计不信的
半夏摇头:“没事的,只是有些胀气罢了。”说着她轻柔地抱起阿水让她软糯仿若无骨的小身子趴在自己肩膀上,用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没多时,阿水便打出一个舒服顺溜的嗝。
无末很快学会了这一招,后来每当阿水吃饱了,他就赶紧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阿水,然后再轻轻地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无末的肩膀宽厚坚硬,小阿水软软的趴在那里,显然觉得不太舒服,便每每扭动,他就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念叨着:“阿水乖,阿水不动,阿水打个嗝吧。”
小阿水扭来扭去,最后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勉强舒服的姿势,趴在那里侧着脸闭着眼养神。
虽然这个位置不太舒服,总算身后那个拍嗝的人力道很是温柔,她也就勉强接受了。
无末惊喜地望着阿水在自己肩膀上竟然眯眼睡去,很是受宠若惊,几乎连动都不敢动下,唯恐惊扰了小东西的美梦,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直到阿水睡饱了这一觉张着粉红的小小嘴巴打着的哈欠。
结果这样下来,竟然造成了阿水的一个小小恶习,那就是小阿水必要人抱着才肯睡觉,要不然她就扯开嗓子嗥叫。她哭起来绝对是摧枯拉朽惊天动地长嗥不绝,每每引得半夏和阿诺都赶紧跑过来看。
半夏心疼地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快把她给我。”
阿诺皱着好看的小眉头谴责地望着无末叔叔:“无末叔叔,阿水还小,你不要伤到人家。”
无末好生委屈啊,他是觉得这娃不能一直抱着睡啊,自己胸膛多么咯人啊,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不能次次这样。再说自己还是要上山打猎养家糊口呢
此时阿水虽然也就一个多月的娃,却仿佛懂事般,见到半夏和阿诺过来,两个嘴角往下一撇委屈得不行的样子,两只狭长的眼睛里也开始闪烁着晶莹的东西。这小委屈模样,吓得无末赶紧笨拙地拍着她的背道:“别哭,别哭,你阿妈过来了,喂你吃奶。”
从此之后,阿诺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任凭无末叔叔在别人面前是多么让人尊重的族长,在自己闺女阿水面前,其实胆小得很。
阿水并不是个一直哭的娃,她也笑。不过她醒着的时候不笑,专在梦中笑。有时候她睡着时便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看得人从头到脚都暖暖的,也有的时候她会“咯咯”笑出声,倒是把一旁的无末吓了一跳
“她这是怎么了为啥只睡着时笑。”无末很担忧自己的闺女,事实上自从小阿水出生后,他总是充满各种忧虑,唯恐一个不小心自己那粗糙的手一个用力碰坏了那个小娇嫩人。
半夏倒是不在意:“很正常的吧,小娃,梦哭梦笑,这是常有的。”
正说着话,小阿水又醒了,她如同一张饼一样瘫在那里,四肢成字型舒展开来,小脑袋却侧向半夏这边,睁清澈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身旁的人。
半夏正在收拾一旁的布,一时没顾得搭理她。
阿水不干了,张开嘴巴开始“啊~啊~啊”地一声声叫唤了
无末忙心疼地凑过去:“阿水别叫,你娘马上就要过来喂你了。”
阿水不看他,只拿眼一直瞅向半夏那里。
无末的手轻拍小人的后背:“别哭,别哭。”
可是他不拍则已,一拍之下,小娃瞪着他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之声。
只是干干地嚎叫,一滴眼泪都没有。
饶是如此,也让无末担心不已,吓得赶紧放开手:“半夏,你快点,你看她哭得多难过啊”
只要这个小家伙一哭,无末心疼得眉头都要皱起来了,恨不得赶紧把她捧在怀里。
半夏深深觉得,自从有了阿水,自己的地位下降得厉害。
半夏忙把小阿水抱起来,小阿水马上闻到了奶香,扬起好看的双眉,小嘴也撅得高高的,小脑袋拼命地左右摇晃在半夏怀里寻找,一直到碰到了,好不容易碰到了,她立马猛扑上去一口叼住。叼稳的她顿时如蒙赦一般舒展开了皱巴巴的小脸,开始卖力地吸吮起来。
无末在一旁见她吸得小身子一动一动的往前耸,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都要出汗了,胖乎乎的嫩脸也累得通红,小脚丫还在后面一蹬一蹬的,不由得开始心疼:“吃个奶累成这样”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替她吃奶啊
第40章
这天中午,无末一家三口午后小憩,半夏在左无末在右,小娃阿水在中间。这阿水睡觉时两只小拳头握着放在脑袋左右,两只小腿成蛤蟆状蜷着,甚是可。
无末睡不着,在侧躺在一旁看自己闺女娇憨的睡态,半夏则是累了,闭眸歇息。正在这时,睡梦中的阿水开始挣扎起来,她闭着细长的眼睛,无辜地张嘴巴到找,作出小鸟觅食状。无末抬手正要唤醒半夏,谁知这小阿水却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闭着眼张着嘴就往这边凑,小嘴一个凑巧正好啄在了无末的鼻子上。
无末的鼻骨坚硬得很,软糯的小嘴啄了下,发现不是自己要的,很快便凭着感觉继续左右摇摆找食,倒是弄得无末一动不敢动,唯恐惊醒闺女。
这时半夏醒过来了,忙将她拉到自己怀中,阿水很快闻到了奶香,急切地往半夏怀中凑,很快逮住便拱着吃起来。
无末这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软好湿的感觉。
少顷半夏喂好了奶,小丫头吃得心满意足,闭着眼睛直哼哼,就在这哼哼中也睡过去了。
无末凑近瞅着闺女的样子,正要对半夏说什么,却忽听到外面急切的叫声:“半夏,半夏在家吗”听声音倒是木娃呢。
半夏忙穿上衣服下炕出去,却见木娃满头是汗,拉着半夏急道:“半夏,我嫂子我嫂子忍冬要生了,生了好久了,她快撑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啊”
半夏一听急了,也忙回屋嘱咐了无末几句,匆忙随着木娃过去。
很快到了木羊家,老远便看到木羊在那里低着头焦急地来回踱步,木羊的父亲岩蹲在一旁篱笆墙下不说话。屋子里则传来痛苦的,那是忍冬的叫声。
半夏一听便知不好,从忍冬的叫声来看,竟然是气虚难以持久的样子了
当下她快走几步进了屋,一进屋子便见闷热异常,腥味扑鼻,炕上的忍冬脸色苍白虚汗连连,褥子上还沾了点点血迹。忍冬的唇哆嗦地含着一片人参,双眼迷惘地望着屋顶,仿佛已人事不知。一旁七斤婆婆和多珲守在一旁,七斤婆婆徒劳地呼唤着忍冬的名字,让她再使劲。
多珲见半夏进来,红着眼圈道:“半夏,七斤婆婆说这竟是个坐胎,怕是出不来了。”
一听坐胎,半夏顿时脑中嗡嗡起来。望族人的医术简单得很,勉强能够治些小的病患罢了,这种胎位怕是真得难保了
这一瞬间,她脑中浮现出种种场景,以及渐渐回忆起的关于生产的各种知识,可是那些都太过模糊太过遥远,竟然全部难以派上用场
忍冬这时候忽然睁开眼睛,她猛地看了姐姐,竟然颤抖着要伸手拉姐姐,口里有气无力地唤道:“姐,救我,忍冬不想死”声音微弱,却凄厉。
半夏心中凄然,忙上前握住妹妹的手,入手之时只觉得冰冷异常,口里喃喃地唤道:“忍冬,坚持住好吗,一定可以生下来的”
忍冬泪水和汗水早已分不清了,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她虚弱地摇头:“姐,我好难受啊,我不想死可是好难受你救救我”
她眼神逐渐迷离,仿佛失去了焦距,又开始说起了胡话:“给我一刀吧,我受不了了”她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叫起来:“姐,爹,我不想活了,你们让我死了吧,我受不了了”这一声嘶哑的吼叫后,她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呆呆地躺在那里,嘴里尚且有气无力地喃喃着:“姐,让我死了吧求求你我真受不了了”
说着两手挥舞,口里的人参片也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多珲和七斤婆婆赶紧一边一个将她压住。外面的木羊听到了动静,急得直拍门:“让我进去”
多珲老泪纵横:“作孽啊,怎么让你这孩子摊上这种事呢”坐胎,村里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当时是眼睁睁地看着母子一起丧命啊
半夏在这闷热血腥的哭叫声中,心一横,走上前道:“让我试试吧。”
多珲哭着道:“半夏,你又能如何”多珲是知道的,上人尚且没办法的,更不要说半夏。
七斤婆婆却对半夏抱了一丝希望:“半夏,你有什么办法吗”
半夏心疼地看着憔悴凄厉的妹妹:“有一个办法,也许能试试,但希望实在不。”
只是也许而已,这种事情即使发生在脑海中所能记忆起的那个世界,也许最后落得的下场也是只能保一个。无论保哪个,过程都是极其血腥残忍的。
可是有一个办法,是半夏早年见一个老产科夫用过的方法,那就是转胎位。
转胎位这个,靠得是技巧和经验,即使老产科夫自己也不愿意轻易尝试。因为这件事不但很难成功,而且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生不如死。
半夏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是如今她只能一试了。
多珲听到半夏这么说,抱了一丝希望地凄厉哀求道:“半夏,忍冬全靠你了,救救她啊”她颤抖着声音道:“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生,可是人没了就全完了,救救你的妹妹吧”多珲颤抖的双手紧抓着半夏的手,几乎把半夏的手都攥疼了:“半夏,救她,一定要救她啊”
半夏没有哭,她点了点头:“我尽力。”
这时候的忍冬眼神呆滞地望着屋顶,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地瘫在那里,嘴里喃喃地动着,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九斤婆婆和多珲的协助下,半夏将她的身子摆成侧俯姿势。
半夏先用热水就着三叶草汁清洁了双手,然后将忍冬的双腿打开,打开之后顿时感到惨不忍睹,一旁的多珲倒吸了口凉气,几乎不忍直视。
半夏微眯起眼,忍着心里的痛,伸手慢慢探索着找到入口,先用手指探索着进去。
忍冬的身体下意识地痛苦颤抖了下,可是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地发出无声的,泪水绝望地流下,仿佛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半夏知道时间不多了,她深吸了口气,狠心往里面探索,脑中努力回忆着那模糊的记忆。
这时候屋外的木羊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声地问里面:“到底怎么样了生了吗”
岩也很是担心,不过他听到木羊这么说,沉下脸道:“你喊什么喊,一边站着去”
木羊眼睛都红了,挫败地道:“爹,我担心”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不喜欢无末,也不喜欢半夏,为什么现在半夏在屋子里不出来难道小小的半夏竟然能比经验丰富的七斤婆婆还厉害吗
他才不信呢
这时候屋子里的半夏自然知道自己一旦失败会面对什么下场。可是躺在炕上的人是她的亲妹妹,打小一起长的妹妹。
她的父亲已经走了,姐姐疯了被夫婿带走了,只剩下一个妹妹了。
况且这是慈的多珲妈妈的孩子。
她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闭上眼睛用心地摸索,她所要做的是伸进手去,将那个小娃移转一个方向。
忍冬痛苦得脸都变了形,苍白的手紧抓着一旁的被褥挠啊挠,可是她嗓子几乎哑了发不出声音,多珲咬着牙在一旁按着忍冬的身子流泪,七斤婆婆紧张地帮忙一起按着忍冬。
汗水从半夏的额头慢慢滑下,她努力让自己的手更稳一些,她的手下是自己亲妹妹的命,也是那个小外甥的命。
这时候老妈妈在费的搀扶下来到了院子里,岩和木羊连忙去扶。老妈妈到底是经了事的人,问明里面的情况后,便吩咐费扶着自己在一旁石凳下坐着静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听到一声如小猫般的啼哭,断断续续的传来。这声音虽然弱小,但听得众人心中皆是一喜,木羊更是一下子跳起来就要往屋子里冲过去,幸得老妈妈拦住了他。
产房中,七斤婆婆抱着小猫一样瘦弱的娃,将他清洗干净,这才抱给多珲看:“是个男娃呢,就是太瘦了。”
多珲看了眼,只见那娃肉红色的小脸上满是皱纹,头上有些发白的赖毛,小眼睛迷糊着没法睁开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地奴老祖宗保佑啊,总算是生下来了。”
半夏将补汤端到忍冬面前,可是忍冬根本没有力气喝了,她只好拿了木勺一点点地喂给她吃。
忍冬迷糊地睁开双眸,劫后余生的泪眼凄凉地望着姐姐,可是却说不出半句话。
半夏心中一酸,却是笑了下劝道:“忍冬,娃生下来了,你们都没事了,现在先把汤喝了吧。”
忍冬一汪泪水又流下来,动了动唇,开始就着半夏的勺子喝汤。
后来称重的时候,这个小娃只有四斤八两重,抱在怀里就如同个小猫一般。老妈妈心疼地望着这个孩子,给他起名叫石蛋,只盼着取个贱名好养活,也盼着他能像石头蛋一样坚硬。
这晚回到家,半夏说起今天的事仍然心有余悸。这个妹妹虽然总是不太懂事,可到底是妹妹,若是真就这么没了,怎么对得起逝去的爹爹啊。
无末听了这个惨状,低着头一言不发,很久后他忽然来了一句:咱们就要阿水一个娃,以后不让你生了。
第41章
也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缘故吧,忍冬整个月子里情绪都不太好,望着瘦弱的小娃时常落泪,以至于连奶水都没有了。
