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桂系统治安徽12年,省主席几度易人,但以李品仙任皖省主席时间最长:从1940年1月起到1948年8月止,共八个多年头。这期间的派别间斗争,亦最为尖锐复杂。其中包括新桂系与国民党中央各派系、新桂系与地方实力派系以及新桂系内部各派系的争权夺利的斗争,波诡云幻,光怪陆离。特别是新桂系与中央系的斗争,曾经几乎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直到他们与国民党蒋家王朝一道覆灭。现就笔者亲闻目睹,记忆所及,略作点滴述录,以供研究史实的参考。
一抗日战争前,安徽这一块地盘,党、政、财、文的大权以及地方基层组织的实力,基本上都在分子的控制范围之内。但是,抗日战争爆发,南京沦陷以后,日寇倾其全力,沿津浦、陇海等铁路,沿长江、淮河,分头向武汉地区侵犯。安徽沿铁路线、沿江淮的交通城镇,都相继沦陷于敌手。国民党党政官员,都纷纷向大后方逃跑,政府组织解体,地方上一片混乱。这时,安徽已由抗日前哨,逐渐变成了敌人后方,按军事序列划属于第五战区。当时为所谓密切军政配合,开展敌后游击战争,安徽省政府主席一职,就由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兼任。从此,安徽便由系的属地转为新桂系的统治范围。不久,李宗仁随军前进,改派桂军头目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廖磊继任省主席职务。李、廖主政期间,完全实行着大广西系的一套做法,不仅军事大权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而且把所有专员、县长都一律换为广西、湖南人或者亲桂系的嫡系分子担任;同时,还大量吸收知识青年,举办干训班,培养了大批广西系爪牙,分派到县、区、乡镇,甚至村保一级,担任各级领导,提出所谓“行新政、用新人”的口号,从而彻底摧毁了系在安徽的基础和地方势力。例如桐城县与系关系密切的大绅士光九香提出反对意见时,新桂系就加以破坏抗战的汉奸罪名,严厉地把他镇压了,用以巩固新桂系的统治。但是,另一方面,新桂系鉴于当时安徽环境险恶,敌伪环视,为扩大政权,执行政令,又不得不运用部分民主人士和进步青年,来加强抗日宣传、组训工作。如当时成立了抗日民众动员委员会,以及下设的工作团、队和青抗、妇抗等组织,都是由各方进步分子所组成,对抗日动员工作,开展活动,起了很大的作用。在这种形势之下,系的头目,又不在安徽,而他们的各级党务工作,亦黯然失色,毫无作为。及到1939年初,地方秩序渐趋稳定,系的主要头目刘真如、方治从大后方回皖,一看到安徽的情形,与昔日系统治的情况相比,感到面目全非,极为不满。他们左冲右突,无法插足,于是就找出种种借口,向蒋介石提出控告。如说:新桂系排挤打击“中央”同志,新桂系庇护共产党,新桂系的某些高级干部有共产党嫌疑(如当时散布的空气,说陈良佐、李一尘、胡学林等是共产党,实际他们全不是)以及新桂系干部贪污、腐化、走私等等。矛盾正在激化时,省主席廖磊患脑溢血死了。又由李宗仁、白崇禧保举李品仙接任安徽省主席。李是广西系高级将领之一,当时任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驻扎在襄(阳)樊(城)一带。因此,安徽的政权仍牢牢地掌握在新桂系手中。
二蒋介石为缓和新桂系与系的矛盾,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发布李品仙为安徽省主席之后,并决定让李品仙兼任安徽省党部主任委员,同时调兼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实行党政军一元化领导,以拉笼李品仙,加强团结,名义为共同抗日,实质是要他们共同对付共产党。李品仙赴任之前,在重庆奔走联系了一个多月,并接受了系的一些人事安排:一是让系嫡系分子刘真如任安徽省政府委员,以后并兼任省干训团的教育长;二是系大将方治仍回任安徽省教育厅长;三是让分子原十一集团军驻渝办事处处长苏民、十一集团军少将参议兼特别党部书记长杨绩荪,任安徽省政府委员和省党部委员;四是接受一批分子、中央政校毕业生随李品仙来皖工作,如周天固任李的随从秘书,萧继宗任党政分会上校专员兼编《春秋月刊》,周方任党政分会少将专员兼干训班教官,蒋慎良任省府视察(后派为郎溪县长)。李品仙到了安徽后,正是第一次反共高潮即将开始之际。