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居 h小说 一身襜褕,宽松七分长袴打扮的我,不伦不类的走到他面前时,那支原本还在他唇边吹响的竖篴失手滑落,他惊愕得从树下冲了出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瞪着虚肿酸涩的眼睛,似哭非笑的咧嘴:“老远的听见有篴声,循声而至,果然是你。”
“你”
“陪我去喝酒。”我抓起他的胳膊,反手将他从树荫下拖了出来。
他踉跄着跟了两步,突然定住脚步:“阴贵人出宫,陛下可知晓”
我冷笑:“何需让他知晓”
冯异面色肃然:“贵人可是在说笑”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我不怒反笑,转身面对他,却在接触到那双忧郁感十足的眼眸时,难以自制的流下伤心的泪水。“我倒是想把这一切看成是个笑话,一个天的笑话。哈哈”
他怔怔的看着我,缄默不语。
天色逐渐暗下,按照律典,雒阳城内施行宵禁,晚上不许有任何人夜行。
“回去吧。”他轻叹。
我噎,泪如泉涌:“每个人都这样甚至哥都是一语双关,明示加暗示的要我留下,想来朝中的那些臣更希望见到我坐上皇后的位置。你们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却不曾替我想过,我要那个皇后有什么用如果坐在天子之位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刘文叔,我要这个皇后头衔又有什么用”
“贵人请冷静些”
“我没法冷静”我摔开他的手,厉声,“现在你只要给我一句话,陪还是不陪别再说什么劝我回宫的废话,你再说一句,我立即与你割袍绝交”
他微微蹙起眉,眸光转黯,深邃难懂,眉心间的阴郁之气愈发浓烈。
我凄然一笑,点头:“好我不难为你我真傻,怎么忘了,你也早不是当年树下吹篴、逍遥洒脱的冯公孙了你现在是阳夏侯”
我绝望的转身。
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
我惊愕的扭头,却见树下冲出一匹脱缰的黑色骏马,飞快的奔向冯异。他站在原地未动,等到黑马从他身侧奔过时,右掌抓住马鬃,倏地腾身跃上马背。黑马驮着他马不停蹄的继续往前奔驰,电光石火般瞬间冲到我面前。
人马交错之际,他俯身搂住我的腰,将我抱上马背。我的泪痕未干,疾风打在脸上,刺得虚肿的眼睛火辣辣的痛。
潸然泪下,由无声的哭泣到最后的放声号啕,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袂,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的一块浮木。
出城的时候,北侧的夏门已经合上,守城的将士正准备下门闩,我把脸埋在冯异胸前,也听不清他与门吏说了什么,闭合的夏门重新开启,他带着我合骑飞奔出城。
从邙山山腰俯瞰雒阳城,星火点点,夜景仍是那般迷人。只是山上夤露浓重,每走一步,身上的衣衫便湿上一重。
“看样子一会要下雨。”他高举火把,笑吟吟的在前面领路,“还记得这里么”
我点点头,三年前,他把我带到这里,对我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宛若兄长。我敬重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刘秀手下的一员猛将,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更主要的是,他是个体贴且又现实到极至的人物,他会在我彷徨的时候,当机立断的喝醒我。有些事情,我明明清楚答案,却没办法强迫自己接受现实,这个时候冯异便会适时出现,残酷而冷静的把我不愿面对的答案裸的摆放到我的面前。
对他,既敬重,又隐含痛恨。
因为,他就像是刘秀的另一个。他曾是他的主簿,等同于他的代言人,刘秀说不出口的东西,都会借着冯异之口,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沉默的跟在他后面,凭借昔日的印象,一步步往山顶的那座草庐走去。
三年了,没想到草庐依旧,我有些讶然。山顶的晚风颇强,吹得衣袂飒飒作响,草庐前的冯异,跳跃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肌肤仿佛泛起一层透明之色,他的神情迷离,若有所思的侧首凝望山脚。
衣袂飘飘,态拟神仙,这一刻,冯异竟不像是世间之人,我仿佛又回到了昆阳初见他时的情景,那种惊艳而又不可猥亵的美,令人屏息。
“不必惊讶,我偶尔来此赏月,不然你以为这座破草庐如何能撑过这些岁月”他洞察般的回眸一笑,轻轻推开木门。