半夏只好将石蛋抱过来自己喂,她的奶原本有富余,如今多了一个娃要喂很快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幸好之前她让无末捉了一只羊来,再者阿水点也能喝点粟米粥了,是以还能勉强维持。
她原本还担心阿水不吃羊奶,谁知阿水一吃之下胃口好,吃了之后竟然张着嘴巴亮着眼睛看着碗,两手使劲对着石碗挥舞。
多珲见此,不由得叹息:“阿水真是个好养的孩子。”反过来看看石蛋,真是无奈。
石蛋虚弱得很,奶是吃不了多少,喂了这么一两个月了,也不见增多少肉。一般的小娃这时候胳膊腿都该肥嘟嘟的了,他却还是看着那么小可怜样。
半夏望着多珲憔悴的容颜,知道她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她日夜悉心照料着忍冬,总算忍冬精神好起来了,又要心小石蛋,说起来真是让人心疼。
这时忍冬正好过来看自己子,她进屋和姐姐婆婆各自打了个招呼,便坐在炕边低头看自己子,看着看着竟然又哭了。
“姐,若不是你,我和石蛋都没有活头了。”忍冬并不傻,她知道遇到这种坐胎,几乎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半夏将在自己膝盖上躺着的阿水放到炕上,嘴里道:“忍冬你说什么话呢,你是我的妹妹,我们亲姐妹干嘛说这种见外话。”
忍冬擦了擦眼泪,点头说:“是,我明白的。”
这时阿水在炕上开始翻腾,她是个很动的娃,月子里就学会了把翘起来挪着移动小胖身子,有时候了一片地,人恰好没看到,她就自己哼哧哼哧地挪着躲开。两个多月她就学会了翻身,于是吃饱了后她嫌半夏身边热,就闭了眼睛直哼哼,哼哼几声后便圆润地滚到一边去睡了。
忍冬泪眼看着阿水那白嫩圆润的小胳膊有力地挥舞,两个小腿欢快地踢腾着,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石蛋,顿时心痛不已,拖着哭腔问半夏:“姐,你说石蛋咋啥都不会呢,该不会有啥问题吧”
忍冬虽说不懂,但她听说有些娃生的时候时间过长,后来那娃就成了傻子,后来就不太会走路什么的,当下便开始担心了。
半夏其实心中也是担心的,她想着当时石蛋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脸都憋紫了,还真是怕有问题。再者这几天她发现石蛋吃奶的时候力道很小,平时躺着的时候两只腿是并拢着,而不是正常小娃的青蛙腿。于是她有时间便帮着石蛋压腿,可是目前还看不出效果。
忍冬看半夏不说话,顿时慌了:“姐,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半夏沉吟一番,才柔声道:“忍冬,你别怕。这娃是否有问题现在也看不出,得以后慢慢瞧着看。不过我想着这几日我太忙,你若有时间便过来照顾他,我会教你怎么弄。”
忍冬原本颇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个姐姐的,如今被她救了性命,早已抛却了心中的成见和旧怨,对这个姐姐是心悦诚服。听姐姐这么说,当下她连忙答应。
偏偏忍冬回到家后,木羊听了却不以为然:“咱族里时不时也有几个傻孩子,但那是他们父母运气不好。我们石蛋瘦虽然瘦,但哪里有问题了,这个我可是不信的。”
忍冬见她不信,只好把半夏说得话重复了一遍,谁知道木羊却冷笑了声:“你听她胡掰他家生了个丫头片子,咱家生了个男娃,她一定眼馋得很,没得说一堆胡话编排咱们娃”
若是以前,忍冬听了必然是火冒三丈的怪怨自己的姐姐,可是如今她经历了生死关,整个人想法都变了,劝木羊道:“她怎么会没事编排咱们娃呢,我看咱娃在她那里喂着,她照顾得很细致,为了这,阿水那小丫头不够吃,只能吃羊奶呢。”
木羊却依然不以为然,他干脆坐在一旁嘴里叼着一根蓝艾草,吊郎当地道:“羊奶好啊,听说很补人的,她怎么不舍得给我们石蛋吃羊奶呢”
忍冬听了目瞪口呆,她想着自己这个男人以前不错的啊,怎么如今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强词夺理的话呢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男人,她深吸了口气试图劝说他:“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失去了族长的位置不高兴,可是为了这事我心里就好受吗”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开始心里也很看不惯姐姐,凭啥族长就对她和无末好,凭啥上人就看好她呢怎么好事都让她沾上了呢”
木羊听到这里,更是想起伤心事,别过脸去不想听的样子。
忍冬绕了个圈,走到他面前,继续劝说:“木羊,可是我后来想开了,既然家都觉得无末更适合当族长,那就让他当去吧,咱不当这个族长一样活,只要你、我还有孩子活得好好的,不是比什么都开心吗”鬼门关徘徊这一遭,忍冬真是想明白了,仿佛一下子长了。
可是木羊却听不进去这些:“你也就是受了你姐的好,当然帮着她说话了”
忍冬听了,委屈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难道你没受人家好难不成当时躺在炕上差点要死的不是你的娘子那个差一点就生不出来的娃不是你的亲子吗”
木羊见忍冬掉泪,到底还是回过头硬着声音安慰了几声,可是却总是心不在焉。
石蛋喂到三个月的时候,终于被忍冬带回家自己养着去了。这么的孩子勉强可以喝粟米粥了,再加上每天去姐姐那里取一碗羊奶,娃也不至于真得饿坏了。
忍冬一直按照半夏教导的办法来为小石蛋伸展胳膊腿,渐渐地石蛋果然有了进展,双腿不再直愣愣地并着,开始像普通娃一样如小青蛙般的姿势了。
可是之后的日子,她还是发现,这个娃和其他娃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别人开始练习翻身了,他仿佛一点没有兴致,他每日只是如一张饼一样躺在那里,仰望着屋顶。
他如今长开了,倒是个漂亮的娃,有着比泉水还要清澈的眼眸,他用几乎能看透人心的纯洁眼望着周围的一切,可是却很少发出声音。
村里的老妈妈们都说这孩子看来是不太正常,说得忍冬心酸,她紧紧把小娃抱在怀中,只期盼他能够像别的孩子一样正常。
木羊对这个娃很漠然,当他发现这个娃确实有些问题时,心中更加烦闷,时常和勤寿等人一起上山乱逛,可是有时候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什么猎物。木羊以前还和厚炎交好的,可是如今也疏远了,前些时候木娃嫁给了厚炎,他更是心中为不悦。
忍冬觉得木羊越来越陌生了,不过她没告诉多珲妈妈。现在自从有了石蛋后,她整个人把心都放在了石蛋身上,木羊怎么样,她已经不太关心了。她每日都要向地奴老祖宗和剑灵祈祷,希望石蛋能像个普通孩子那样长。有时候她望着村里那几个傻子,心想,就算傻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的石蛋平平安安地长,她就知足了。
这一日傍晚吃过晚饭,高雄健的无末抱着犹如小猫一般的阿水在院子里草席上坐着玩耍。他见阿水这只踢腾的小猫开始揉眼睛了,知道她困了,便放在那里轻轻拍着后背哄睡。可是谁知道小阿水皱着眉头很反感地推开他的手,然后自己翻了一个轱辘背对着他躺下,不一会就鼻息均匀,睡着了。
这倒是把个无末愣在那里,他平时见半夏就是这样哄娃的,怎地自己去哄,她却不喜。
这时阿诺在一旁见了,不禁笑出声,被无末瞪了一眼后,这才轻声道:“叔叔,阿水困极了的时候是喜欢自己睡的,不喜欢别人哄。”
无末见此笑了:“你倒是知道她这些小怪性子。”
阿诺点头:“那是自然,叔叔带着族人上山打猎时,我经常帮着看小阿水呢。”
小小的阿诺望着草席上那个侧睡的小娃时,目光是专注和温柔的。这个小东西笑着的时候总是那么甜蜜和美好,这让因为爷爷去世而空缺了的心顿时填得满满的。
这时无末想起还有事要和半夏商量,便让阿诺在院子里看着阿水,自己进屋去了。
待进了屋,却见半夏正在叠阿水的小衣服,便上去也帮着叠,边叠两个人边说话。
“我最近一直有个想法,正想说与你听。”无末想了想,先开口了。
无末的语气很是郑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半夏放下衣服,抬头认真地看过去:“什么事值得这么正八经地讲。”
无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还记得老族长临走前留给我的话吗”
半夏点头:“记得。”
无末目光看向窗外上古山的黑色剪影:“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不辜负他的期望,该怎么办呢”
半夏低头不语,千百年来,望族人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老族长留下的话,分明是要打破以往的惯例才行了,这件事任重道远,绝对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她的无末,若是真要去做,她必然是全力支持的。
半夏想了想,问无末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无末笑了下:“你还记得那天来给我们送东西的那位吗”
半夏点头:“记得,姓齐。”
“我想去找他,他好像在外面颇有些办法的样子。”找到他,问问是否能提供一些帮助。
半夏一下子明白了:“你是希望弄到更多的刀枪吗”
无末笑着点头:“是。”
半夏脑中灵光一闪,更加通透起来:“原来你降服了马追风,竟然是存着这个主意。”
无末再次点头:“那一日,若不是山上狼群来助,我们怕是都有灭族之灾呢。我想着我们万不能一直靠着山上的狼群,总是要自强起来。若是无力自保,又何以保护族小呢”
他站起来,望着窗外的阿诺和阿水道:“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些的,但是那一次看着咱们族人被那群外人围住,外族人的长箭和铁蹄随时都可能夺去我们族人的性命,我才觉得咱们不能这样下去的。”
半夏听了,站起来,握住他的手道:“你既存了这样的想法,我必然是全力支持你的。”
若要强,必先富。望族人不需要富贵,可是再也不能像如今这样每日都需要为了食物而奔波在山中了。如果连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又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骑马练箭呢。
第42章
无末向族人宣布了要出去找一个外人来帮忙的时候,众人哗然。有些年轻小伙们其实偷偷地和外人交换,尝了甜头的,心里倒是颇赞同。而表示不赞同的部分都是老人瑞们,他们一把年纪了,一辈子守着规矩过来的,此时看到新任族长如此做派,难免有些疑惑:这是要折腾个啥难道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无末知道之前的官兵围堵神庙事件让家对外族人更加产生了不好的想法,于是他把族中人致分了个类,先找来那些一看便知对他十分赞同的族人,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要完成族中的遗愿,绝对不能再这样固步自封了。众人表示赞同,并坚决拥护,其中尤以厚炎为甚。
于是无末决定派出厚炎出去,前去寻找齐先生。厚炎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很是诧异忐忑,但显然也十分兴奋。如果这件事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显然他就是望族史上第一个遵了族长命令离开的人。
得到这个消息的老人瑞听了,在家里唉声叹气,他们虽然不敢在无末面前说什么,可是在家里难免意兴阑珊,有的甚至跪到神庙前痛哭不止。
就在这时,木羊出来看热闹了,他横眉冷眼地望着这一切,在街道上一群人乘凉的时候,凉飕飕地来一句:“咱们的新族长有点和别人不一样啊,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搭腔了。
虽然一些人对族长的决定不赞同,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在族长身后说三道四。
千百年来的规矩,族长就是族长,任何人都不应该非议族长的。
木羊在众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耸耸肩回家去了。
此时的无末自然知道家颇有意见,当下也不着急,他让半夏准备了一箩筐鸡蛋,又分成一份份,每份是八个,拿竹篮子装好了。这一天,众人便见无末亲手提着竹篮子,前往村里最老的那位老人瑞家去了。
老人瑞见族长过来,忙出门迎接,无末弯腰扶着老人进屋去了。
老人瑞忙命家人奉上解暑汤,无末双手端过来,喝下。喝完后,两个人坐定,老人瑞很是不安:“族长人,你今日个怎么竟然特意过来看我呢”
无末低沉地笑了下:“你的年纪比我的外爷爷还要,是咱们整个望族的长辈,我虽然身为族长,可是到底年纪小,是晚辈。身为晚辈过来看看你老人家,有什么不对的吗”
老人瑞听了这话,颇为意外地看了无末一眼。
无末又双手捧起竹篮,里面是八只鸡蛋:“石爷爷,这是我家半夏家养鸡下的蛋,这次特意送过来给爷爷补补身子。”
老人瑞连忙摆手:“这,这怎么行呢,我可不能要族长的东西。”
无末却正色道:“石爷爷,那天你也看到了,族长临终前,我竟然没来得及叫他一声外爷爷,这件事在我来讲遗憾得很。我如今看着你老人家,就想起逝去的族长人。请不要把这点东西看做族长的赠与,这本应是一个晚辈对年迈的长辈的孝敬。”
老人瑞听了这番话,当下不再拒绝,让家人收下那鸡蛋。
他再次望向无末的眼中已经有了赞同:“我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族长要选你,如今看来,他老人家到底是睿智圣明啊”
他话音一转,又道:“你这次找我来,怕是为了那派厚炎出去的事吧”
无末点头:“正是。”