他除了接受上述系的人事安排外,送给蒋介石、系的第一个秋波是:改组省动员委员会,撤换了一些进步人士,如周新民、狄超白、朱蕴山、童汉章、陈超琼等,并迫使他们离开了“立煌”;其次是撤换了民政厅长陈良佐,撤换了财政厅长章乃器;接着又撤换了几个贪污、走私、声名狼藉的广西县长,如苏云辉、覃国光、黎炳松,并拘留审讯(后来这几个人被广西兵把他们抢走了);同时,也放手任用了一批科秘级的分子,如建设厅的杨甲,省银行的吴墉祥、许钱农,财政厅的吴文源等等。这是李品仙得到系的上层支持,而互相利用的结果。因而暂时地保持了一段平静的局面。但是,众所周知,新桂系与蒋介石、系从来就存在着矛盾和分歧。自1929年桂系反蒋失败后,就一直负隅广西,表面上李(宗仁)、白(崇禧)接受了国民党中央任命,为五路军总司令和副总司令。实际上,我行我素,并不买中央的账。只是在抗日的前提下,蒋介石有计划地让出安徽这块地盘,来作为拉笼新桂系的诱饵;而新桂系则正好利用这个地盘,发展他们大广西计划。各有目的,各有所怀。但是,李品仙到安徽之初,与系密切合作,特别是分子苏民、杨绩荪,受到李品仙的信任,经常不离左右,成了李品仙的“智囊团”,并使广西籍干部受到了打击。这又使新桂系干部极为不满,纷纷写信、打电报给李宗仁、白崇禧,认为李品仙的做法,损害了桂系“团体”的利益。李、白则密电李品仙查询,并提起注意。这使李品仙开始警觉起来,有了转变。而偏偏刘真如、方治之流,还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经常为专县人事安排问题,中学校长任用问题,在省府委员会议上与新桂系不断争吵。由于人事安排得不到满足,方治等就到处播散新桂系干部一些贪污腐化、违法乱纪的情况,特别是方治曾经与分子商议,准备向国民党中央建议,请调驻在鄂皖边境的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刘和鼎来接任安徽主席。刘是安徽合肥人,提出“皖人治皖”,并可以争取安徽在重庆的元老派的支持。这使李品仙知道后极为恼火,认为方治太不讲信义了。于是就开始了李品仙与系的拚斗。先是出现了方治住宅被搜查的事件:约在1940年夏秋之际,“立煌”警备司令杨创奇派了一个连长带着一班士兵,深夜去桂家湾搜查方治的住宅,翻箱倒笼,折腾了几十分钟离去。当时的传说是:一、方治经常通宵达旦打麻将,士兵是去抓赌的;二、是说方治的老婆是日本人,家里有电台,常与日本人通讯,警备部去搜查电台的,实际上,这是新桂系对于方治的“逐客令”。方治第二天立即派人去河南固始县发电报给陈果夫,报告被搜查经过(怕从“立煌”电报发不出去)。这也是李品仙新桂系对系发出进攻的信号弹。不久,方治也就离开“立煌”去重庆。李品仙对于系的进攻,首先是从省党部方面,节节前进。省党部是系在安徽的大本营。李品仙是在委员中拉住了苏民、杨绩荪,使之靠近新桂系;继之,则派去桂系干部黎民兴当秘书,专门了解书记处的有关情况,以后又派去桂籍干部李荣康去当人事室主任,接着又派去具有民主思想、反系的干训生陈天任、郑汉(实际是中共地下党员)、沈克任等到省党部当科长,使省党部系的一切活动,基本上都在李的了解掌握之中,甚至有的县党部书记长易人,如果是露骨的反新桂系的分子,文件到了李品仙面前,马上就能予以改变。这样一来,使分子省党部书记长卓衡之弄得一筹莫展,无法工作,被迫辞职。接着国民党中央先后又派来分子魏寿永、曹敏为书记长,也都先后被迫辞职离去。以后由李品仙保荐了靠拢新桂系的杨绩荪代理书记长。系在安徽的另一个重要头目刘真如,当时曾由国民党中央任命为省干训团的教育长,系想通过他来掌握地方干部的。可是干训团的副教育长、教务处长、训导处长、大、中队长及所有中上层干部都是广西人或者是亲广西分子,刘真如说话无人听。不久,亦被李品仙派到安徽学院去当院长,教育长改派陈诚系的张宗良接充。分子王枞原任《皖报》社社长,李品仙借口解决报社经费困难问题,把他撤换,派杨绩荪为社长。在省政府委员方面,方治、刘真如调走后,除了骑墙派的苏民、杨绩荪外,没有一个嫡系分子。至于在专员、县长方面,除了个别沦陷区外,分子亦休想染指。记得省党部委员嫡系分子范春阳,通过省财厅介绍一个县财政科长,想从省里直接委派下去,结果被新桂系的主管人发现,一直搁置不办,不予同意。不仅上层如此,在很多的县里,新桂系与系的关系也很紧张。各县县党部的书记长及其主要成员,大都是分子或亲分子。而各县县长等,全都是新桂系分子。他们仰承上级意旨,对于分子,想从地方上安排基层人事,说说人情,同样遭到冷遇,或者拒不理睬。县党部往往利用区党分部、小组等进行反新桂系的活动,新桂系则利用干训生的同学会(后改称联系站)与之相对垒,有时互相攻击,双方都向上层告状,打笔墨官司。