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风手肘撑着,手背微微地靠在唇上,神思飘忽那日午後无意之间觑见秦行歌私会那个男人後,他接连十几日无心於任何事。朝堂之上,处事手段转为冷厉直接,不复从前的低调深沉,耐性十足,善於等待敌人上钩。连秦明月都有些诧异地瞟了失去从容态度的江行风一眼。
江行风何曾面临过这种难堪的状况,从来只有女人争先恐後地攀上他,没有一个人像秦行歌一般与他呕气,拒绝成为他的太妃,甚至与其他男人过从甚密,惹得他怒火烧,以往的冷静自持都毁在秦行歌的手上。
每每思忆起裹在那件红底白狐毛大衣的行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一颦一笑都是与他在一起时,没有的表情。他的心就如同烧灭山林的焰火般,一丝丝一缕缕炙着他的情意,化成了怒意。
她对那个男人是怎样个看法,难不成忘了自己罗敷有夫?
可恶的女人居然不知太妃贞节名誉的重要性,竟敢私会男人?
他们认识多久了?在他没注意的那些日,是否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想到此,他手上那乌金釉茶盏捏了个粉碎。
对秦行歌的隐晦情意就在这番煎熬下,灼了个乾净,仅剩下怀疑与炽红烈焰在眼跳动。
接连几天,他不着痕迹地跟在秦行歌身後,发现秦行歌并不是日日与那个男人会面,即便会面也仅止於礼,正经地讨论着琴棋书画,并未有任何肌肤之亲,但是心那股郁闷之气却是怎样也扫不掉。
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妻琴艺高超,天赋过人,笑起来浅浅的酒窝,甜成了一湾蜜潭。他的妻摘掉了太妃这个头衔,不看她羞涩的举措,不顾她的倔强与不识好歹,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妒妇妻才富五车,甚至可以与人引经论典地谈天说地。但这些风流顾盼、粼粼水光灿目闪耀表情,却都不是展现在他面前,而是其他男人眼前,且这女人毫无自觉!
冷眼看着那个男人眼闪烁的倾慕之意,他便无法自持。江行风确知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不知道眼前水灵佳人是什麽身分,但却日日至北香榭外的小亭等待着秦行歌。这事如同心里扎了密密麻麻的细刺,怎麽都不舒坦。
他想过到北香榭质问秦行歌,可是怎样都拉不下脸面,不可能问出声。以往自己是怎说的,妒妇难成大事,如今自己又是如何?她又会怎回答自己?那日她说了不想当太妃。原本对自己无意的女人,又会怎样讪笑他?
对於因为嫉妒与占有慾而进退失据的自己,他只觉得心惊胆跳,羞愤难当。自己每一刻都如坐针毡,只想守着秦行歌,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若是以前的他,二话不说,都该杀之以除远虑。胡思乱想几日,才勉强地压抑自己躁动的情绪,恢复冷静。冷静下来後,他的冷眸越来越沉,如深不见底的海壑,心里已有其他主意,俊脸原就坚毅的线条更显得冷戾。
一旁的李春堂安安静静地伺候着。这几日太殿下异於平常,他从未见过太殿下失神的模样,也从未见过太殿下脾气如此恶劣,只能吩咐一干人等眼色好一些,免得何时触着了逆鳞,掉了脑袋都不知。
「李春堂,差人围了北香榭的亭修复屋瓦。」江行风冷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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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瞪着木条紧密围着小亭,一脸错愕。何时的工事,竟一点也没有通知。想当然,云流水也不在那里了。
