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翎幽幽转醒间,隐隐听到有人啜泣的声音,暗叹这真是个恶俗的开始睁开眼,见到的是梳著流云髻,穿著一身素月sE绸裙的美人。那美人看他醒了,原本拿著丝绢抹著眼泪,一时错愕起来:“醒……醒了?”
他随口喔了一声,开始极力搜索记忆,还没想起这个美人是谁,突然看到手影一扬,啪地一声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已经打了下来。
“不成器的蠢货!”那美人眼角还带著泪,白玉似的脸上一片红晕,嘴里却恶狠狠地说,“不好好的跟著师傅读书,一心只想著玩,你怎麽对得起爹娘!”
一边说著,一边又扬起手掌,张翎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影扑过来,一把捧住那美人的手,哀求道:“娘娘仔细伤了手,侯爷还小,娘娘耐心教也就是了,这万一伤了手,别说小侯爷心疼,就是陛下看了也心疼啊。”
那美人听到旁边的人这麽一求,眼圈再次红起来,呜呜哭道:“他心疼什麽,他若心疼我,怎麽会这麽屡教不改。”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的姐姐,当今的淑妃,张宛儿。张翎捂著被打的脸,见张宛儿哭得伤心,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别哭了,我没伤到什麽。”
张宛儿听罢,咬牙道:“你要再这麽顽劣,我也只当没你这个弟弟……”
她还要再说什麽,忽听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催促道:“娘娘,天sE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g门可要关上了。”
张宛儿闻言,面sE一整,淡淡应道:“知道了,准备回g。”她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容颜憔悴的弟弟,再想训斥什麽也说不出口了,只得叹了一口气,冷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张翎见她起身要走,无暇细想,脱口叫道:“姐姐。”
张宛儿回头,看著弟弟,虽然不舍,但耐不过外面再三催促,只得深深地望了一眼转身走了。
“小侯爷也别怪娘娘。”等张宛儿离开後,刚刚那个扑过去捧住她手的人,端著一碗冒著热气的药走到床边,“现在小侯爷是娘娘所有的指望了,您呀,好歹也争口气吧,现在府里不b从前老爷在的时候,要不是娘娘费尽了心力,现在只怕连饭也吃不上。”
张翎被扶著喝完碗里的药,苦的直皱眉,又听那侍nV说道:“这回也是,娘娘一听说您坠马,求了陛下,匆匆忙忙就出来了,您就少给娘娘惹麻烦了。”
这侍nV叫茉莉,张翎见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嫌恶怨愤,知道她一向看不起好逸恶劳,纨!子弟的自己。可是刚刚醒来,他头疼yu裂,懒得和一个小侍nV计较,闭上眼睛昏昏又睡了。隐约感到有人帮他放下床上的帐子,轻轻抚著他手上的头部。
这事情乱七八糟,他头疼,等他彻底醒了再说。
而这个时候,在华灯初上的皇後g中,正觥筹交错,笑语萦绕。
“姐姐还不知道吧。”刚被皇帝擢升为内史侍郎的李挚捧著酒杯,幸灾乐祸道:“张家那个不成器的家夥,失足落马了,听说伤势颇重,只怕这回要变成一个呆子。”
皇後还没说话,坐在李挚身边的妹妹李瑶扑哧一笑:“他本来就傻,摔成了呆子,以後还怎麽活啊。”
皇後蹙眉问:“这消息可靠吗?”
李挚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嘴角沾著油冷笑道:“建安侯府传出来的消息,说昏睡了一天一夜都没醒,能不呆吗?”
皇後哦了一声,怔怔出神。她肤sE胜雪,皓齿蛾眉,这愣神之下,却依旧不损她端丽之姿,令身为妹妹的李瑶也不免暗叹,皇帝这麽多年来一直宠Ai姐姐,也不是无道理的。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李家长子李慕打断了皇後的沈思:“不管是张翎还是张宛儿,这麽多年来也算安分,尤其是张翎,不过就是个公子哥儿,尚不足为虑。”
皇後冰雪聪明,立刻知道大哥所指,“哥哥是说赵王?”
李慕点点头,“张宛儿就算能得陛下宠Ai,张翎也不过是个三等侯爵,况且他资质一般,这姐弟俩也兴不起什麽风浪。倒是赵王,这几年在封地,毫无动静,未免──”
李慕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瑶嗤笑打断:“大哥也太小心了,区区一个赵王,难道我们李家还怕他不成?”