所以从上到下,系感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省党部书记长曹敏在省会机关党员大会上曾经愤慨地说:“我们现在是头顶金饭碗讨饭”,意思是政权是国民党的,可是党方一切事情还要求人,党部不受重视。针对这种情况,系无时无刻不在伺机反击。1943年1月,李品仙在重庆做过一番活动,绕道广西回皖南视察的途中,日寇数千人,从湖北黄冈、罗田,未遇任何抵抗,轻易地窜进了大别山,使广西系所宣称的“固若金汤”的抗日根据地“立煌”,一度遭到日寇沦陷。于是方治等一班在重庆的分子抓住机会发动皖籍青年学生贴标语,发传单,上街游行,喊口号,要求撤换李品仙。使李品仙受到了严重打击,灰溜溜地回到了“立煌”。但是,由于当时还在抗战期间,新桂系握有重兵,蒋介石还不能轻易将其撤换;又加白崇禧等授意一些新桂系分子暗地出来疏通解释,系的这一反新桂系运动很快也就平息下去了。后来,李品仙回到大别山,在一次纪念会上向全体公务员训话时,还附带地隐约其词地谈到大后方有人在反对他,但是反对无用,还故意自矜地说:“我自己也觉得来安徽干了好几年了,也该休息一下了,就像一部跑久了的汽车,该拖进厂里维修维修了,可是中央不同意,只好再勉力干下去。”这是有意说给分子听的。但是,重庆的这次反李运动,已标志着系向新桂系反击的开始。抗日战争胜利了,国民党中央政府还都南京,安徽毗临首都,系再不怕新桂系拥军割据、不服调遣;同时,也利用了安徽人民一股反广西的情绪:即新桂系统治安徽期间,视安徽如广西的殖民地,就像满清的八旗贵族统治汉人一样,各级机构的重要官员,基本上都派由广西人或他们信得过的新桂系分子担任。贪污勒索,搜刮聚敛,无所不用其极,差不多的广西中上层人都升官发财娶妻纳妾,有些地方民间流传着:“只要会说广西话,就把官来做”。“广西人把安徽的地皮都刮尽了”。“生下男的是老蒋的,生下女的是老广的”等等。系就历举了新桂系这些罪恶,在南京组织起反李运动的新高潮,一面利用在南京的安徽人士,包括部分学生和分子,在南京市区结队游行,喊口号,散发传单,贴标语,到国民党中央党部、行政院请愿,向安徽在京的元老们呼吁;并在《救国日报》和其他报纸上发宣言,发新闻,使全国上下无不知晓,势头很猛,轮番不断地进行,大有不打倒李品仙,誓不罢休之势;同时,并策划发动上海皖籍人士,积极响应。另一方面,撤换了李品仙兼安徽省党部主任委员的职务,仍派被李品仙排挤走的分子刘真如来接充;撤换了为骑墙派杨绩荪的省党部书记长职务,改派系的死硬分子范春阳接充;在省政府方面,自方治走后,厅长、委员中没有嫡系的分子,这时财政厅长桂竞秋辞职,而由财政部直接委派了中央调统局分子濮孟九接替;其后又派中央调统局分子闻汝贤为省府新闻处长。李品仙派到省党部的科长、秘书等,也都一一被撤换了。再一方面,又由范春阳等在省内策划组织倒李运动。新桂系及李品仙在这一猛烈进攻的面前,确实受到很大震动。过去李品仙对在安徽的分子步步进逼,使之一个个离去,可以说是节节胜利;而现在可以说是节节败退,处于被动了。但他也急起反击,坚决斗争,其所采取的策略:第一,是不得不让出一些职位,安排其他中央系及中间势力的人物。例如建设厅长派由陈诚嫡系三青团骨干张宗良担任,教育厅长派由朱家骅系的翟桓担任。派陈诚的秘书长王东原的弟弟王修恺担任省卫生处长,派中央元老派推荐而属于军统关系的宣xx为皖东区的行政督察专员,派中央系军统系霍照亭为贵池区行政督察专员等,其他县长和田粮、税捐处长亦接受中央各派系主要人物推荐,任用的也很多,借以拉拢各方面的助力,来对付系。第二,加强巩固内部,以抵制系在安徽的倒李活动,适应这种需要而成立了几个组织:一是组织了“安徽建设研究会”,以网罗省参议会、三青团及省级机关的领导成员为参加对象,吸收上层分子很多,但以陶若存、张宗良、朱子帆、汪幼平等为核心,开展各种拥李的活动;二是组织了“公务员进修会”,以吸收各机关的中层干部,如科长、秘书、视察等这一层级的人员参加,开展拥李和反系的活动,领导的人员是苏民、黄同仇等,而下面串连活动的则是冯治安、石裕鼎之流。三是组织了“安徽地方自治协进会”,主要是吸收中下层的干训生参加,如厅处局的科员、主任科员这一层级的人员,以防止为系所利用。主要的领导人是黄绍耿,具体主持这一工作的是张鸣、杜定球之流(均广西人)。这几个组织成立后,都进行了一些拥护李品仙、反击系的活动。例如有的通过参议会或以个人联名打电话给国民党中央表示拥李,或者组织地方人士赴京请愿,反对系;有的则发表与系针锋相对的宣言,
李品仙主皖时期的派别和斗争(转帖)[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