认识云流水以来,即便对丝竹管弦极有兴趣,即便对云流水所说的大千世界,西狄如何繁华妍丽心生向往,她都未曾忘了自己的身分。纵使她现在也有些迷惘,自那日与江行风争执迁往北香榭後,还算不算上个太妃,但到底她已出嫁,就算未出嫁,也是男女有别。所以也不常赴约。十几日过了,与云流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出,连玉箫都没学到一丁点。也因此根本不知道何时工事开始。只能望着亭发楞。
算了,随着腊月十已近,天气更加寒冷,也不适合再到亭弹琴。飞瀑溅起的水雾每每都让她回去得泡了好久的热水,身体才稍稍恢复温度。若是在那待久了,可真的会受寒。
行歌搓搓冻红了的手指,心想真该回北香榭攅那个三皇妃送给她的袖炉暖暖手。
想来也可笑。她让人送了碧玺花簪给三皇妃後,三皇妃又在清晨让人送了个袖炉过来。似乎完全体会自己的处境一般,让她有些困窘,却也无法拒绝这番好意。而她最亲密的夫君,江行风啊,却似乎从未闻问过她过得好不好。
心里五味杂陈,那张温润如玉脂,赛若霜雪的精致小脸更是暗了几分,默默地抱着画卷,沿着原路回北香榭。
而林间一个幽微的身影凝视着行歌的表情,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亦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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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北香榭,行歌赶忙和宫女君儿要了个袖炉,芯儿正由外头踏入殿内
「雁回来了吗?贺礼已准备妥当了吗?」行歌紧紧将袖炉搂在怀,一边接过芯儿端过来的姜汤。
「尚未回宫呢。」芯儿蹙着眉忧虑说道。行歌十几日前托雁至宫外置办太殿下的寿礼。不知为何雁一直未归。
「希望赶得及。过几日就是太寿诞了。」行歌蛾眉轻蹙。若真的延迟了,她手边真的只剩下那香囊可以献上去了。早知如此,那日三皇妃送来袖炉时,她便不该将那条飞瀑奇岩的彩带当成回礼。好歹,那彩带较之香囊可精致富丽许多。
「要不派人出宫外寻一寻?」芯儿沉声建议。
行歌沉吟一会,当初入宫时,带了几个贴身侍女,皆让太以一句不懂宫规,送去了局训练,人在哪儿都不晓得,就算晓得又如何,女孩儿家如何於宫外行走?
她内心明白,江行风此举自是故意为之。若要论不懂宫规,同样只在大婚前三月受训的她,不也一样?分明是江行风不信任她,找个破不锒铛的藉口拔去她身边所有熟悉的仆众,不让她能够进行细作活动。那时的她内心难受,现在想起来,只能轻轻自嘲,若自己真的是细作,有意为之的话,早在东宫安插人马,怎会明着来干。江行风到底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就连让雁替换静儿成为她的贴身侍女,莫不是要安插眼线监视自己,江行风也做的毫不掩饰。这是为何?就这麽不信任她?她为人坦荡,从未算计过谁,不怕雁在身边闲绕守着。且雁办事俐落,眼色极好,深知宫运作行事,较之起静儿,的确是得力助手。
也因此北香榭有雁与芯儿在,便绰绰有余,哪管江行风是不苛待她,应有的太妃宫制配6个贴身宫女,6个太监都没有,只给了她一个小宫女与一个小太监。两人办事不索利,竟只能安排他们洒扫,轮流值守殿门。
行歌心里揣度江行风所有举动,却将江行风给瞧小了。
行歌大家闺秀养在深闺,秦明月保护的好,从未想过在自己心伟岸如天的爹亲一个校书郎之的身分何以爬至一国宰相的位置。其手段高明深沉非行歌可以想像,每个由小跟着行歌的贴身侍女,自然皆非泛泛之辈。怎想也能在东宫替行歌出点主意。只是秦明月那点护女心思,在江行风眼,只成为安插人马,其心可议的证据。打从江行风懂事,便知宫险恶人心,防心甚重。怎可能留着那几个侍女?
