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尧突然就不说话了。
良久。
他微垂着头,却捏了捏她的手:“阿筠,早餐快要冷了。等下你吃的时候,又说肚子疼了。你吃不得凉的东西的。”
问筠不再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任何有关他工作内容的话了。
他从来不在家里谈论与工作有关的事。
许清尧,是个标准的好丈夫,确切的说。
早餐做得很丰盛。
是红枣、莲子、山药和桂圆熬得香软的粥,煎鸡蛋夹培根火腿和蒸地瓜。
问筠吞了吞口水。
他笑了笑。
“马上就好。你洗手了没?”
她摇摇头。
他含着淡笑,转身拿了一条湿毛巾,蹲下身为她擦干净每根手指。
“以后吃饭之前,一定要洗手。不然,你总是忘了自己的手还很脏,就用手抓饭吃。过后,等肚子疼了,才反应过来,又哭又疼的。你这样,我更心疼。”
他有洁癖。
很难想象星光集团的总裁,身价几千万,竟会下厨吃饭,并且将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
这个男人洁癖程度之高,即使终年穿着白衬衫,也难得见到上头有一丝污垢。
问筠总是嘲笑他是千年灭污灵。
“以后不是有你在吗?”
“如果我不在了呢?看你怎么办?”
“你怎么会不在呢!你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你说说!你快说说!是不是!”她急了。
“嗯。是。”他摸了摸她头上柔顺的发,倒了一碗杂粮粥给她:“粥还是温热喝的好。暖胃。火腿要少吃,鸡蛋倒是可以吃多点。”
他往她的碟子了夹了个煎蛋。
问筠默默地吃着,粥很香,叫人食欲大增,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却总是叫她有种错觉。
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经历生离死别那样。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各怀心事地默默喝着粥。
勉强喝了一碗粥,问筠放下碗,摸了摸肚子。
有些反胃。
但她还是强烈止住了。
不想叫他担心。
许清尧也放下碗,用餐巾抹了抹嘴,见她吃得嘴边都是米粒,便伸手过去,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她的嘴。
“饱了?”
“嗯。”
“要不要再吃点?再吃个鸡蛋。”
她最近瘦的有些叫人担忧。婴儿胖的脸已经尖成了菱形,两只眼睛又大又圆,黑漆漆的,像两颗黑曜石。
问筠还是摇了摇头,她真的吃不下了。
肚子反胃得很。
但是她此时还不想告诉他,此刻自己的感觉。
“乖。听话,再吃一个鸡蛋。嗯?”
他剥了一个水煮蛋,递到她的唇边,好声好气地讨好她:“前阵子你不是还说,想要一个小宝宝吗?你瞧瞧,你要是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怀得上。乖,再吃一个。”
她只能硬着头皮,又吃了最后一个鸡蛋。
才感觉有一坨东西瞬间要冲出了喉咙口。
“怎么了?”
许清尧注意到她的异常。
“我、我想上厕所,吃撑了。”
“唉,你啊你。”
吐出了半个肚子里的食物时,问筠才堪堪觉得气顺了不少。打开水龙头,漱口,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照了下。
镜子里的人长了张娇怯的小脸,黑溜溜的眼大得像两盏灯笼。而细小琼鼻之下的唇,因为剧烈的呕吐已经失尽血色。
神色一黯。
她垂下头,关掉了水龙头。
这个时候许清尧在外面敲了敲门,“阿筠,你好了没?没有事?怎么这么久?”
走过去,拉开门。
他似乎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先前伸在半空的手顿了顿,“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问筠一把抱住他。
“清尧哥哥,晚上我想吃你煮的意大利面,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他很享受她这样亲昵的动作,抱住她的腰,任由她缠在他脖子上的手四处乱动着,清了清她的额头,“今晚不行,明天哥哥给你弄,嗯?”
“为什么今晚不行?你要去干什么?”
“公司里有重要的会议,我必须要参加。”他三言两语就带了过去。
“哦。那好吧。”
许清尧抱着她走到了沙发上,“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问筠眼前一亮,“缝制布娃娃!我那个布娃娃还要缝好啦!就差小娃娃的头发还没有接上去,可是兔毛不够了”
“嗯。晚上下了班,给你买回来。”
“唔,不嘛,我不要等那么久。清尧哥哥,我看你柜子里,那支拂尘,里面的白狐狸毛很好看啊,可不可以借我用用先啊!我好喜欢哦。”她摇着他清壮的胳膊,朝他撒娇。
“那些是”
“我不管,我就是要!我就是要!”