老人瑞叹息一声:“年轻的族长人,我已经是老糊涂了,耳朵也背,但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当你的耳朵,听听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半夏不知道无末是怎么说服村子里的老人瑞们的,只知道无末出去一趟,家里的鸡蛋就少了八个,待到家里的鸡蛋几乎都要见底了,村里已经再也没有反对无末的人了。
新嫁娘木娃默默地为自己男人准备好了外出的行囊,厚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兴奋地离开了村子。
无末依然每日带领家上山打猎,他总是把最鲜美肥厚的猎物分给村里有老人小娃的人家,有时候分来分去,他自己所得到的反而是最少的,这让家很是过意不去,心里也都感念族长人的恩德。
半夏在家旁边开辟的那块地种满了瓜果的,如今季节也到了,各式瓜果开始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她打开一个尝了尝,味道是极好的,果汁清甜,果肉肥厚,既能果腹,又能解渴。
她召唤了族人们过来,一起品尝果子,家吃得热火朝天,没几下便把成熟的瓜果一扫而光了。
多珲见了,很是替半夏心疼:“你这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都被我们摘光了。”
忍冬在一旁抱着石蛋笑着道:“阿妈,你别心疼这个,我姐姐原本就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我看她心里是有主意的,如今咱们把她的瓜果吃光了,回头她说不得让族长人招呼家一起种瓜果呢。”
半夏听了这话,颇欣慰地望着妹妹:“你从小被宠坏了的,以前总是不太懂事。如今能说出这话,也总算是长了。”
几个人说着这话时,阿水正在一旁的草垫子上趴着到乱抓。她好像也闻到了瓜香一般,两手拄在草垫子上,高高抬起上身,仰脸渴盼地盯着人们手中的香瓜,透明的口水滴答答地从张开的嘴巴里流出来,流到下巴上,又湿漉漉地滴到草垫子上。
多珲见了不禁笑:“哎呦,这小东西,她也想吃呢。”
说着这话时,她作势把手中的香瓜往阿水嘴里放过去,谁知道阿水信以为真,忙仰着头伸着嘴巴就要去咬,无奈她怎么也咬不到,那香瓜无论如何距离她流着口水的嘴巴都有那么一指之遥。
最后阿水急了,小嘴往下一撇,两眼委屈地望着多珲,泪珠就在眼睛里打转。
一旁的阿诺早就看到了,只是人们在他不好说什么,如今他再也忍不住了,赶紧过去蹲下,将手里的香瓜掰下一小块递给阿水:“阿水,你拿这个玩吧。”
阿水终于得了这物,顿时仰脸对着阿诺一个甜笑,然后伸出肥嘟嘟的小爪子抓住那小块香瓜,开始懵懂着往嘴里塞。
只见她香瓜一会塞到嘴角,一会塞到了脸上,好不容易放进嘴巴里吧,又咬不动,不一会便是口水和香瓜汁一起往外流,满脸满嘴到都是汁液,彻底成了一个小花猫。偏偏她还两眼水亮,仰着小脸咯咯笑着看家。
众人见她这娇憨的小模样,不由得笑,多珲凑近半夏耳边,小声说:“我看这阿诺对阿水可真是上心呢。”多珲往日经常见阿诺抱着阿水在树下乘凉玩耍,是以早看出阿诺是极其疼阿水的。她如今这么说,话语中自然有所提醒,假以时日,若是这两个孩子长了,万一有了男女之情,那岂不是不妙。
半夏却并不以为意的,只是笑了笑:“有什么要紧的,都是小娃罢了,阿诺是看着阿水出生的,就如同个哥哥般。做哥哥的自然是心疼妹妹的。”
两个人正说着,便听到忍冬低低惊叫了一声,忙看过去,却见忍冬惊喜地望着怀中的石蛋。
石蛋如今三个月了,却很少哭,也很少笑,只是用那双比湖水还要清澈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此时他倚靠在忍冬怀中,望着草垫子上的阿水,竟然也绽开一个微微的笑容。
忍冬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她又怕惊动了石蛋破坏了这个笑容,只是默默地流着欣喜的眼泪看着。
无末一边等着厚炎回来,一边在不需要上山打猎时就去山上带着阿诺到逛。有这么一次,他们回来的时候,半夏看到阿诺手中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这马一看便知年纪很小,甩着同样枣红色的尾巴哒哒哒地跟着无末阿诺两人进了院子。
阿诺见了半夏,很是兴奋:“婶婶,你看我的小马”
半夏这才知道,原来无末竟是早有意要给阿诺也训一匹马啊。当下她帮着阿诺替马梳理了一番后,又给它喂草。开始时这马不太搭理半夏,后来饿了,也就吃起来。阿诺在一旁稀罕地看着这匹马,比看到什么都喜欢。
家里原本的那匹成年马追风早已看到了这匹小马,它甩了甩尾巴,不屑地瞥了它一眼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草。
这件事彻底引起了族中男人们对马的渴望,他们都趁着闲暇时开始去山上到乱逛,希望自己也能降服一匹上好的马来坐骑。
这件事原本是好事,也是无末乐意看到的,可就是有一件,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自从男人们开始上山寻马后,来半夏这里治伤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今日这个在山里寻觅伤到了脚,明日那个驯马从马上摔了下来,跌打损伤崴脚伤腿,各种各样的伤都有,幸好望族的祖传草药对其他或许不管用,但对这跌打损伤却是一用就好。
就在这满村子的药味中,越来越多的人家都有了马,男人们骑在马背上,兴奋地在村子外跑圈,惹得村口的小娃们都追着马背后乱跑。
无末除了带领家驯马,还开始把家里藏着的工具分给家,让男人们勤加练习,同时他越发重视守护神庙了,立下了严苛的规矩,比如神庙一旦有任何异动必须马上向他汇报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神庙前还会有事情发生的。
外族人中的贪婪并没有上次的失败而偃旗息鼓,总有一些不死心的人会一试再试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只是他却没猜到,这次事情的起因却不是外族人的贪婪。
第43章
这一晚,熟睡中的无末忽然睁开了双眼,冥冥中他仿佛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了。
他略一沉吟,起身披上麻衣,低头看炕上,半夏静静地躺在那里安分地睡着,而胖乎乎的小阿水却已经挪到了老远的地方。
阿水睡觉总是不安分,有时候在梦中还会翻几个轱辘,此时她也不知道怎么挪腾的,竟然用那肥嘟嘟的小脚丫对着自己的阿妈半夏,而小脑袋则是顶到了炕头上,两个小拳头放在脑袋两侧,两只带着肥的小胖腿则成青蛙状弯在那里,小肚兜被她自己的小爪子掀起来,小肚子则圆鼓鼓地袒露着。
虽然此时是夏天,他还是担心她着凉,于是轻手轻脚地拿了一件薄麻布被给她搭在小肚子上,然后才出门去。
出了门后,还没走进神庙便闻到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待走到神庙,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吃了一惊。
原来此时神庙前值守的族人个个都受了伤,血迹斑斑看上去很是可怖,可是他们依然死守在神庙前不挪开一步。而虎视眈眈地望着神庙想要闯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无末的狼兄弟小黑。
小黑幽绿色的狼眸射出凶狠疯狂的锋芒,它紧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庙门,悲愤孤冷地仰天长嗥,悠长凄厉的狼嚎声在安静的小山村响起,惊醒了多少人的美梦,惊哭了熟睡中的娃。
族人们渐渐都醒了,一个个诧异地往窗外看。
眼看着小黑吠叫着就要冲向神庙,无末忙疾走几步,身子一闪,拦在了小黑面前。
小黑的眸子里已经接近疯狂,它森冷的狼眸逼视着眼前的挡道人,竟然亮出锋利的狼牙。无末见此,忙吼一声:“小黑”
他这一声吼,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响在夜空,众人耳中皆是一震,小黑森寒疯狂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些温度。
小黑显然是认出了无末,收起狼牙,示意他让开。
无末又怎么会让开呢
他一步步上前,走到小黑面前,单膝蹲下,双手试探着环抱住小黑的脑袋。
可是小黑却猛然退后一步,闪躲开他,狼身犹如闪电一般迅猛地疾冲向神庙门。
护在庙门前的几个族人猝不及防间,竟然让这只巨狼整个撞在庙门上,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破旧的木门和狼身沉重的撞击声传来。
无末定睛看过去,只见那木门虽然看似破旧,但在经历了这样的重创后却丝毫没有倒下的意思,反而是小黑巨的狼身被反弹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流出。
无末走过去,蹲下来,颤抖着手抱住小黑的脖子。
“小黑,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无末摸着那带血的狼毛,心疼地问。
可是小黑没有回答,它的狼眼一直盯着那道打不开的木门,幽绿色的狼眸满是挫败和凄凉。它盯着那道木门,挣扎着仿佛要再次爬起来。
无末长臂一伸,将它的狼身按下,小黑挣扎,无末干脆将它搂住,如同昔日它们在狼中的寒夜里搂着取暖时的情景。
小黑的狼眸终于恢复了点神智,转头望向无末。
无末幽深的眸子盯着怀中的小黑,低沉地许诺:“小黑,往我患难于狼之中,今日我既为族长,你但凡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讲给你听。”
他眸子一暗,继续道:“但是你却绝对不能踏入这神庙门一步”
神庙,不但是望族人的圣地,也是上古山的禁忌。
小黑若是闯入,不但望族人将视其为当诛的仇人,整个狼族也将视为它千古的罪人。
犯此禁忌,它便是背叛了自己的血脉,从此之后上古山再也不能容它,它将永世再也不得返家。
小黑孤冷地抬头,定定地看着无末,眸子里的疯狂和凄冷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它转首盯着那道陈旧的木门,仿佛要用自己的眼睛将那道门打开。
无末抬手,替它揩去嘴角的鲜血:“小黑,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进入神庙”
无末如今回忆,从昔日小黑对着神庙长嗥,再后来外族围庙时的小黑望着神庙时的眼神,到如今的以身犯神庙,这种种事情都透着不寻常。
想到这里,他的手牢牢地搂住了小黑的身体。
他是望族的族长,又是小黑的兄弟,绝对不会再次让小黑冲击神庙这块禁地。
这时惊魂未定的几个望族值守者用身体连在一起紧紧靠在神庙前,尽管他们受了伤,可是若是这只狼再敢冒犯神庙,撞上的将是他们火热的胸膛而不是那道破旧的木门。
就在一群人小心地防备着这头巨狼之时,忽然几道狼嚎划破了夜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忙看过去。
却见横空出现在眼前的是那晚曾经见过的灰色巨狼,身后跟着十二只普通野狼。
这几只狼一到场上,便将小黑团团围住。
此时小黑低垂下了头,绝望愤怒凄厉种种情绪渐渐隐去,幽绿色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灰色巨狼对着小黑威严地长嗥一声,小黑回应长嗥。
片刻之后,便见小黑随着那灰色巨狼离开,十二只野狼断后。那态势,颇有押送之姿。
待到这群狼都不见了踪迹,守着神庙的族人终于松了口气,跑过来问无末:“族长,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无末正望着狼们的背影沉思,此时听到这个,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道这巨狼是领了黑狼回去认罪的。”
他说完后,回过神来,看了看众人身上的伤:“要紧吗通知换一班人值守神庙,你们且跟我回家,我让半夏给你们治伤。”
这时候全族的人都被惊动了,陆续来到这里,这其中自然就有半夏。
半夏抱着被惊醒的小娃阿水,身后还跟着阿诺。此时阿水见到了爹爹,身子拼命向前使劲,两手挥舞着要爹爹抱。
无末走过去,从半夏手中接过阿水抱在怀里,谁知阿水半夜见到爹爹很是兴奋,竟然在爹爹怀里使劲地踢腿跳,还呸呸呸地对着无末吐口水,看得周围的人几乎不忍直视。
你是伟的族长,是每个望族人眼中不容亵渎的存在,可是这些人中显然不包括你的宝贝闺女啊
半夏见几位族人受伤,便领着他们回家去治疗。
而此时望族的人或者亲眼所见,或者听旁人说,都知道了有一头狼竟然冒犯了神庙,开始议论纷纷,又有人讨论起了之前的异象,要知道千百年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无末怀抱着不安分的阿水,开始安众人,并表示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众人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无末又说了几句,让下一班值守的壮丁务必小心,这才让家都各自回去睡去。
如此折腾下来,眼看着天也亮了,当下无末抱着阿水领了阿诺,往家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阿诺忽然问无末:“叔叔,那个小黑不知道它被带回去后会怎么样呢”
无末听了,心中一沉。
其实阿诺所问,正是无末心中的担忧。
他在狼群中生活了多年,深知狼族上下阶层分明,规矩森严。如今小黑冒天下之不韪而独创神庙,狼族真得能够饶恕它吗
不过此时无末也无法回答,他抱着怀中娇憨的女,慢慢地走回家去了。
第二天的早上,一切仿佛没有改变,上古山的朝阳依然如往日般升起,无末依然带着族中壮丁上山打猎。
可是打猎的无末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趁着休息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狼族的禁地,却见那里依然布满了厚重的荆棘,普通人根本无法踏入。