行歌兀自思考雁一去十余日,究竟出了什麽事?她又不想为寻人之事捎人托信给爹亲,省得他与娘亲担心。
「芯儿,你可有合适人选,找个人让他寻雁?」行歌开口问了一边收拾茶盏杯盘的芯儿。心里想的却是,虽然自个儿不求在这东宫权势倾天,但为求安稳,往後真要培养几个能办事的宫人了。那,她便不能只龟缩在这北香榭。
「让我去找几个常在宫外置办的宫人帮忙问问吧。」芯儿歪头想了会,只能这麽回应。这事真是不好办,有了差池,连太妃殿下都会因宫人出宫数日未返而受罚。还好自己还是有几个较为熟识的太监托付这事。
芯儿抬眼又瞧了行歌一眼,内心暗叹道,不知道太妃殿下要与太呕气到何时。太妃心性纯良,但实在太天真,随意便放弃了东宫治权,弄得自己狼狈不堪,连要找个宫人,也没人使唤。跟着这个主儿,真的不知该说什麽好。
今年不比往年,太妃殿下都册立了,连这寿宴置办居然也让奉侍姬一人主导。奉晴歌相较於太妃更善於略施小惠,拢络人心,见奉晴歌重掌寿宴统筹,而太妃无人闻问,那些心盘算过的,又攀回了奉侍姬那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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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辰时初一刻,行歌冻醒在晨雾弥漫的北香榭寝殿内。她狐疑地起了身,唤了唤芯儿,没有人回应。她才想起,为了今日的太寿宴,所有宫人都分派了工作;怕是已有人来唤,芯儿已不在殿内。
原先芯儿只需服侍她,不需要帮忙寿宴,但奉侍姬身为寿宴统筹策划,硬是要了人去。芯儿见奉侍姬派人来唤,心里百般不愿意。抱怨了句:「东宫调派人力的权力属於太妃与太而已,奉侍姬怎麽不懂规矩,僭越了,还胆敢将手伸进太妃的人马里来?」
奉侍姬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咸不淡说道:「太妃备受太殿下宠爱,办寿宴这苦差事太殿下自然让奉侍姬代劳。如今太殿下寿宴缺人手,太妃就宽限几日吧,寿宴结束自然让所有人回北香榭。太殿下最近不知为何脾气越发冷峻难以捉摸,寿宴要办得不周到,怪罪下来就不好了。」一席话说的毫无破绽。若不放人,到时寿宴办的不好,倒是因为行歌吃闲饭不做事也就罢了,还刁难了奉侍姬不愿配合,故意阻挠。
但人手不足不能让内务府的人来顶一下吗?何需动用到太妃的人?这事芯儿明白是奉侍姬故意找事儿,还要顶回去,却被行歌阻止。
行歌听的明白了,为何寿宴细节她一无所悉,自然是奉侍姬有意拦阻她介入,还跟她要人这事江行风也没多置一词,恐怕也是默许的。心里浮起酸涩,却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她没忘了,那日自己如何决定,心无是非不惹是非,心自定,则荣辱不惊。
只是雁依旧未归,行歌不让人知道就怕生事,只能答应让雁留在自己身边就好,让芯儿及小太监去帮忙。身边只留了一个小宫女君儿。
君儿人呢?
行歌轻轻蹙眉,北香榭到了隆冬,天寒地冻的,这寝殿殿门怎生开着,冻得她牙齿喀喀作响。披起了兔毛大衣,起身正要关门,一只手拦了进来。天寒雾重,雾里伸出只手,吓得行歌惊呼一声。
「太妃殿下,莫惊。」一个面生的宫女盈盈侧福,手上还端着一盏热腾腾的茶粥。
「你是?」行歌纳闷地问。
「奴婢闺名小梨。方才备膳时君儿闹肚疼,特地托了奴婢来替她服侍。」君儿微微一笑。
「是吗。那辛苦你了。」行歌轻声宽慰几句,裹着兔毛大衣就要回寝间。
「北香榭真是冷的紧,瞧君儿冒失,连殿门都不关。还好司膳房备了人蔘茶粥,让殿下暖身。」小梨跟在行歌身後淡淡说着,将茶粥放置在四方雕花杉木小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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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各自猜忌,谁瞧低了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