她使出了死缠烂打的把戏,非得逼得他松了口不可。
果然,一直都拗不过她这样的恳求的许清尧被迫点了点头,却说:“不过,只是那一支拂尘,别的笔,你可不许碰。”
“嗯呐。我知道啦!清尧哥哥,你最好了!”她扑上去,在他清隽的脸上印了个草莓印。
“怎么了?”许清尧看着她伸出来的一只小小的手,有些疑惑。
“你不给我钥匙,我怎么打开柜子?”
他笑了笑,伸出一指点了点她的笔头,“古灵精怪。”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给她。
问筠娇羞地垂下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眸光渐渐冷了起来。
江河是在许清尧走后十五分钟进来的。他亲眼见到许清尧开着车朝公司方向去了。
“哥?你怎么来了?”
问筠从书房里出来,见到黑着脸、悄无声息地进来的江河,手里拿着的拂尘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江河的目光定在那支拂尘上,“有事来找你,就过来了。清尧呢?”
他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支拂尘,捏了捏尘炳上的毛发,眉头一挑,“这东西哪里来的?”
“清尧哥哥的哥,你还没说,你还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吗?”
江河这时才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他一手拉扯大的妹妹,沉默了许久,说:“这几天,清尧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问筠白了脸。
“你只需要说答案就好。”
“他、他说他到公司加班了我也不清楚他去干了什么哥哥,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河突然觉得喉头哽得厉害。
呼了口气,把脸撇向另一边,眼睛睁得通红,直到窗外玻璃沾着的那点白雪融化了,才艰难地说:“我们怀疑清尧与最近一个系列案扯上关系”
“怀疑”
问筠踉跄着退后了一步,头未仰泪却先流,“怀疑”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坠下,她不敢抬头去看哥哥脸上悲凄的表情,蹲在了地上。
任由泪水沿着脸颊磅礴划下。
“我不要听呜呜,我不要听不要跟我说这些”
江河忍着泪意,说:“我们怀疑他今天晚上会再次作案,问筠,你告诉哥哥,他有没有跟你说,今天晚上会去哪里?比如,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点,什么的”
“够了!”
问筠两眼通红地站了起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这些话,你怎么说的出口!他呜呜,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还比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案子,和那些不相干的人么?你到底明不明,当你说出这些话时,我跟清尧哥哥的婚姻就要被你破坏掉了!呜呜,你怎么能够这样!”
“很多人死了。问筠,很多无辜的人都死了。他们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他们也有父母生养,也有相爱的人,温暖的家人,牵挂的人。但是他们都死了,被人毫不留情地杀害了。你是我的亲妹妹,但是,更重要的是,我是人民的公仆,必须首先把人民放在首要位置。问筠,告诉哥哥,哥也是为你好。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们队长说了,他很爱你,他不会伤害你的”
“走!你走!”问筠竭嘶底里地喊了几声。
“问筠”
她哭得脸都通红了,江河不忍地撇头过去。
心中正有一股浓重的酸涩涌了起来,转眼之中,鼻头就酸了,在那道泪意就要冲出眼眶时,他急急忙忙仰起头,朝着天花板吸了口气。
湿润的泪意逼退,他说:“问筠,人这一辈子,总要学会享受不可避免的痛苦。他是不会伤害你的,他很爱你,甚至为了你改变了很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他再次杀人之前,阻止他。不要再让无辜的人受伤害了。”
问筠还是抽噎着,没有说话。
江河往外走了几步,又停顿了下来。
“你还记得莫白吧,那天跟我过来一起吃饭的那个。他的母亲差点就死在他的同伙的手下。幸好被队长救了。莫白吓坏了,至今还在家修养。我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还是没有说话,伏在地上抱头痛哭。
“怎么样?你妹妹状态怎么样?说了吗?”张子骞问。
江河摇摇头。
空气中飘过一阵沉默。
“唉!别愁了!小姑娘家的!哪里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呢!也难怪!理解的!理解的!”
第197章笔尖鲜血(99)(加更六千字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