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好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好一幅天妒绝色的娇颜!
但是,倘若陌上桑中的罗敷真在此处,怕也不会再有人为她失魂落魄了。只因眼前的这名女子,那翠羽的眉毛,白雪的肌肤,以及一袭轻柔的黄衫掩不住的束素般的腰,一条曼妙的黄裤遮不住的修长的腿,已然令行人们魂不守舍了。而当那双泛着水灵灵的秋波的清纯而又灵动的眸子幽幽地向周遭一扫,却已将众人的魂魄彻彻底底地勾了去。这少女,正值桃李年华,浑身上下跃然着只属于少女的轻灵。
就是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少女,却让那些内心邪恶的人也生不起丝毫亵渎之心,只能让在道旁,远远地望着。天上的仙女,又岂是凡人能够染指的,遑论亵渎?然而这位凡俗难近的黄衫仙女,此刻却如小鸟依人般轻轻挽着一位白衣公子的左臂,粘在公子的身侧,微微仰着头,瞧着这足以令世间所有待字闺中的少女形容憔悴的容颜,暗送秋波。
能与天上的仙女并肩同行的,自然也不是凡人。一席白衣,样式极简,似也不甚华贵,只因他自信自己的气质已无须华贵的衣着来雕饰。右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若龙爪,似玉笋,轻轻握着一柄折扇,一握清风,白衫微透,飘起几缕轻柔的鬓发。俏丽的面庞上,透着男子的刚毅与女子的灵动,一对如黑玉般的瞳孔,闪着高贵的气质,倘若他是个女子,容颜怕还要胜他旁边的仙女三分。然而他却是名男子,那也是国士无双的风流佳公子。
这一对惊艳脱俗的男女,又如何会莅临这一座小镇呢?
突然,白衫公子抬起头,用手中的折扇挡着阳光,眯着眼睛望了望头顶的烈日,又瞧了眼身旁的黄衫少女,轻笑道:“这午时的太阳可当真厉害得紧呐,可莫要将我家的妹子晒黑了,到时候没有人家要,那可如何是好?”
黄衫少女羞涩地瞪了公子一眼,撇嘴道:“既然你良心有愧,我看那里有一家酒楼倒是不错,我们可以先进去歇歇,要碗酒喝喝,等这阳光弱上一些再走。”说着,伸出本来藏在袖中的小手,向道旁一指。
白衫公子顺着少女的小手看去,果见路边有家小酒楼,上书“伊尹楼”三字。酒楼虽小,却也有些气派。看着酒楼,公子又笑了,收起折扇,拿扇子轻轻点了点少女的鼻尖,微微摇头道:“你这妮子,明明喝不了几杯酒,却偏偏这么喜欢喝酒。到时候喝醉了躺在人家店里,我可要不管你了。”少女娇嗔道:“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不会扔下依人不管的。再者,若是鼎鼎大名的花公子把我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丢在一个全是男人的酒楼里,你这‘江南四公子的称号,好像就有点名不符实了呢。”说着便扯着公子的衣衫,往伊尹楼里走去。
原来这如小鸟依人般靠在公子怀里的少女,小字便唤依人,名叫柳依人。而这位白衫公子,赫然竟是江南四公子之首,“如醉如痴如梦里,一步九笑千般花”的花公子,全名花间柳。人在江南,无论是黄花少女,抑或是纨绔公子,谁人不知这四位公子的名声?江南四公子,风流梦中人。少女们在闺中的梦中情郎,纨绔们羡慕嫉妒的对象,哪一位不是才气横秋,武冠古今的风云人物。而这位花公子,竟能居其榜首,他的潇洒风流,不问可知,难怪能够令如仙女般的柳依人为之倾心。
但是此刻,这位潇洒自若,风流万种的花公子,却对柳依人的娇嗔毫无办法,只能无奈苦笑着被少女拉入了伊尹楼。店小二眼见来了客人,正欲上前招呼,却被眼前二人的气质惊得顿在原地,半晌不动,直到花公子开口招呼,这才回过神来,忙引着二人上了二楼雅座,挑了临窗的桌子请两人就坐。二楼本就有着几桌客人,人声喧嚷,此刻众人见到花间柳和柳依人上来,瞬间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是眼角的余光不时还向柳依人瞄去。
柳依人却对环境的变化置若罔闻,静静地坐下,双手撑着小巧的下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仍是痴痴地瞧着花间柳。花间柳自然也是知道少女目光的含义,只能将折扇收入衣袖中,吩咐店小二道:“一壶上好的佳酿女儿红,一盏小叶西湖龙井。”说完又故意压低声音,轻声道:“偷偷给女儿红掺半壶水,莫要让那姑娘发现。”店小二心领神会,笑着退下去了。
柳依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花间柳的小动作,仍是痴痴地望着花间柳,看得花间柳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嘴角都开始抽搐,目光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能尴尬地道:“我说妹子,莫非我脸上又爬上了什么虫子吧,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好像的确是有只虫子。”出乎意料的,柳依人竟然如此说道。
“哦?”
