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方片K说,“我当然是人。”
“不过和你们不一样。护士和病人走两条不同通道进入「缝隙」,在这里形态和任务不同,仅此而已。你知道什么是平行世界吧?”
唐思烬点头。
“所有被「缝隙」创造的世界,在宣告完整后,都会成为彼此的平行世界。”看出方片K经常解释这些了,因为这段的语气比起叙述更像背诵,“在副本形态里被简化的细节会被补全,半成品人的性格和动机被进一步复杂化,发生在副本里的一切被圆成逻辑化的记忆。随后,对他们来讲,那就是“现实”。”
“这些“现实”之间,有的相似,有的大不相同,但归根结底大同小异。”
“只有一个地方,独一无二,和哪里都不同:「彼岸」。”
方片K停下换了口气。
“从「彼岸」来到「缝隙」的人,身份都会是护士。我们和病人的根本区别在于,你们因突至的死亡流亡此处,但我们完全出于主动选择……我们甚至还得填申请表。成为护士后,只要成功经手一定数量的病人,我就能交换到奖励,即前往任何一个被新创造出的现实。在那之前,「缝隙」也会抹掉我在中转站和「彼岸」的记忆,顺便在目的地给我安插一个新身份。我会相信那就是我从出生起的生活。”
唐思烬按了按颈侧:“新身份是可以被选择的吗?”
“不可以。”方片K遗憾道,“说不定我落地就是个重刑犯什么的呢。”
“……”
“你可能想问,为什么,”方片K说,“会有人选择不可逆地离开旧居和家人,以这种……算了,也不能说是愚蠢,但反正傻里傻气的形态,在这个除了死亡直播和一个湖外一无所有的地方待上近乎无限的时间。「彼岸」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吗?”
“倒也不是。但在那里,人没有记忆自由。”
唐思烬注意到,尽管可能曾经无数次重复这段内容,方片K仍然显得有点焦虑。
他也短暂地分了神,想如果方片K本体真是个人,那究竟是男是女。
它的声音明显和外形一样压缩了,但总体听起来像女人。
他决定以后用“她”指代护士长。
“人离开「彼岸」是永久的,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这样一来,我在那里的家人朋友要怎么办呢,他们会不会绞尽脑汁要阻止我,因为如果我永远不回去,永远杳无音信,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答案是,不会。因为尽管护士从完成申请到离开「彼岸」的过程很久,但对外部来讲,不过须臾之间。在这期间,「缝隙」会帮忙善后,抹去我在那里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以及因果。”
“00105049号副本里,人物之间形成杀戮因果线。但如果有人伸出手,把其中一个人物拿走了——打个比方,假如格温德琳不曾存在——其他人物的命运又会是什么样的走向?”
首先,是艾希莉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弗里曼家主。考虑到副本没有提供任何细致的往事叙述,她甚至不一定会和女人相爱。
其次,小艾希莉会在中国长大成人。
最后,特德不会存在。
“一个人的存在,看似是个体,其实环绕无数因果。当他不复存在,蝴蝶效应会让一切关联事件出现微调。”
“但这样太混乱了。”
“所以,每到闰年,在多出来的那一天里,「彼岸」的人被允许进入「缝隙」,而留下的则会迎来一次记忆清算。”
唐思烬眼神一闪。
“就像被拎起来抖了抖,再原样摆回去似的。”方片K忧伤地说,“但很多东西都不会在原地了。在下一个闰年,你和你现在的恋人朋友或许根本没认识过,或者早已绝交。拼尽全力得到的东西,极有可能在下一个闰年,因为“因”被抽离,或“因”被它自己的“因”篡改而轻而易举失去,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过它。”
“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想要安宁的人会希望离开,但走得人越多,每次清算后的蝴蝶效应就会越严重。”
“而且即使不走,即使满足于此,来自曾经发生事实的蛛丝马迹仍然可见,彼岸人的生活里处处可见违和,仿佛撕开缺口,就能触及被扭曲过的真实。但谁能证明那段所谓真实未曾被篡改呢?仅仅一个瞬间里,任何大事、小事、和我们有关、无关的内容,都会造成过往的篡改和流失。”
唐思烬说:“所以你才想走吗。”
“很多人都想摆脱它。”方片K不置可否,“毕竟太没有安全感了。在彼岸,闰年前一天又被称为“最后的狂欢”,尤其恋人和密友会像末日一样厮混,毕竟……”
她没说完,像真正的晴天娃娃一样晃动着。
这些内容的倾诉目的其实远大于科普,毕竟归根究底,它跟病人毫无关系。
但唐思烬仍然认真听完了,并且没有走神。「缝隙」强调所有NPC最终都有机会变成和他
第 56 章 中转站[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