晚上回来睡觉时,他睡不安稳,心里担忧小黑,可是以他今日之身份,若是再次擅闯禁地,怕是会惹来望族和狼族的间隙了。
除了担忧小黑,他心中却是有更深的忧虑,那就是为什么小黑会这样想起这晚小黑那疯狂绝望的眸子里的凄凉,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所知道的小黑,幼时为狼母所弃,和他一样吃着那位丧了狼子的狼妈妈的奶。待到他们稍微时,便一起出去觅食狩猎。那时候他们都同样弱小,会遭受其他成年狼的欺凌,时常因为寻不到足够的食物而饿肚子,可是那时候的小黑却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那时候,小黑打猎时骁勇狠辣,闲暇时单纯欢快,每日里即使饿着肚子依然欢快地和他在杂草丛生的林中玩耍。
他想起自从自己稍微些就被狼母赶出狼窝,从此过着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不知道这个期间,小黑到底遭遇了什么,是什么使它摇身一变成为巨的头狼,又是什么让它看着神庙的眼神如此的疯狂
翻来覆去的无末只以为自己难以成眠,却没料到半夏也是没有睡得。她心疼地看着这个男人,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发,柔声道:“你既然知晓狼语,不如去向其他狼打听一下小黑的下落,也许会有什么眉目呢。”
无末点头:“我正有此意,明日个正好不需要带族人上山打猎,就去打听一番吧。”说完他又想起一事,便道:“你还记得咱们从神庙出来的那个洞口吗”
半夏又怎么会忘记那日情景呢,当下道:“自然记得。”
无末疑惑地沉思:“我对这件事很是不解,小黑既然要闯神庙,为什么不悄悄地从那洞口进入,到底要比直接创这神庙门更为隐蔽,偏要张旗鼓地过来这里撞门。”
半夏也觉得这事很是奇怪:“我也想不明白。”
其实半夏心里有更深的疑惑,结合去年冬天村子里的种种异象,她总觉得小黑和这神庙有种莫名的关系。
两个人这边正说着话,靠着炕里面睡着的阿水忽然醒了。阿水平日都是睡两人中间的,此时闭着眼睛的她自然并不知道位置已经发生改变,只是依了往日的习惯,对着靠墙的方向觅食。她觅食时很是好玩,侧着身子闭着双眼嘴里发出哼哼声,两手伸展着朝一旁挠啊挠地挥舞,挥舞了半响,像是知道这边是没奶吃了,便忽然翻转个身,又朝另一边急切地挥舞着两只胖胳膊,嘴里继续发出委屈的哼哼声。
半夏见此,也只好赶紧放下心中疑惑,前去哺乳闺女。阿水得了奶水,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裹着吧唧吧唧吸吮起来。
半夏一边喂着,一边轻柔地拍打阿水的后背,阿水舒服悠闲地吃着,也渐渐重新睡去了。
第44章
第二天早上,半夏早早起来,为无末准备好了上山的干粮。阿诺原本是在屋子里陪着阿水玩耍的,如今见无末要上山,当下也要跟着去。无末想想也好,狼族总不会为难一个小娃,带着阿诺上山见识下也是好的,于是便同意了。
无末和阿诺二人上了山后,便来到了禁地外围,禁地外依然是布满荆棘。阿诺见了皱眉道:“无末叔叔,这里都是荆棘,我们怎么进去呢”
无末倒是不担心这个荆棘,只因要过这荆棘他倒有的是办法,只是若是不得狼族允许硬闯,难免惹起狼族不悦。如今可不比往时,一则他现在身份是族长不可轻举妄动,二则如今狼族竖起荆棘显然是有心排外,他这个狼母哺乳的孩子未必在那里能讨了什么好去。
当下无末思忖半响,便带了阿诺收拾了一块空地,在这里架起火堆,自己又去猎了一只骓鸡,拔掉上面五彩缤纷的鸡毛,收拾干净后来烤吃。正烤着便见阿诺在一旁竟然整理着骓鸡的毛,不由得皱眉道:“阿诺,你这是做什么”
阿诺将几根好看的鸡毛梳理整齐放在手中把玩:“阿诺最喜欢看这颜色鲜亮的鸡毛,她没事就盯着家里的几只鸡看呢,我见这只骓鸡毛色很是鲜亮,这几个颜色是家里鸡没有的,便打算带回去给她玩。”
无末一听笑了,摸了摸阿诺的脑袋:“你半夏婶婶往日就说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正说着这话,他忽地想起一事,顿觉若是阿诺为本族的小娃,这孩子将来为阿水夫婿必然是极好的,只可惜
无末想到这里,心中难免酸涩,自己家这个闺女是承了他那未谋面的母亲的名字的,他是决然不希望这个娃面临和母亲一样凄凉的命运。
只是此时的他怎会想到,天理循环,世间之事自有因果,万物生灵,各人自有各人造化,他家这个抱在怀中的女娃,原本就是望族百年难得一见的怪种,注定要完成他在任之时没有做到的事情,去打破望族千古的藩篱。
当下阿诺又去一旁有溪水清洗干净了,又拿自己麻衣下摆擦干,这才将几根鸡毛掖在怀中放好。
这时无末要烤山鸡,阿诺去寻干柴,他见那荆棘极干,倒是上好的柴火,原要取些来,可是转念一想,又道:“罢了,我还是不要用这个了,免得惹了狼族的不快。”
无末点头赞许:“你想得极是,还是去那边取些干树枝来用吧。”
可是说完这个,他心中忽地一突,放眼望过去,只见这荆棘遍地一直延伸到狼族腹地。当下不由得眉头皱,若是有人故意纵火,那岂不是狼族的一灾不过随即他也笑了,望族人一向遵守山林规则小心谨慎,怎么会火烧荆棘呢而那些外族人,自从那晚狼群围神庙后,知道那群狼不是吃素的,个个胆战心惊,上山采药的都少了许多,便是有那胆子依然上山的,那个不是远远避开这狼族禁地,又有谁来这里寻晦气呢。
这时阿诺取了干柴,无末开始烤骓鸡,阿诺自来知道无末叔叔烤得极为好吃,当下从旁学着。
这两人都不是多言的人,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山鸡在火苗上方翻来覆去。渐渐地日头西下,眼看着天都要暗了下来,这山鸡烤好了,两个人分了吃。
无末又去采了些果子分给阿诺解渴,吃完了,这周围却不曾见过一只狼。
无末不由得皱眉了,若是天真得黑了,最好还是下山去,免得半夏在家里担心,那今日岂不是白来一遭
阿诺显然也知道无末叔叔的担忧,不由得放眼朝那禁地望过去,眼睛所到之皆是荆棘,竟然不见一只狼的踪迹。
无末略一沉思,便放开嗓子,对着那禁地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之声。
阿诺瞅了瞅自己的无末叔叔,不知道这管用吗
狼嚎过后,又等了一会,依然没有任何狼的踪迹出现。
无末不死心,又是一声急切的狼嚎。
可是这声过后,两个人等了好半天,眼看着天真得要黑了,依然没有狼的踪迹。
阿诺面上有了担忧:“无末叔叔,半夏婶婶估计在家里担心我们了。”还有小阿水啊,不知道婶婶忙的时候谁和她玩阿水最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了,她就喜欢有人抱着她到看热闹,看野马看山鸡都喜欢,一见到山鸡咕咕咕乱叫她就开始咯咯笑。
无末叹气:“罢了,咱们先回去吧,过两天再来。”明天又要带族人上山打猎,恐怕没时间在这里等着了。
阿诺点头,于是帮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也就在这时,忽地听到一声狼嗥,两个人惊喜地往后看过去,只见那荆棘地外,忽然出现一只体型不小的灰色野狼,正静静地望着它们。
无末见此,忙以狼嗥应对,那只狼也回以狼嚎。
阿诺不懂狼语,只见无末叔叔和那只狼一应一答,之后便听到无末叔叔道:“阿诺,我们跟着这只狼进去吧。”
阿诺连忙点头,心中却是疑惑,这只狼从哪来冒出来的,如今都是荆棘,难道他们要踏着荆棘进去吗
可是这只狼并没有带着他们硬闯荆棘,而是七绕八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回头时,那片荆棘地竟然已经在自己身后了。
他心中奇怪,却并没敢问,知道这狼群所在之很是神奇,实非他的脑袋所能想明白的。
这只狼继续往前走,他和无末叔叔跟在身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所到之忽而野草丛生,忽然密林在侧,偶尔会遇到三五只狼,那些狼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野狼,见到这只领路黑狼都做出服从的姿势。
阿诺顿时心中惊异,实在地看出来了这狼群之中阶级森严,也如同人间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他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无末叔叔那个狼兄弟小黑,不知道它在这狼群之中算是什么等级呢,应是不低吧
阿诺心中想着时,却见两个人已经进入了一山洞,那山洞外挂着各种整个不曾损坏的虎骨鹿骨甚至马骨等千奇百怪的东西,上古山的活物,除了狼和人,怕是这里都有了。这白骨森森地挂着,看着很是可怖。阿诺跟着无末叔叔打猎也有一段时日,胆子自认不小,如今见到,也不觉胆寒。他转目看过去,只见无末叔叔虽然并无胆惧之意,但目中也有惊奇之色,想来他虽长在狼群之中,这种情景也是没见过的。
他自然不知道,无末跟着的狼母只不过是一只最下等的普通母狼罢了,哪里有机会到这里来。
两个人随着这野狼进了山洞后,只见里面阴森潮湿又黑暗,而那只带路的野狼进来后便不见了。
正疑惑着,面前便出现了一只更体型的灰狼,阿诺定睛一看,这只灰狼似曾相识,竟然是那一晚在神庙前和小黑一起护庙的灰狼。
当下无末和灰狼一番狼语后,灰狼带着两人继续往山洞深走去。
此时外面黑,洞内更是不见一丝光线,阿诺只看到前面幽绿色的狼眼闪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无末忙牵住阿诺的手,耳中听着巨狼的脚步,鼻中闻着巨狼的味道,继续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到了一个偌的洞口,眼中豁然一亮。
阿诺惊奇地看着周围的情景,只见石壁上皆是鸡蛋小的夜明珠,照耀的整个石洞犹如白昼一般。他虽然生来贫困并没见过夜明珠这个玩意,可是却听说书人说过,是以知道。
而无末此时心中的震惊却是不小,这个石洞,为什么竟然和神庙后面的山洞如出一辙
上古山的狼到底和神庙有什么关联
无末隐隐感到,这其中必然有偌的隐秘,只是他曾翻遍望族掌故,却并没有半分提到神庙如何建起以及和狼族的关系,关于那个最初建庙的地奴老祖宗的生平,更是无一字可寻。
他又想起石洞中所见到的画像旁的文字,或许改日他必须再入神庙,细细看下那些文字,也许能解开这个谜
不过此时他也只能暂时按下心中想法,环视了洞壁四周后,只见这偌的山洞中央,有一半人高上方平滑的石块,石块上摆了瓜果干果等物,皆盛放在石盘中,那石盘粗糙不堪且极为陈旧,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制,又如何到了这狼族之中。
当下他疑惑地将目光转向那灰色巨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灰色巨狼狼语阵阵,无末这才明白,便对阿诺道:“这是狼族的待客之道,我们坐下,且吃了这些果子吧。”
阿诺心中叫苦,此时身在狼,正事未办,天色已晚,家中半夏婶婶估计正是盼着自己和无末叔叔回去,哪里吃得下什么果子,可是他见一旁野狼伺立,而无末叔叔镇定自若地坐下吃果子,只好也跟着一起吃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必然是食不知味,谁知入口之,这果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甘甜丰厚,不觉多吃了几个,再看过去时,一盘子果子竟然被他和无末叔叔吃下肚去。
吃饱肚子抹抹嘴,再回头时,灰色巨狼已经不见了,他心中诧异,问无末道:“叔叔,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无末环视四周:“我们顺着这条路出去吧,看看前面是什么。”他是依了在神庙后的山洞的经验,知道往前走估计总有出路。
当下两个人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感到阴风阵阵,隐约中传来狼嚎之声,忙停下脚步,细细听去。
阿诺几乎是屏住呼吸,只怕影响了无末叔叔听这声音。
无末侧耳细听,只听风中隐约传来的狼语意是:欢迎望族的族长来到这里,备了果子以表示对小黑擅闯神庙的歉意,小黑就在前面受罚,往前继续行走即可。
听了这话,无末心中喜,忙对阿诺道:“我们出去吧,小黑就在前面一个叫千草湾的地方。”
阿诺经历了前面种种,对这狼群之中出现什么几乎不会惊小怪了,当下忙跟着无末继续前行。
片刻之后,只觉得前面忽然开阔,再放眼往前,却是一片荒地,天上星光闪烁,地上寸草不生,周围连一棵树都没有。
借着这星光,无末便看到在这荒芜的沙石砾中,一只孤独漠然的黑色野狼,落寞地趴伏在那里。
那野狼自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狼兄弟小黑。
原来这里便是千草湾,千草湾却是没有一丝草的。
第45章
无末见到如此落寞的小黑,心中不觉揪疼,忙上前蹲下来,轻唤一声:“小黑。”
小黑听到人言,无精打采地抬起狼头望向这边,见到是无末,它的狼眸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喜悦,不过随即便堙没在灰暗的落寞中。
无末忙过去,蹲下来,怜地抱住它的狼头:“小黑,你怎么了”
小黑在他温暖干燥的手心蹭了蹭,却并不出声,狼眸黯淡。
无末皱紧了眉:“你饿了吗你一直没有吃饭为什么,是狼王罚你不能吃饭吗”他忙从腰间解下行囊,拿出带着的干肉和水:“吃点吗”
小黑并不言语,也不吃东西,只是把狼头撇向一旁,并不看无末。
无末看它孤冷的模样,越发心酸,禁不住搂着它的颈项,温声道:“小黑,你我从小一起长,虽然多年不见,但我依然把你当做兄弟。你若有什么难便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替你去办。便是那神庙,你若想知道,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黑听到这话,有几分动容,望向无末的目光闪过暖意,它抬眼看着无末,轻轻发出一声狼吠,却是示意他离开吧。
无末摸着小黑的狼毫,只觉不过几日功夫,这狼毫已然粗糙不堪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光泽,想来这些天小黑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他心疼不已:“小黑,狼王如何罚你的我可以去向狼王求情吗,请它饶恕你。”