草庐内的空气十分清新,且摆设如新,器具不染尘埃,显然有人时常来此清扫整理。向内走两步,果然不出所料的在案上找到几只陶罐,用力捧起,入手沉重,内里盛装的是酒水。
我一声不响的捧着陶罐,仰头牛饮,一口气灌下半罐子,感觉胃里撑得难受异常,眼泪竟然又不争气的滚落。
冯异坐到我的对面,先是不说话,眼看着我将一罐黍酒消灭干净,正要伸手去取第二罐时,他却抢先将它夺了过去。
我呆呆的望着他,胃里似火在烧,可是这酒度数不高,酒劲不够凶猛,无法立时三刻麻痹我的神经。虽然,我是多么期盼着能够借酒浇愁。
他将酒罐凑近自己的唇,缓缓的,像是电视上播放的慢镜头的分镜动作,一口一口的吞咽酒水。
我呵呵一笑,伸手拍着桌案,声给他喝倒彩。冯异只是不理,慢条斯理的饮着那罐黍酒,速度不快,可确确实实的一口未停过。
我笑得眼泪直流,伸手捞过仅剩的第三罐酒,叫了声:“痛快”就着罐口,和着眼泪一起,将酸涩的酒水吞下。
“痛快之后呢”他将喝空的酒罐倒扣在案面上,一字一顿的说,“如果这样便能使你忘却烦恼,一抒胸臆,那么我奉陪到底。”
我咯咯一笑,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我是谁你们别太高估我了,我没你们想的那样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我呸”我双手用力一拍案面,震得两只空陶罐跳了起来,其中一只倾倒,骨碌碌的滚下地,啪地摔得粉碎。
“值得吗为了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你的气量便只有那么一点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兄弟、家人多掂量。当不当皇后,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不稀罕”我毫不客气的伸手指向他,食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说白了,不过是你们想让我坐上那个位置因为我是新野阴姬,因为我是他布衣落魄时娶的嫡妻,就和你们这班老臣一样,是和他生死与共,祸福同享过的故人和郭圣通相比,和毫不相干的郭氏家族相比,你们更喜欢把未来的荣华富贵押在我身上,押在同为开国旧臣的阴氏家族身上”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已经看得如此透彻,为何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因为我不是你们的傀儡你们永远也无法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为什么要当这个皇后为什么还要留在那个到弥漫阴谋算计的皇宫里你明不明白,南宫宫墙虽高,若是有一天无法困住我的心,便再也无法困住我的人”我喘着气,倔强的摇头,“你们,休想利用我”
“这并不存在利用不利用,只是利益共趋。陛下的皇位固然是臣子们捧出来的,然而鸟尽弓藏的道理,自古名言,谁人无忧远的不说,当年高祖皇帝又是如何对待那帮与他共打天下的兄弟呢听闻你曾向陛下觐言贵易交,富易妻,陛下回应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正是那些浴血奋战,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们要的结果。你非做这个皇后不可”
全身血液冻成冰块,我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心蹿到头顶,冯异果然不愧是冯异,阴识不肯挑明的话,他却什么都敢对我说。也似乎当真吃定了我对刘秀没辙,怎么也逃不出那个禁锢住我自由的深宫牢笼。
“呵呵君臣之道”双手紧紧攥拳,我打着冷战。
“今天这番话,已经僭越了论起身份,你我的立场不只是朋友,也属君臣。”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他自哂而笑,“看来酒当真不能多饮。”
我欲哭无泪,痛苦的闭上眼,只觉得万念俱灰。
原来,一个人的身份改变,竟会带来如此可怕的扭转。什么都变了,以前的种种,果然一去不返。
“回去吧,你明知这是他人用心设下的一个套子,何故揣着明白还硬要糊涂的往套子里钻若真如此,岂非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他不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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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