“怕酒虫!”
说完,柳依人自己就已经开心地笑了起来,良久,才止住笑,接着道:“花哥哥,你还是老样子,到哪里都滴酒不沾,一直是我喝酒,你喝茶,好像我才是公子,你却是姑娘了。”
花间柳也不生气,将店小二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壶酒和柳依人面前的一盏茶移了位置,道:“好的,柳公子,请喝酒,美酒赠美人。”也不待柳依人说话,他已经为自己斟了一壶茶,举杯欲饮,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原来名动江南的花公子竟然怕酒,这倒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匪夷所思啊。”
却见桌旁蓦然出现了一名女子,一身青衣,长发及腰,齿如含贝,俏然立在柳依人身畔,绝色竟似丝毫不输,平分秋色,隐隐有争奇斗艳之势。若说柳依人的美属于碧玉少女的灵动清纯,这名女子的美就在于花信时节的锋滟与冷傲,当真是“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的话出口,竟似琴瑟之音,空旷悦耳,青翠欲滴,还带着一小股兰花的清香。如此一座小镇的小酒楼内,竟然在今日同时出现两名绝色少女,却也是闻所未闻,令人匪夷所思。江湖上出现这等事时,往往预示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愣是以花间柳的眼光,兀得见到这名女子,也不禁讶然,已经到了嘴边的盖碗也是被轻轻放回了桌上。柳依人本欲饮酒,眼见女子突然出现,小脸不禁微微一红,偷偷将酒杯藏了起来。她虽然爱喝酒,但却也只敢在花间柳面前如此放纵,少女心性,若是被别人发现了自己奇怪的癖好,难免有些羞涩,尤其是在这位绝色不输自己的女子面前,更是由羞涩变为了羞愧。
青衣女子用目光扫过柳依人脸上的表情,不觉自傲一笑,似乎对自己出场的效果尤其满意,接着面向花间柳,傲然道:“久闻花公子风流倜傥,采花无数,不知是否真有江湖人说的这般本事。”说着,玉指轻抖,指尖已是绕上了一支银月簪,带着几抹残影,已是闪电般点向花间柳胸口膻中穴。花间柳面色不变,也不知他如何动作,那柄折扇已是重新出现在了他的右手,咄嗟间已是张开,一幅秀丽的江山图挡在了银月簪之前,任凭青衣女子如何使劲,却也无法刺穿扇面上的一层薄绸。
绸是凡绸,又弱且薄,簪却锋利无比,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这一层薄薄的扇面。
青衣女子大惊,但转眼间又恢复如常,缓缓收起银月簪,微笑道:“花公子果然风流无匹,这柄江河扇也果然如传闻般变幻莫测,神出鬼没,小女佩服。”
花间柳悠然轻摇折扇,还未开口,柳依人已是抢先道:“那是自然,这江河扇乃是杭州水月斋的轻羽姑娘对哥哥一见倾心,精选浙东湘妃竹做扇骨,蚕丝绸布做扇面,九死凤骨做同心扣,耗时三月亲手制成,又邀京城御用画师毛无墨手绘万里江河图,襄阳米芾亲笔题写扇名,一扇便值千金。”
“好了,你这妮子,”花间柳收起折扇,摇头道,“和姑娘的那枚银月簪相比,在下这扇子却是不值一提。若非在下眼拙,姑娘那银月簪,以银玉为主,再辅以东珠、玛瑙、珊瑚等物,为京城御用银月坊独制,天下只此一枚,恐难以金银量价,若非皇亲贵族,万金亦然求之不得。料想姑娘定非凡俗,在下斗胆,敢问姑娘贵姓。”
青衣女子嫣然一笑,将那银月簪轻轻扎在秀发上,嫣然笑道:“花公子果然好眼力,名不虚
第1章 小楼有佳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