小黑听到这个,却急促地短吠几声,那话中意思竟然是让无末千万不要为它求情。
无末待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高昂的狼叫,声音洪亮,竟然是要无末离开的。
小黑见此,也以目示意无末速速离开。
无末深知狼族戒律森严,不要说人,就是普通野狼也是万万不可违背的,眼下守着小黑的显然是狼族的执法者,若是自己非要在此停留,反而对小黑不利,当下只能带了阿诺离开。离开之时望着依然趴伏在那里的孤冷狼影,不由心中剧痛。
昔日他孤寂落寞受人排挤之时有小黑为伴,如今他已为众人景仰的望族族长,且有妻有女纵享天伦之乐,可是他的小黑却孤零零地趴在这里,无食物果腹,更无玩伴嬉戏。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期盼,若是小黑能得一狼伴侣,也许它的眼中不会有这么多的孤寂。
按照原路返回后,无末又遇到了那只灰狼,这次他用狼语周旋,希望能见到狼王,并向它为小黑求情。可是谁知灰色巨狼却果断拒道:狼王已经知晓族长人的意思,还是请回吧,小黑这次罪孽滔天,不要了它的性命已经是狼王的恩赐。
无末待要再求,这巨狼却回以极其躁的嗥叫。
阿诺见此,忙劝道:“无末叔叔,我知道你担心小黑,可是你看它虽然饿极,但既然狼王留了它的命,必然只是受些苦楚罢了。”
无末一听,也只能罢了,怏怏然领了阿诺出去。出去的路途中,时不时遇到数只野狼,都对他们二人不加以理会,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无末已知上古山的狼原本不同于它,也便见怪不怪了。
两个人走到那禁地布满荆棘之,又有原本引领他们进来的那只野狼领路,很快走出了禁地。无末原本想凭着自己的记忆来记下这条路的,谁知待到走出禁地,脑中竟然一片空白,毫无所获。他想起费曾经告诉过它狼族颇有一些守门法宝,比如各种迷幻阵势等,他此时不由感叹,看来费当日所教过的那些,竟然是空来风,并没有半句虚言。
无末想起心中挂念的事,并不死心,便又带了阿诺绕道来到记忆中他和半夏从神庙出来的洞口。谁知在那附近转了半响,却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洞口,只有无数巨石林立。
阿诺不由得皱眉:“无末叔叔,该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无末也开始怀疑,难不成自己真得记错了,可是就在这时,他一低头间忽然看到了一些废弃的果核。他蹲下来捡起那果核,虽然经历了风雨日晒早已干枯,可是却能看出,这果核赫然正是那日他采来给半夏吃过的。
他猛地抬头,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推算,却发现那原本的洞口之,确实是一块巨石盘在那里,那巨石有一间茅屋小,根本不是普通人力所能搬动的。
忽然之间,无末若有所悟,怪不得多年以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采药人发现洞口误入神庙,却原来这洞口无定型。
他心中颇有感触,抬头仰望这暗蓝星幕,只觉得天际寥阔山脉连天,这上古山盘桓于此千年有余,这其中有多少奥秘之事,即使是奉了祖宗遗命世代守护于此的望族人也是难以窥知一二啊
叔侄二人既然毫无所获,又见天色实在已晚,只好匆忙下山来。
夜晚山路难行,险恶自不必提,好在无末在山里行惯了的,就是闭上眼睛走起山路依然健步如飞,走这点路自然不在话下。反倒是阿诺,颇觉新奇,左右看来看去。正走着,两人遇到一个穿着外人服饰的男子,那男子见了他们二人倒是吓了一跳。无末顿时觉得这人很是可疑,便拉住这人问他为何这时候上山。这人只好一一道来,只说是他们一行人是前来采药的,他是新入行的小徒,在这群人中备受欺凌,今日因为做饭时打翻了好不容易熬好的肉汤,师父便罚他这时候上山打猎。
无末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虽然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再者家里半夏等着,也就不再问了,随手把在山上抓的一只野兔扔给他:“你不用上山了,拿着这个回去吧”
那个人诧异万分,但也只好点头,连连称谢,取了那野兔下山去了。
下了山后,两人急忙回到家中,果然见半夏正抱了阿水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等着呢。
阿水一向睡得早的,如今竟然还没睡,被半夏托得怀里静静地等着,待到见无末和阿诺出现,顿时两眼冒光,两个小胳膊欢快地挥舞着,两只小胖腿更是在半夏怀里踢啊蹬啊,几乎把半个身子从半夏怀里伸出来去够无末。
无末见她这可的小模样,顿时笑了,忙上去接过阿水,阿水被阿爹抱在怀中,甚是得意,两只稚嫩的小肥爪开始笨拙地在无末脸上拽啊捏啊挠啊。
无末招架不住,忙道:“我的阿水,你怎地要扯我的鼻子”
半夏一听禁不住噗嗤笑了:“她哪里知道什么是鼻子什么是眼,不过见你那么一张硬脸,其他都平着,唯有一个鼻子凸出拽起来最为方便罢了”
无末想想也是,禁不住用手指点了点阿水的鼻子:“你这鼻子这么小,心眼倒是不小,赶明我给你做几个小东西给你玩,免得你老想着拽我的鼻子。”
半夏一听也是,便道:“篱笆外头有现成的老树根,你拿这个用刀子雕刻几个小玩意就是了。”
阿诺便从怀里拿出自己藏着的鸡毛,拿给半夏看道:“婶婶你瞧这个,颜色很是好看呢,阿水一定喜欢。”
半夏接过来一瞧,可不是么,这颜色比之家里的野鸡更为鲜亮,且散发着彩色的光芒,若是做成毽子吊在半空,阿水肯定用小肥手拼命去抓。她想到这里已经有了主意,便道:“无末,今天晚了,咱们先歇着,明日个我给你画个样子,你就比着做就是了。”
正说着呢,无末无奈地发出一声叫,半夏和阿诺忙看过去,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原来阿诺也不知怎地,那带了窝的小肥手一只使劲摁在无末坚毅高挺的鼻子上,另一只则是兴奋地拽着无末的头发挥舞着,那样子倒像是在荡秋千,嘴里还发出“啊呜啊卟”的声音。可怜的族长人,任凭他有何等本事,此时面对怀中这个又香又软的小娃愣是施展不开,只好拿眼望着自己的娘子盼她来相救。
半夏忙上前,温柔地捏了她的小手缓缓拽开,阿水见阿妈过来,甜甜地对阿妈一笑,这才放开了爹爹的头发。
半夏问过这爷俩,知道他们还没吃晚饭,便让阿诺先抱着阿水,自己从锅灶里取出一直用余火温着的粟米粥并两块腌肉来给他们吃了。
无末和阿诺确实饿了,都金刀马地坐在那里,端着饭碗口口吃得挺香,吃饭间半夏问起他们二人这一趟的遭遇,当听到小黑被拘禁在荒芜之地没有进食时,心中不免叹息一番。当下也别无它法,只盼着狼王能够宽恕小黑,同时心里自然也疑惑这件事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们吃着饭时,半夏先去里屋哄阿水睡觉,阿水其实早就打哈欠了,只因仿佛是等着阿爹,所以一直撑着,如今得偿所愿,还没等哄呢,人家猛吃了两口奶,忽然停下了嘴。
半夏低头望过去,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阿水含着的小嘴半张着,奶水从嘴角汩汩流出,她自己却已经闭上眼睛酣睡起来了。
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炕上。却只见自己的闺女白嫩嫩一身的好肉,偏偏吃得溜肥滚圆的小肚皮上一个水红色缎子肚兜,真是映衬得如同雪人一般可人,她越看越,最后忍不住弯腰在阿水胖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小口。谁知这一亲,却仿佛惊动了阿水一般,阿水在梦中竟然一个轱辘翻了一圈,再重新肚皮朝天时,只见她伸展着那短胳膊短腿如同一个“”字型。
半夏见她这么小的人,偏做出这豪爽睡姿,心中十分好笑,在一旁看了一会,这才拿过一个薄麻衣替她盖好,免得着凉。
第二日,半夏一个人在家照顾阿水,顺便趁她睡着之时给篱笆外的果园子浇水锄草,外加喂鸡喂马喂羊,偶有来看个小病的族人,她就帮对方取来药。
忍冬最近几乎每天都要抱着石蛋来姐姐这边玩,自从那次石蛋看着阿水竟然笑了后,她便觉得阿水是个有福气的娃,只盼着石蛋能沾染阿水一些福气,从此便好了起来。反正她家阿妈多珲能干得很,家里也没什么事,便每每抱着石蛋过来,一来能够顺手帮姐姐看顾阿水,二来让两个小娃一起玩,也好让阿水带一带石蛋。
半夏把一个偌的草垫子铺在院子里,把两个娃都放在上面让他们玩耍。阿水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不想老实地躺在那里了,总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半夏看她虽然坐得不错,但到底不敢让早坐,怕对脊柱不好,是以每每对她进行力压制。石蛋呢,都已经三个月了,却还不会翻身,只是如同一场饼般躺在那里,木然地望着天空,偶尔听到阿水咯咯的笑声,他才会慢悠悠地转头看几眼。便是这么几眼,也让忍冬欣喜不已。
半夏在一旁正给母羊挤奶,她见忍冬高兴的样子,笑着道:“最近这母羊产奶挺多的,回头你拿个水囊过来,我给你一些,你喂给石蛋吃,看他喜欢吃吗”最近石蛋可以喝粟米粥了,阿水便不再用吃羊奶,于是家里积攒了许多羊奶。村里有差不多小娃的,也偶尔过来半夏这里取羊奶回去喂娃。
忍冬点头:“也好。”她瞧着白花花的奶,不由得笑道:“姐姐,你咋觉得你的点子真是多呢,以前我见过母羊有奶,却不曾想过可以挤了奶来喂娃呢。”
半夏将奶小心地从石碗倒在了水囊里,这才道:“其实不光是可以喂娃,人也是可以吃的。”
忍冬听了倒是吃了一惊:“人怎么吃”人竟然要吃羊奶,这在望族人看来是很奇怪的事情,再说那羊奶腥味多重啊,也只有小娃能吃得了吧
忍冬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半夏:“赶明有时间的话,我试试看。”她知道贸然让望族人喝羊奶那是绝计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将这羊奶做成其他吃食,比如乳酪,或许能让人想吃呢。
原来自从无末当了族长,领了这老族长的遗领,半夏如今是想法设法让望族人能多一些入口的口粮。
第46章
傍晚时分,无末领着族人下山回来了,他先是指挥家将收获的野味分割成一块块,然后让各家各户逐个去领,这分配之中自然会优先照料那些家有老弱病残且没有能力自行找口粮的人家。
无末有时候也会想,既然族中早已经各家过着各家的日子,为什么还会设下这种由族长带领隔三差五一起上山狩猎再将食物分给家的古老传统呢,也许正是警告后人,即使家不是一家人,也永远不要忘记去辅助族中那些穷困老弱的人家。
也因了这个,每每分配食物时,无末总是领取最少最差的那一份。有时候族中的人看不过去,提议无末应该去拿那份最肥美的肉,可是无末却拒绝了,他家里并不缺这个,他相信半夏也绝对不是喜欢沾这种便宜的人。
费原本还担心无末年轻,且由于身世的原因无法服众,如今他冷眼旁观,倒是渐渐放下心来,便每日在家伺候老妈妈,族中的事倒是很少管了。但是无末自然很是敬重他,遇到难事时常和他商量。对于无末来说,这个人既是他的师父,又是他心中父亲般的存在。
如今族里部分对无末极为服膺的,但唯有一人,心中虽不敢说,但背后却是看他热闹的,这人自然是木羊。
木羊对木娃嫁与厚炎一时感到极为恼火,只因厚炎这人竟然转而协助无末。后来因了忍冬生产时难产,忍冬竟然开始替自己姐姐说起了好话,这让木羊对自己的娘子也产生了不快。
他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是生个娃罢了,原本也没什么不了,娃是你自己生的,她不过是帮了点忙而已,犯得着天天提起她让我不高兴吗”
这话极其噎人,说得忍冬气得几乎想拿石凳子凿她。
女人生娃,九死一生,她当时简直是盼着有人给她一刀好早点解脱。这样的苦痛,在他如今说来竟然是轻描淡写一般略过,她恨只恨自己当初贪慕虚荣瞎了眼,竟然找了这样一个男人
每每夜晚之时,她抱着石蛋,回忆幼时,只记得那时候木羊活脱脱一个孩子王,他那时候对她是极好的啊到了后来长些,他更是变着法讨自己欢心。如今想来,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水中月罢了这男人未曾得到之时,就是死都愿意,如今为他了肚子生了娃,他倒是把自己的死活放在一边,只一心想着那点小肚鸡肠的私仇了
为了这个,忍冬夜晚无人之时流了不少泪,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小石蛋,心想若不是石蛋让人心疼,她真恨不得一走了之不和他过下去了。想到这个复又想起多珲妈妈,那是多么慈的老人家啊,还有阿爹岩,也是一等一的好人,不由得安慰自己说,来到这个人家,只当那木羊已经没了,自己便是个寡妇带着娃随着公婆过罢了。
木羊自然不知道忍冬的心思,他如今正一心等着看无末热闹。他和那勤寿关系日渐好起来,便背后时常和勤寿说三道四,诸如那厚炎怕是一去不复返了的,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谁知道外面有什么坏人没有,等等话语,真是说话没有门把手,犹如放屁一般怎么放就怎么放。
他这番话,自然又惹得木娃不快了。
木娃虽然心中有那无末,可如今到底嫁了厚炎,自然也是盼着厚炎能争气的,如今自己那个哥哥竟然诅咒自己当寡妇,你说有这样的哥哥没有
木娃便把心中不快说与阿妈听,多珲听了便痛骂一通子,然后木羊心中就越发不满,如此循环,最后这木羊竟然成了人人不喜的人物。
无末对其他倒是不在意,只是厚炎他确实担心的,毕竟望族人极少出门,也不知道厚炎在外面是否顺利,又能否根据他那么少的线索找到齐先生。更深一点想,那位齐先生是否愿意帮忙,这都是未知的。不过担心这些也是白搭,他如今分完了今日的猎物,便提着自己那骨头比肉多的一份野味带了阿诺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半夏正在院子里陪着阿水玩,阿水正趴在那里呢,此时见到爹爹禁不住欢快地用肥腿拍打着草垫子玩。