李慕从小娇惯这个妹妹,此刻被她抢白,也不气恼,只是沈声道:“赵王有王爵在身,有封地,有从属,在朝也有大臣和他家是世交,他韬光养晦这几年,谋划什麽我们都不清楚。他的府邸针c不进,水泼不进,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个简单人物,不可不防。”
皇後点点头:“哥哥说得是。只要我一日没有太子,我们就一日都放松不得。”
听到皇後说到太子的事,兄妹三人都脸sE一变。李瑶看著姐姐,微微一笑,她虽没有皇後生的明豔动人,却也是个白玉雕琢的千金小姐,此刻的微笑看起来既y森又狠戾,“姐姐放心,既然姐姐身为皇後都没有太子,後g那些个娘娘们,就更不可能有儿子了。”
皇後闻言,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陷入更深的沈思中。
作家的话:新文~第一次2更~~
在床上沈沈躺了几日的张翎,总算头没有那麽疼了,这日见日光极好,就让茉莉在门外的院子里摆了张椅子,懒懒地晒著太yAn。
从茉莉冷言冷语中,他已经大致m清了自己的处境──应该说是建安侯府的处境。
当今皇帝除了皇後外,还有四个高阶的妃子,还有昭仪、昭容、修媛、婉容、婉仪、顺容、另外还有三个美人,两个才人,自己的姐姐在虽说是妃子,但前面有贵妃,贤妃,排序第四的德妃也不是吃素的,她父亲现在是尚书省的右仆s,和自己承袭的三等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隐隐有越过姐姐之势。
皇帝後g里有这麽多嫔妃,要说最喜欢的,应该还是皇後,其次是柳贵妃,再排下来是於德妃,林昭仪……到了大约第八第九顺位的时候,就是他张翎的姐姐张宛儿了。至於为什麽不是特别喜欢,还封为淑妃的原因,茉莉红著眼眶给了解释:“当年娘娘生了皇子,陛下可高兴了,当下就从昭媛晋封到了淑妃,没想到皇子殿下不到百天就、就……後来陛下待娘娘也就淡了。所以小侯爷,您要再不努力,娘娘就真的什麽指望也没有了。”
父母亲都早逝,父亲是战Si沙场,母亲是病逝的,虽说是百户侯,但真正到手的钱刚刚够一个侯府的开销,因没有皇帝的赏赐,他又不到入朝为官的年纪没有俸禄和其他进项,所以建安侯不过是个贫寒的世家。张宛儿也因为没有娘家的威势,在g中过得颇为辛苦,但即使这样也力保张翎过著衣食无忧的日子。
张翎想,这种事在哪朝哪代都是这样的,後妃和娘家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没有家世的嫔妃在後g中只有备受欺凌的份。张宛儿既然能生的皇子,必然能有让皇帝倾心的本事,至於後来为什麽失宠,肯定有什麽不为外人道的缘由。他也不急於一时去了解,坠马後他的头疼时轻时重,总不能断g,府中的大夫说这是因为他从小不足,需要好好将养。他怀疑是脑中有淤血,只怕头疼会跟他一辈子。
倒是茉莉觉得,自从小侯爷坠马,就改了那没心没肺,任好玩的子,这几日沈静地看书习字,倒真真像个世家公子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几天,但也心下宽慰不少。连教书先生也大为讶异,张翎变得机敏用功。
“一定是淑妃娘娘诚心感动上天,才让侯爷神识开窍啊
当茉莉这一判断传到张翎的耳中时,他这才意识到,茉莉就是张宛儿脑残级别的Si忠粉啊!
侯府的日子细长如流水,日复一日地过著,时间仿佛停止了却又在转眼间匆匆溜走,从张勤醒来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书房前面那棵大树的叶子稀稀落落地掉g净了。这大半年里,张宛儿再没找到出g看望他的机会,皇帝新封了几个低位阶的美人,但始终没有新皇子降生的消息;虽不是丰收年,但封地供上居然b往年多了一些,甚至有了点盈余;作为科举中制举的一年,皇帝钦点的状元也出炉了,一如既往地出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便是原门下纳言家的长子,王瑜,传闻皇帝很喜欢新科状元,直接让做了中书舍人;另外,还有一个消息,便是边关的安州防线再次被百濮攻陷,劫掠无数,连安州别驾都以身殉国。
张翎和其他世家子弟并不来往,虽然少了应酬玩乐的时间,但同时,也少了人脉和消息来源。他深居简出,茉莉见他似乎一心扑在学问上,也陪他在府中安静地过日子。这日傍晚,府中管事送来一份鹅hsE绸书,茉莉看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侯爷,是新年g宴的请柬。”她兴奋地两颊泛红,“我还以为今年朝廷吃了几次败仗,g宴不开了呢。”
张翎见她那副高兴劲,问:“g宴可以见到姐姐吗?”
茉莉对这个小侯爷在摔马後经常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拼命点头:“当然能见到,侯爷,您见到娘娘後,千万要叮嘱她,注意身子;告诉她您现在长进了,要她放心;啊,还有,娘娘令我收的莲花新露,埋了好久了,现下也可以取出来煮茶了,还有……”
到了那天,张翎才知道,新年g宴,何止能见到张宛儿,京内所有权贵,命妇们都能见个遍。他的位置被安置在角落里,长久以来只见过侯府里那十几个人,突然一下子置身於华丽的g廷中,看著眼前那些华服往来,相互寒暄的人,他虽然不会感到不自在,但毕竟生涩。他装模作样地小啜了一口酒,发现g酒香醇甘甜,不由得喜笑颜开,连喝好几杯。他好久没喝过这麽好喝的酒了,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白sE,他抬头见到一个满脸吃惊的年轻人,“建安侯真是海量啊。”
张翎不认得他,可也不好问他是谁,讪讪笑著站起来:“见笑了。那个……”
那人见他的样子,心下顿时明白,立刻自报家门:“下官中书舍人王瑜。”
张翎闻言,连忙收起那满脸的漫不经心,施礼:“王大人,久闻大名。”他让府里的人找来过这个状元的文章,文辞华丽,内容饱满,切中时弊,可见确实是个人物。
见他如此,王瑜更是惊讶,他听闻这个承袭爵位的少年侯爷,不过是个懦弱惫懒的世家子弟而已,但今日亲眼一见又似乎不是如此,“侯爷何故一人躲在这里,不和大家一同──”
张翎打断他的话,微笑道:“我不习惯这样的大场面,让大人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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