无末将手中的所得交给半夏,半夏接过来看了看,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不禁笑道:“其实这肉骨头炖起来最香了,今日咱们就炖这个吃好了。”
无末听了一笑:“也好。明天不用结队上山打猎,我正打算带阿诺一起自己出去找点新鲜野味来呢,明日我们继续炖着这个吃。”
半夏拿着这野味去溪边清洗,留了阿诺看着阿水,无末则趁机去修正一下旁边的篱笆,并将鸡赶进鸡窝,然后牵了马在篱笆外遛马。
艳红色的晚阳挂在远山之,夕阳越过苍茫的群山洒在这山中小院里,一个穿了麻衣披了黑发的男人牵着枣红色的马在溪水边饮水,阿诺这个小男娃则逗着草垫子上流着口水的小胖阿水。院子里时不时回荡着阿水咯咯的笑声,惹得羊咩咩叫,鸡咕咕咕,就连不远喝水的枣红马都禁不住抬起脖子看过来。
山风吹过小院,男人的黑发轻轻扬起,篱笆内外的瓜藤叶微微摇摆,小娃睁着晶亮的眼睛挥起拳头往自己嘴巴里塞去。
半夏清洗野味抬头之际,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得笑了。
世间最为幸福的事,也莫过如此了。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让他们这一家人永远过着这样恬静幸福的生活。
晚上吃过喷香的炖肉骨头,又喂了阿水,半夏便对无末说起自己想做的玩具。
“要用几根有韧性的树条,弯成半圆,然后交叉着绑在一起,这样就可以了。”半夏描述了一番。
无末听得不解:“就这么简单这个有什么好玩的”他是确实不明白,不就是几根树条吗
半夏推了推无末,笑道:“你且做来,我回头再给你说。”
这个倒是不难的,无末拿来斧头,跑到篱笆外的小树林里噼里啪啦砍了一棵小树,又是刮皮又是凿制,很快便照半夏的样子做好了。
半夏将这几根绑在一起的树条放在草垫子上,无末便看出来了:“这几根树条倒是像个小窝棚呢,你是要在上面放一块布给阿水当窝棚吗”
半夏摇头:“不是的。”说着,她拿出昨日个阿诺给她的鸡毛,只见那几根鸡毛已经被她清洗干净并用布头包住根部只露出几根五彩缤纷的羽毛。
她把这个小东西用麻绳挂在了其中一根树干上,又把阿水放倒在这“小窝棚”下,阿水原本是根本不躺着玩的,如今见了头顶这个新奇玩意,顿时很是兴奋,挥舞着手要去够那个小鸡毛球。
无末见了乐:“这个确实不错,我再给她雕刻几个小玩意,也挂在上面,保准她喜欢。”
半夏点头:“那是。”
无末顿时来了干劲,为了自己那宝贝闺女干什么都是乐意的,更何况只是小小的雕刻之工呢,当下阿诺帮着去找树根,他自己去拿凿子,待准备齐全,无末趁着夜色赶紧干活。
他手虽然粗糙,却也灵活得很,只见他手指翻飞,木屑飞溅,没几下功夫,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羊便出来了。
这下子,别说阿水了,就是阿诺和半夏都看着极为喜欢,忙把那小羊放在阿水面前晃了晃。
果然,阿水一见便发出“嗷呜”一声响亮的叫声,然后伸手就要去抓,几个人都笑起来,赶紧把那小羊给她去玩。
无末又趁机雕刻了小马,小鸡等物,都十分可。他看着这些小动物,又忽发奇想,找来兽骨,将这些兽骨也雕刻出形状,又取了几个挖空里面,做完之后他将这些分别挂在那木架子上。只见轻风一吹,小鸡小马们来回摇荡,那些挖空了的兽骨在风吹之下竟然发出悦耳的鸣声,这下子可算是逗乐了阿水,对着那碰来撞去的兽骨啊木头小动物啊嘿嘿笑起来,那兽骨动一下,她两眼一亮嘿嘿笑一下,简直如同装了什么机关。
这情景看得几人都乐得不能自已,笑声传来来,望族村原本也就不,很快吸引了街道上纳凉的人来围观。有那同样抱了小娃出来纳凉的见到这个新鲜玩意,纷纷放下小娃让自己的娃也去看,结果娃们看到这个一个个争先恐后伸出小肥手要去抓,看得人们越发乐了,纷纷决定明日也比着半夏家这个仿造一个。
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半夏家里简直成了娃妈们的聚集地,小娃们这个哇哇哭那个嘿嘿笑的,一会你夺了我的萝卜条,一会我拽了你的头发,真真是一个好不热闹。
半夏见着这番情景,心里不免感触良多。其实自己制作的那个游乐健身架,不过是极其普通的玩具罢了,甚至这个玩意也就是半岁以内的小娃玩的,可是到了这群娃们手中简直成了宝贝。究其原因,还是说这群孩子们的玩乐之物贫乏,以至于见到这么个玩意就挪不动脚步了。
而娃们没什么玩乐的,还是因为人们每日奔波于填饱肚子这件事,没时间多管娃,甚至有的人家将小娃随便拴在院子里,自个就出去干活去了。
为母之后,她以己之心度其他母亲之心,越发对这小娃们起了疼惜怜之心,想着早晚要设法让望族人都过上富足的日子,只有这样,小娃们才能过得更为欢快。
第二日,半夏又嘱咐无末帮忙制作了几样小东西,有木头做的小木马,还有简易的手扶小车,个个都是小巧模样,正适合两岁以下的小娃们玩。她把这几样玩具都放在自家院子里,让家谁要玩时就过来玩,结果从此之后,半夏家天天能听到娃们的玩乐声。
第47章
无论是自己上山打猎采药,抑或者带了族人上山,无末总是小心注意周围是否有野狼出没,盼着从它们那里打探一些关于小黑的消息。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野狼倒是遇到不少,却都是比较低级的野狼,根本不可能获得关于小黑的什么消息。
无末心里担忧小黑,这天空便到了昔日所住过的狼中,只见那里空空如也,竟然只剩下一些被废弃的洞了。他寻了半响,竟找到了自己幼时用过的石斧石碗等物。物是人非,昔日两狼一娃在此生活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狼母早已亡故,另一只狼却是消息全无了。
上古山的秋季几乎是没有的,时间流逝,夏日炎炎退去,这一下子又到了冬季,这一日他在山上狩猎之时巧遇了一只狼,他正打算上前搭话,谁知道这狼横眉冷眼地望着自己,他定睛望过去,这狼很是眼熟,细细回忆,这才醒悟,原来这是那日抢牙牙草是被自己打昏的那只灰狼
他那日和半夏分开后,曾专程上山寻觅过这只黑狼,为的是向这只狼请罪,谁知道这狼竟再也不见了,后来问过别的狼,这才知道它因为受了莫名的罪因祸得福,被提拔过去禁地深狼王之守洞门去了。
他见了这只狼,忙向它表达了自己那日的歉意,这狼显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只斜着眼瞅他,并吠叫着做出不屑的姿态。无末当下提起脚边放着的一只新猎取的野羊,郑重地摆在这野狼面前道:“这个作为我的歉意,请你收下。”
这狼倒是也不缺这口羊吃,但它看了看那羊,知道无末是真心赔罪,便摇摇尾巴走过来,用嘴巴叼起那只羊,算是接受了无末的歉意。
无末见此,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里想要继续追问小黑下落,正沉吟该如何开口,谁知道那灰狼竟然低低嗥叫主动告知。
却原来,这只狼当日因祸得福反而去守狼王的洞口,其实它倒是对无末和半夏并不生气的,只不过刚才要拿个样子挽回面子罢了,如今无末既然诚心道歉,它也就不在意了。
至于小黑,其实早就被狼王放了,只是放了后去了哪里,它也不知道了,反正从此后再没见过小黑踪迹。
无末听了,既是松了一口气,又起了新的担忧,不过这些只能暂时按下,先行谢过这位狼兄弟。
灰狼摇摇粗的狼尾巴,轻嗥一声,叼着那野羊一跃离开了。
无末回到家中,半夏正忙着在锅灶前做什么,院子里阿诺正陪着阿水玩。无末走过去,蹲下来看自家闺女,只见这小阿水肚子吃得鼓鼓的,心情正是好的时候,手里胡乱扯着一块用来盖小肚子的麻布角,嘴里咿呀呀地,见到阿爹来看自己,顿时张小嘴巴伸出小粉红舌头来了一个“哈哈哈”她分明那么小巧娇嫩的一个人,却分明学了那粗鲁壮汉般来个哈哈哈地笑,这惹得一旁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阿诺也跟着笑起来。
无末原本心情有些低落,如今见了闺女这个样子,也不禁低低笑起来了。他猿臂一伸,双手握着阿水腋下将她的小身子整个提起来举到半空中。阿水是极喜欢举高高的,怎么举她都不怕,越高越开心,当下她在高俯视着爹爹和阿诺,咯咯咯地笑着,兴奋得两个小肥腿使劲乱踢,两个小爪子更是在空中挥舞,那个态势,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这父女二人正闹着,半夏听到动静从正屋出来,见他虽然逗娃笑着,但手里空空如也,知道必然是遇到什么事了,当下并不多问,只等着哄睡了娃两个人炕头好去说话。
无末见半夏手里端着一个木盆,木盆里是,那个样子看着像是羊奶却又不是,便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半夏笑着擦了擦汗:“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做完了你就知道了。”
无末也不再问,只笑道:“你向来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我便只等着吃就是了。”
阿诺在一旁解释道:“婶婶做的这个,很是好玩,是用羊奶和鸡蛋做的,想来很是好吃。”鸡蛋自然是极好吃的吃食,而羊奶嘛,婶婶现在逼着他每天都要喝一小碗,他虽然不喜那个味道,但也知道这玩意是有营养的,要不然怎么之前阿水不够吃的时候就喝羊奶呢。
半夏是存了半盆羊奶的,她将这些羊奶烧开后晾再一旁,又拿了竹笊篱将几个鸡蛋的蛋清搅拌了许久直到出了泡沫,这时候再把晾凉的羊奶和打成泡沫的蛋清混合在一起。她见上面还有许多的泡沫,便小心地拿了一个木瓢将这泡沫撇去,等到撇干净了,便把这小半盆的羊奶鸡蛋倒到铁锅里,盖上厚重的木锅盖,这才点开火蒸起来。
她心知条件简陋,做的乳酪难免有些不地道,但只要能做得勉强有个样子,吃起来味道不错也就算成功了。
阿诺见无末在照顾阿水,便过来帮着半夏烧火。
阿诺抱来柴火,帮着半夏在一旁拉风箱烧火,半夏趁机先把晚上做饭要用的粟米淘了,又洗干净野菜,拿了腌肉准备做晚饭。
无末则开始单手抱着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想着去哪里走动下,恰巧这时,半夏擦了擦汗,笑望着他们道:“你去老妈妈那里看看吧。”
无末一愣,淡声道:“忽然过去,总不太好吧”
半夏见无末神色颇有几分不自然,顿时明白,他面对那个明明和自己血缘如此亲近却实在又陌生的老妈妈,有着几分的情怯的。
见此,她不禁笑了下,挑眉道:“怎么就不好了呢”
无末蹙眉:“那你陪我过去吧。”无末自然知道,白日里半夏时常带了阿水去见老妈妈的,他想着半夏陪自己过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半夏却是知道他的心思,若是自己跟了他,他不必说什么,只需要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这样就避免了直接和老妈妈接触的机会。
当下她笑着摇头:“不行,你看我这里忙着呢,你不是想也想尝尝这奶酪的味道吗赶紧去老妈妈那里看看,等你回来,这奶酪也做好了呢。”
无末不死心:“你真不能去”
半夏实在看不过了,手里拿着木勺,走出灶房,作势便要打他的背:“去吧。”说着她见阿诺在一旁忙着并没看向这边,咬牙低声道:“今若是不去,晚上便不用上炕,自己在地下铺个草席子就是了”
无末见此,望着嫩脸泛了微红的半夏,不觉气血上涌,狠心道:“好,我去便是”
半夏见他慨然转过身去,一手托着女离去,那态势仿若壮士一去不复返般,不由得心中想笑,不过到底忍住了,重新回灶房做饭去了。
再说无末,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女的笑容早已融化了那块心中久积的冰墙,只是面对陌生却仿若熟悉的老妈妈,所谓近乡情怯,他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
有方知父母恩。他宠阿水,想着当年老族长必然也是极其宠自己的母亲的,最后的最后,老族长做出那般决定时,想必心中是极痛的。那么老妈妈呢,那个望着自己亲生女离去的老妈妈,又经受了怎么样的精神折磨
他忆起往事,又恨自己那晚为什么不肯叫老族长一声外爷爷呢,心中这份遗憾是怎么也无法消弭了的,如今面对老妈妈,更是不忍直视。
当下无末抱了女,向老妈妈的茅屋那边走去,边走边想,幸好有怀中阿水,老人家喜欢这小娃,到底有个说道。若是自己光秃秃去了,那可真是四只眼睛对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走得极慢,一路上遇到有人打招呼,也有些心不在焉,最后终于挪到院子前,只见费正陪着老妈妈在夕阳下捡豆荚呢。那豆荚晒得干瘪,并没几个饱满的,老妈妈便把那干瘪得都挑到一旁,把那胖乎乎的有豆子的放到簸箕里。
她老眼昏花,捡得极满,却又极其认真,费在一旁小心地陪着。
老妈妈抬头间,却看到无末抱着女在篱笆院子外面站着,倒是一愣,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费在一旁低声道:“是无末呢。”
老妈妈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下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忙过去拉着无末要让他进屋,又要接过来阿水抱着。
阿水这些日子也是经常见到老妈妈的,此时看到老妈妈和费便伸展着小嫩手努力朝这两个人使劲,那样子仿佛是要对方抱抱。
老妈妈喜得合不拢嘴,赶紧颤巍巍地将阿水接到怀里抱住,费从一旁看着小阿水,一向冷清的眸子里也露出了暖意。
当下几个人进屋,老妈妈一边抱着阿水,一边催了费赶紧给无末倒水喝。无末忙说不用,费瞥了无末一眼,直接道:“阿妈你不必这么客气,他自己有手,总是渴不死的。”
这话说得极为直接,惹得老妈妈瞪了费好几眼,又笑着对无末道:“他这人一向不会说话,你不要在意。”
无末赶紧笑了下,忙道不在意。
无末算是费一手教的,纵然是如今他贵为族长,在费面前依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自然不敢让费为自己端水。
无末在这里坐了一番后,老妈妈偏要留饭,无末怎会真得在这里吃饭,面对老妈妈殷切的眼神,只好说起半夏在家已经做好等着呢,回去晚了怕是要担心,老妈妈也只好放他回去了,临走前一直叮嘱有时间再过来,无末自然答应了。
回到家后,半夏笑眯眯地端着一个木碗,木碗里放了一块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吃的。半夏从他怀里接过阿水,递给无末木碗道:“尝一尝”
无末接过来尝了一口,皱了下眉:“有股子奶味。”
半夏问道:“好吃吗”
无末点头:“还行。”
一旁阿诺道:“我吃着味道不错啊,虽然有奶味,很是很香呢。”
无末摸了摸阿诺的脑袋:“你说得对,确实好吃。”
半夏噗嗤笑了,他知道无末必然是对这种味道不喜欢,但无所谓,只要觉得能吃就好了,总有人喜欢吃的。
谁知就在这时,被无末抱在怀中的阿水两个小眼放光,她竟然两只小肥手一个猛抓,就从无末手中凶狠狠地夺来了那块乳酪。还没等无末有什么反应,她两手捧着就拼命往嘴里塞去。那个贪婪的小样子,仿佛饿了八辈子一般。
无末和阿诺在一旁都看呆了,幸好半夏反应及时,忙把那块乳酪从她手中拿走,只可怜小阿水马上就要把那乳酪塞到嘴里了,谁知道忽然要被阿妈拿走,于是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不松开。半夏一边诱哄着她,一边小心从她手中抠出来。
阿诺在一旁喃喃地说:“阿水很饿的样子啊”好生心疼啊
无末也心疼地望着阿水,向半夏商量说:“要不然,让她吃一块吧”
半夏叹气:“不行,她还小。”
无末和阿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阿水好可怜,阿水的阿妈好狠心。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族长人,厚炎回来了”
无末一听,顿时喜,忙放下碗筷,就要往外走去。
半夏叹了口气:“罢了,这晚饭他是吃不成了。”
阿诺从旁劝道:“无末叔叔早就盼着厚炎叔叔回来了,如今厚炎叔叔回来,他自然是赶紧过去看看,无末叔叔这是公而忘私。”
半夏不由得笑了,望着阿诺道:“你才跟着你叔学了几个字,就跟我扯什么公而忘私了。”
第48章
齐先生再次见到无末,颇为意外,一年多不见罢了,无末变化实在不小。此时又是深冬,他内里着麻布衣,腰扎麻布腰带,简单踏实,而外面罩着的那虎皮衣,散散然潇洒豪迈又透着山野原始的贵气。他依然长发披肩,随意地用一根麻绳扎起,那长发飘扬间虽有着世外人的狂野,可那不羁已经收敛了去,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了一份王者的沉稳和威严。
齐先生抱拳笑道:“一年不见,恩公却是变了许多。”
无末忙和这齐先生见礼,见礼完毕赶紧奉上一旁族人端上来的望族招待贵人的热汤,齐先生接过那棕黑色的热汤,豪爽地一饮而尽。无末又拿了热汤给多日不见的厚炎,厚炎在外寻找齐先生许久,黑了许多,不过精神倒是好了,整个人神采奕奕仿若新生。待到厚炎喝了热汤,一行人这才一边说话一边朝无末族长家走去。
回到家时,半夏已经将刚才吃饭的那一摊子收拾起来迎客,小阿水也穿上了那水红色的肚兜,头顶扎了一个可的冲天辫坐在阿妈臂弯上,而阿诺则是站在一旁迎客。
齐先生是知道半夏的,当下和半夏见礼,又见半夏怀中这小娃极为娇嫩可人,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不觉得笑道:“匆忙之中,并没有备得什么见面礼。”说着解下腰间一个玉佩:“这块玉佩,据说是个吉祥物,遇事能够逢凶化吉,便送给这娃吧。”
半夏原本要推辞,可是齐先生执意要送,半夏见他真诚,也便收下了。
见过礼,半夏让阿诺抱着阿水,自己则开始准备些吃食招待贵客,这个倒是也容易,山里人无非就那些入口的,自己天天吃早已不稀罕,外人倒是可以吃个新鲜。
各色干菇可以炖着野猪山鸡来,各色干果剥开当做零食解闷,再用山里鸡蛋摊几个金黄饼撒上一些野菜末当做配菜,各色冬日依然长着的瓜果作为饭后水果,最近才做的乳酪作为风味甜点,又捡那最为新鲜的泉水泡了茉莉花权当茶水,又寻来无末往日藏在屋后山洞里的猴酒。东挪西凑一桌饭菜勉强倒也能待客。临到最后,发现凳子是不够的,只好赶紧去别家借了石凳来凑数。
饭菜上时,齐先生不免感慨,说这山里的饭菜味道就是别具一格,又不免回想起往日来时的情景。这话说得众人倒是臊,不说别人,就是无末,以前哪里拿人家当一回事,还不是一想到外人便怕惹了麻烦赶紧赶走。无末想起这些,笑着提起,感叹万分,十分歉意。
齐先生倒是毫不在意:“那一日犬子病重,你能不顾旧习危难之中伸手,可见是个有侠义心肠之人,丈夫不拘小节,往即使疏远于我,我也知道你必然是有自己的难。今有事要做能够想起我来,让我有机会报答你往日之恩,我心里高兴得很。”
席间陪着的有费,岩,以及族中的几个老人瑞,他们听到这话,心里难免觉得这个人虽然是外族人,心肠却是不坏的,完全不似迎春女婿那般阴险狡诈,当下又增了几分好感。而厚炎在外历练多时,见到了许多新奇玩意,也认识了许多的人,对这齐先生也很是了解,知道他的为人,当下并不以为怪。
费在席间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道:“齐先生,我听说你游历南北,见多识广,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请教下。”
齐先生来时已经听厚炎讲起族中致情景,知道开口这个人叫费且颇有些地位,忙恭敬地道:“费先生,你请讲便是了。”
费望着齐先生,缓缓问道:“前些日子,有一群官兵来到我们望族村,围了我们神庙,这事先生可知道”
齐先生点头:“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传遍天下。”
一听这话,在场的无末顿时皱紧了眉头。
费脸色也不好看,又问道:“不知道外人对我们望族是如何说的”
齐先生低头沉思片刻,望望桌上众人,最后目光落到无末身上:“不瞒各位,如今人人皆知望族有神庙,神庙得到狼妖的庇护,说是里面有宝剑一把。”他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家都传闻,这宝剑乃是上古神器,千年不曾离鞘。若是有那拔出宝剑使其离鞘者”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如今听到这话,费眉头皱得更紧,不禁问道:“拔出宝剑又能如何”
齐先生沉声道:“据说拔出宝剑者,便能凭了这把宝剑无敌于天下,又能改朝换代成为一代帝王,又有说进入神庙得到这把宝剑,便能得到批宝藏,从此富甲天下。”
齐先生说完这番话,众人脸上都难看起来,费拧着眉头问:“齐先生,你可知道这传闻从哪里来的”其实费已经隐约感到,这传闻显然和那晚的事有关,只是忍不住想问问。
齐先生摇头:“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这么传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官府以及江湖上的人。”
厚炎听到这里,忙点头道:“齐先生说得没错,我这一路出去后,但凡别人知道我是从望族村来的,要么见到我犹如见到妖怪一般躲着,要么就鬼鬼祟祟,或者也有人来到我跟前凑近乎打探族里的事。我开始时还纳闷呢,后来偷偷躲在一旁,才听到别人竟然是这么说的,我吓得不轻,在外面再也不敢提我是望族人,只隐姓埋名,到打听,最后才找到齐先生。”
众人听到这里,越发担忧起来,他们虽然隐居此地,可是也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他们的神庙被外人觊觎了,还不是被一个外人,而是一群人,一批人,他们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一块天下人眼中的肥肉,不知道暗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无末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问道:“最近这些时日,望族附近的外族人倒是挺多,可是我见他们倒是安分守己得很,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费满脸忧虑:“外面越是安静,就越让人担心,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岩在一旁也皱着眉头,此时忽然道:“没事的啊,咱们有狼群的护庇,他们会帮着我们的。”
这话一出,齐先生却摇头说:“这话说得没错,如今外人不敢轻易踏入望族村,怕得就是狼。可是眼下觊觎神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的人,他们在动手之前,怕是总要想办法先对付狼群的。”
无末慢慢摇头:“若是对付狼群,倒也不容易,毕竟山路难行,他们又不熟悉地形,狼群深藏在禁地之中,恐怕很难”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打住
他紧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荆棘。
狼族禁地入口,布满了荆棘,那些荆棘干枯老涩,交缠成片,若是有人一把火烧下去,那将是何等结果
他的心猛地往下沉去,火,乃是山林忌。
狼群再是凶猛,也抵不过那滔天火啊
费见无末脸色难看,忙问究竟,无末把这些话说给众人听,众人听了也都皱紧眉头。
厚炎用手挠着头发无奈:“就算我们劝说了狼群,将那些荆棘撤去了,可是山林里到是干柴,又有什么办法呢”
族里最来的老人瑞摇了摇头:“那些人不至于这么心狠吧,如果放火烧山,那可是把咱这上古山给毁了,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缺德的事呢”
齐先生叹息道:“老人家,你不知道,这世间千样水自然养了千样人,自然有那奸恶之徒,为了钱财地位不惜生灵涂炭,这防火烧山的事,他们还真干得出来,所以还是要防范得好。”
这话说得众人低头沉思不语,上古山和望族村唇齿相依,若是上古山遭殃,便是狼群遇难,那么望族村必然不会幸免。
这顿饭吃得家忧心忡忡,待到结束,众人又聊了一句,最后商定让齐先生跟着费回去住。自从老族长去了后,老族长家的茅屋有空置的,正好招待齐先生。
这一天晚上,无末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半夏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自然知道他的忧虑。
她轻轻拍哄着阿水,待到阿水熟睡去,这才挪到无末身边,柔声道:“你有什么防范的法子没有”
无末摇头:“这山林里到是枯叶干柴,若是真得一把火起来,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实在想不出呢。如今能想到的,也只是明日尽快通知狼族这件事,希望它们能加以防范。”
半夏想了想道:“你说狼群会有办法吗”
无末皱眉:“我想不出它们会有什么好办法。”
半夏沉吟一番,轻声道:“我听你说起你在狼族的见闻,总觉得这些狼好似通了灵性一般,不像是狼,倒像是人呢。”
无末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有这种感觉。”
半夏又继续道:“你说,它们会不会已经修炼成仙呢”
无末听了这个,甚为诧异,只因他长在狼群之中,狼母和小黑都是极有灵性的,是以在他看来这狼如同人一般,并无不同,于是狼族禁地一趟,他竟然没觉得发生的那一切有什么不对。
此时听半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半夏说得极有道理了。
“若是这样,难道它们会施展什么仙术不成”无末开始向往:“那咱们又何必害怕那些外人,更不必担心狼族会遭受火灾了。”
这听得半夏噗地笑了:“咱不过是随便想想罢了,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的。”她伸手摸了摸男人刚毅的脸颊:“你如今满脑子想得都是那雄心壮志呢。”
无末自己也低低笑了,一手拉过半夏,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难道我脑子里没想着你,没想着咱们阿水”
半夏只把脸颊在无末光滑结实的胸膛上磨蹭,闭眸感受着这个男人胸膛有力的起伏,柔声道:“这是我哪里知道呢”
无末的手沿着她的胸缓缓下移,有力灵活的手分开她的紧闭的腿,来到那柔软,闭眸轻轻探索一番后,呼吸急促了,便猛然一个翻身,将半夏压在身下。
强健有力的长腿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身子下,他亲吻着她的发,低哑地道:“我不但脑子里想着,身体也想着呢。”
第49章久违了,肉
无末和齐先生促膝深谈,抛却昔日种族的隔阂,两个人谈得极为投机,一直聊到深夜,聊完之后无末只觉得收益颇多,仿佛打开了一扇从未有过的窗般。当天晚上回到家,他连摆弄半夏的兴致都没了,只是躺在那里认真思索这件事。半夏心疼他,说明日个还有事,尽早睡吧,不然身体吃不消。不过半夏发现说了也白说,这个人仿佛没听到自己的话。
第二天,半夏以为他会精神萎靡,谁知道人家披上虎皮袍,拿了镰刀随手把隔夜的胡子渣一割,又用麻绳将头发绑起来,立马精神抖擞地出去了。
无末族长召集来了全族的壮丁,开了一个会,分配了许多的事宜。
第一件,族中要分出一些壮丁,上山采那些珍贵的药材,这药材不是留着给族长治病,而是要卖出去换的银子的。当然了,银子,那是外面用的东西,咱望族人不稀罕留着这个玩意,这银子是要换铁器,换种苗以及其他种种的。
第二件,族中要继续派壮丁日夜把守着上山的要道,但凡遇到可疑人物,一定要赶紧禀报族长知晓,这件事关系到狼族的安危,值守人员务必要尽心尽力。
第三件,要派人出去寻找迎春。只因迎春是望族的闺女,如今疯了,一是怕她在外面遭罪,二是怕她一旦清醒,会将神庙和望族的秘密说与其他人听。
三件事说出,除了第一件,其他两件家自然都赞同。
第一件有异议的,统统留下,不许回家,族长开始开小灶,逐个说服,最后每个人都点了头,纷纷表示族长圣明,拥护族长一切决定。
木羊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可是他最近备受父亲的喝斥,眼见着父亲也在,不敢说什么,只好也跟着赞同起来。
如此分配下去后,无末找到厚炎,和厚炎商量后,决定让他再次出去寻找迎春。
“现在外面关于咱们望族的消息,我总怀疑和那日的事有关系。当时在场的官兵虽然多,但是他们一则对望族没这么多了解,二来没有深仇恨,总不至于散播如此离谱的谣言,想来想去,那个迎春的夫婿是最有可能的。你找到他们,详加了解,然后试着把迎春带回来吧。”无末对厚炎委以重任。
厚炎出去一趟,正觉得新鲜,接到这个命令后很是兴奋,自然连声答应。
无末交待好任务,又去找了齐先生,请这齐先生也在外面帮忙打听,齐先生自然答应。恰好齐先生这边的事也谈得有了眉目,便要和厚炎一起离开。
当晚这厚炎回到家中,向父母说了族长人新分配的任务,他们听了都很是欣喜,觉得这是族长人的重用。厚炎陪着父母说一番话后,和木娃回到自己房里。如果说他现在有什么不如意,那就是舍不得木娃一个人在家了。
他恋恋不舍地拉着木娃问:“我明日个又要走了,你在家里好生孝顺父母,记得想我。”
木娃一扭头,小声哼了句:“我为什么想你,才不想呢。”
厚炎一把将她抱住,狠狠地用下面顶着她:“你可以不想我,我就不信你不想它”
木娃脸顿时红了,使劲地推了推厚炎,却没推开,只好在他怀里靠着,呸了一声道:“我才不想它呢,没了它更省心”
厚炎见她耳根子都红了,颇觉得有趣,便在她耳边吹着气,低声道:“你既这么说它,我偏要你知道它的厉害”说着便忽然打横抱起她,将她扔在了炕上。
木娃差点尖叫出声,唯恐惊动了一旁屋子里的老人家这才使劲咬唇忍住。
厚炎见此,忙扑上去,开始尽情施展手段,最后非逼得这木娃连连求饶才跟罢休。
相较于厚炎和木娃的热火朝天,无末却感到很是无奈。
他如今是一日不可无房事,一日不弄便觉得难以缓解。可是现在,他却偏偏不能弄。
他挫败地躺在那里,只见一旁的半夏正侧躺着,小阿水正欢快地窝在她怀里吃着奶。若是她一直吧唧吧唧地吃也就罢了,总能吃饱睡过去然后他就把这小东西放在一边,他就可以趁机过去行事。
可是现在呢,人家阿水小朋友根本就不好好吃奶,人家叼着,吃一口,玩三下,比如伸着小胖手去拉拉阿妈的黑发啦,又比如用小胖脚丫蹬着阿妈的肚子玩啦,反正对于小小胖胖的她来说,一旁的阿妈便是玩乐和吃饭的本营,是永远玩不腻吃不腻的逍遥所在。
这么好的地方,她才不舍得离开呢。
试着将她挪开吧,手刚碰到人家,人家就开始扯着嗓子嗥了,比山上的狼嚎要清亮稚嫩好听,可是震慑力却绝对不比狼嚎逊色,绝对能引来半夏谴责的眼神,说不得还会引来外面阿诺过来疑惑地问:“叔叔,阿水没事吧”
这才是最尴尬的局面
好不容易,无末盼得头都了,终于阿水吃饱了,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上面打了一个饱嗝,下面放了一个响屁,然后打了一个滚侧身背对着这两人睡去了。
无末小心地挪到半夏身边,粗糙的手在黑暗中无声地摩挲着,先是寻到那饱满硬实握在手中。因了怀孕哺乳的关系,她的山越发饱满,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无末弄着,忽然低笑了声,灼热的气息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亏了咱只打算要阿水一个娃,若是生两个,可是了不得了。”
虽说阿水是个女娃,可是她和无末也都没那重男轻女的想法,是以要一个还是要两个娃,半夏倒是不在意的。可是此时听了无末这么讲,她倒是诧异了:“要两个娃,那又如何”
无末带了厚茧的黝黑手揉捏着那柔白的双乳,哑声道:“再一些,我这手都要抓不住了。”
半夏一听这话,脸上微红:“你如今越来越没正形,倒是绕着弯说这些浑话。”
细碎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半夏脸上,无末只见她犹如白玉般的脸庞仿佛泛着粉红的光泽般,楚楚动人,胸臆间仿佛被什么划过般,痒且痛,他将她搂到自己怀里,让她的双乳紧贴了自己强韧散发着热力的胸膛。她的细喘他的起伏便在那紧紧偎依的胸膛间传递。
无末稍微用力,强迫她的腰肢也紧贴自己下面膨胀火烫的。半夏感觉到那熟悉的坚硬,又怎能不知他所想之事,看看一旁酣睡的阿水,不觉脸红,伏首在他遒劲的胸膛上低声道:“你可要小心些,别吵醒了阿水。”
无末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那是自然,谁敢去招惹这个小祖宗。”
半夏也意欲行事,便主动上前,将自己的腰肢轻轻摇摆,在他胸膛上挪蹭,她素知他是最自己这样的。果然,不过挪蹭了那么几下,那个顶着自己的硬物便开始频频在下弹跳,那是再也按捺不住的在下方叫嚣着,撩拨她柔软的双臀。
无末倒吸一口气,粗粝的手来到她的泉口外,小心试探,却见那里犹如蚌壳一般张开小嘴,且吐出滑腻的水,知道她是为自己准备好的,便挺着那昂扬要进去。
正要进去之时,他停顿了一下,忽然俯首在她耳边说:“我倒是很是想念咱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不如试上一次”
半夏开始还没明白那意思,待到无末将自己扣在那虎皮毡上时,才反应过来,不禁咬唇道:“别,这个动静太,没得吵醒了阿水。”
无末听了这个,倒也是担心的,望了眼阿水,只见她在那狐皮毡下睡得香甜呢,便也不再顾忌了。
如水的月光下,无末让这个小女人跪趴在炕沿,女性婀娜的身段在有着褐黄花纹的虎皮毡上舒展开来,小家碧玉内敛的柔美在富有山林狂野气息的毯子上散发出诱人的魅惑。
无末本来只是心血来潮罢了,可是这一刻,他忽然开始明白为什么山林里的动物都是采用这个姿势。他缓慢上前,手扶住半夏轻轻颤抖的纤细腰肢,俯首凝神,让自己的巨上前,顶住那深幽之,缓慢用力,一点点地推入。盯着那蚌壳般的嘴将自己缓缓吞下的情景,他额头渐渐渗出细汗,被他禁锢在身下的人已经发出难以抑制的低吟。无末闭上双眸,细细地品味那条细窄的通道收缩以及搐带给自己的阵阵快感。半夏却已然无法忍受,她的无末向来是疾风扫细草快刀斩乱麻,将她弄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又何曾用这般小心折磨过她呢
半夏难耐地再次扭动了下腰肢,趴在那里红着脸低声道:“你且快些,我受不住了。”
她的动作使得那通道也跟着扭动,那小嘴只吃得无末差点将那一腔热物就倾泻过来,幸得他忙闭住忍住了,待收敛心神,他也禁不住咬牙嘶哑低声道:“你刚才那样,倒是极好,若是多来几下,我怕是要死在你身上了。”
半夏原本是恼他只没在自己身子内却不动弹的,要知她如今也不是那羞答答刚成亲的娘子,早已被他带着经历了多少人事的,他那粗粝手,那火烫的硬物只要稍一撩拨,她的身子自然便忆起来,忍不住地想要更多。
此时听了他这么说,不禁咬了唇,并不言语,只是暗地里故意摇摆了腰肢,让那埋在自己身子内的东西不得安生
无末本已是强忍住气血汹涌,此时又怎能忍受这般折磨,望着那含了自己肉红色轻轻摇摆的两瓣雪色,眼眸暗沉,呼吸急促,猛地力握住她的腰肢动了起来。
破土而进,深入腹地,猛然撤离,再攻再入,不达最深,誓不罢休,一时之间蜜水四溅,汩汩有声,身下的小女人先是咬唇忍着,后来禁不住低吟出声,再后来便低泣起来,颤声求着:“你慢些,别别弄出那么动静”
无末并不停,只一心攻城,全根没入,孤军深入,于是小女人的泣声越发变了音,口中却是说道:“你快些,快些吧快点了事”
无末虽并不做声,可是粗重犹如野兽般的喘息却早已在屋内响起,此时他用力的挺起强健的腰,让自己那雄伟的巨在那个湿润娇嫩的通道中磨砺、进出、东冲西撞,前后震荡。
最后的一刻,仿佛一下子爬到了最高,他却瞪了眼睛,急速拔出,了外面。
餍足的半夏微眯着眸子,乏力地趴在粗犷的虎皮毡上。无末曾说过不让自己再次怀孕的,他怕自己生第二胎时遇到忍冬一样的危险。
这件事于半夏自己来说,倒也无所谓,是以是以也没阻止无末这么做。
她趴在那里迷糊地想着,先让他这样吧,以后总是想再要一个的,阿水以后总要有个兄弟姐妹的好。
这么想着,她竟然趴着睡着了,她最近做了许多事,太累了,况且这已经很晚了。
无末清理了两个人的身子,见半夏竟然已经睡着了,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继续睡,而他自己仰躺在那里,望着窗外西去的明月,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最近他在族中颇做了一些事,其实这么做之后到底会将望族引领向什么样的方向,他自己也难以预料。夜深人静之际,难免多思。
他自己想了许久,最后想着第二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便也睡去了。
第二天,厚炎要跟着齐先生出发了,许多族人都开始送行。比起第一次厚炎出发时众人的新奇和不理解,这次却多了一些期盼的味道。望族人都知道了,他们绝对不能容忍践踏的神庙,成了外人觊觎的宝物,据说那里面有可以夺得天下的宝剑以及蔑视天下的财宝。
望族人是不信这些的,即使信,也没有哪个胆敢去神庙里取东西啊。神庙得望族人千年香火,那是普通人绝对不能踏入的圣地,他们宁愿世代在这里受穷也绝不敢冒犯的。
可惜他们不敢,并不意味着外人不敢,族长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守护神庙不可能永远倚靠狼群,他们若是不自强,早晚有一天会有人踏着他们的尸体进入他们的神庙。
族中的年轻小伙子们都按照无末排定的时间日夜轮班,有值守神庙的,也有守护通向上古山的道路的。那些不值班的,则是勤奋练习弓箭。有的人家因为干这些,倒是惹得家里没什么余粮了,正在发愁之际,邻居听说了,便赶紧送来了腊肉和粟米。
危难之际,同舟共济,望族人本是同根生,他们若是不相互扶持,怎么在这众人觊觎的上古山生存千年呢。
半夏很快从族人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她见无末事务繁忙,便找来了族中的几个没有拖累的妇人,都是些娃已经半可以满地放养的,其中便有那野花娘子。她带领众人来到自己家屋后的山洞里,待到众人进去一看,倒是吃了一惊。
“半夏,你家怎地存了这么多腊肉”山野人家原本日子过得紧巴,哪里见过这么多存粮呢。
半夏笑了下:“其实都是以前无末上山打猎存下的,我怕坏了,便重重地腌了晒干存在这里了。最近族里有事,男人们上山打猎少了,怕家口粮不足,这些正好派上用场呢。”
野花娘子见了,不由得道:“半夏,这样可不好,都是你和族长辛辛苦苦攒下的,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虽说日子艰难,但也不至于真得挨饿啊。”
半夏望了望家,笑着道:“我且问你们,那神庙是不是咱们家伙的神庙”
众位妇人对视一眼,自然点头说:“是啊,那是咱们家伙的神庙。”
半夏接着道:“既是家伙的神庙,家齐心协力守护着它,原本就该是有人力出人力,有口粮就出口粮。如今无末身为族长,他家中藏了这许多口粮,却眼看着族人吃不饱肚子去守护神庙,你们说,无末会是这样的族长吗”
众人皆不再说什么,纷纷点头,其中一个便道:“半夏,你说得是,如今难来临,咱们整个村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那外道话。今既要我们分这些口粮,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来日望族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扛”
半夏看过去,只见说这话的是村东头的桃子娘,这时想起她素日就是个有胆识的,平日她家男人也是要听她话的。如今见她能说出这番话,想来是不假的,当下便道:“桃子娘这话说得很是,咱们都是地奴老祖宗的子孙,原本就是一家人。”
野花娘子见家这么说,也跟着笑了,指着那山洞里的口粮道:“咱半夏都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那还客气啥,都赶紧把这些搬出来,回头按照人头在村里分了。”
于是在众位娘子军的努力下,家把这些腊肉粟米等物搬了出来,只留了少部分给半夏留着做口粮。待到搬出来后,按照村子的花名册,分成若干份,由野花娘子到通知家,分别派个人来领取。
家听说了这事,开始都有些过意不去,也有那家中口粮还算富余的干脆不要,说是留给家中无粮的人那去吧。半夏倒是赞同,便让家谁有需要自己来取便是。
多珲听说了这事,便自己先帮着木娃照顾石蛋,却让木娃将家里的一些存粮也都拿出来交到半夏这里,由半夏统一分配。这个先例一出,顿时村里人都开了窍,从此后干脆谁家多猎了什么,也都交到半夏这里来了。
一时之间,半夏家后的山洞倒成了村里的公共口粮袋子。
这件事一出,村里人的心更齐了,又有那活了九十多岁的老人瑞颤巍巍地说,其实族上留下这个每过几日便要集体出去打猎然后群分了食物的规矩,原本就是怕时间一长,家的心不齐了,忘记了原本上古山下望族人只有一家的道理。如今倒是不怕了,即使没了那规矩,家依然记得骨子里原本流着同一种血,无论到了何时,一家人也是要相互扶持的。
晚上吃饭时分,无末赞赏地望着自己的娘子:“你倒是方得很。”
半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粟米粥,粥上方还漂浮着金黄的煎蛋,口中笑道:“还不是为了你这劳什子的族长不过呢,反正你力气,会打猎,总不至于饿到我们几个。”
阿诺边往嘴里扒饭边道:“半夏婶婶别怕,阿诺也是会打猎的。”
半夏见他小小模样,却做出豪气万状样,哪里还有昔日那个瘦巴巴病弱小男孩的影子,倒是笑了:“你还小呢,以后要做得事多着呢,如今还是跟着我多学几个字,将来也能帮着你叔。”
阿诺猛点头:“那是自然了我不但要帮着无末叔叔,以后还要保护咱们的小阿水呢”
第50章
对于族中的种种变化,木羊是极为不屑的,不过因了父亲和母亲,他现在收敛了许多,只敢无事时找了勤寿在暗地里说点话,当着别人的面却是不敢说的。
如今无末组织了族中壮丁守护那上山要道,木羊自然也是要去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好歹也应该统领一个小队,可是谁知道无末竟然什么重要的位置都没给他,他看着昔日那个什么事都被自己压下去的三猛子竟然成了自己的队长,而与自己为伍的竟然还有二犊子这种哑巴,他越发感到屈辱。
就算他当不成族长好了,无末你也不用这样埋汰我啊,我好歹是你的表弟,是族长爷爷的孙子啊
这一晚,他心中原本就极为不快的,而旁边的忍冬还搂着石蛋一个劲地折
第七三十七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