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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逃亡[1/2页]

军临天下 杜青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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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天空布满铅尘,以至于不时迸射的热血也不再鲜红艳烈,而像染坊里倾注了青黑颜料的池水忽地被一块布料带起,四散飞零后再落于地面,慢慢汇聚成一滩一滩的黑水。
      前面又是重重人影,也是一片重重刀光!战马到此早已失去了速度。袁士平依赖着坐骑那最后一点冲击力又劈翻了两个士兵,一头扎进敌人的军阵中。
      两点寒芒在大喝声中闪现,迅猛地出现在袁士平眼前。在如此阴沉晦暗的天气下,袁士平依然清晰地捕捉到了两支长枪刺来时的攻击轨迹,和那晶亮的枪头所散发出的森森冷意。
      军刀还没有收回来!无奈之下袁士平只能侧伏身体,同时猛提缰绳,希冀战马能再次发力冲突。当身体贴伏马背得那一霎,袁士平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支长枪紧紧地擦过后背的盔甲,还来不及庆幸,另一支长枪已近在咫尺。
      在厚实密集的战阵中,被围困的战马终究没有再冲刺起来。悲鸣中被长枪深深刺伤,前蹄一软猛地蹶跪下去,将袁士平甩出三尺开外,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没等被摔得头昏脑涨的袁士平爬起来,一柄长刀狭带着风声直斩而下。袁士平暴喝声中只能躺在地上用尽全力挥动军刀,但仓促地格挡抵不住敌兵的力斩,手掌一震,军刀已被击落,而敌兵的长刀依旧来势不减地劈落。
      本来刹那的时间,咫尺的距离,袁士平都忽然觉得如此的悠长。圆睁双目惊骇地看着雪亮的刀锋一点一点逼近自己的脖子。头脑中兀然一片空白,似乎忽然间想起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袁士平本能地想大喊,却又似全身的力气突然间被抽干,只能裂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也想翻身滚避,却发现自己有如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尽管用尽全身力气,也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就好似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禁忌一般。虽然这些都是徒然,他依然不能叫喊也不能动弹分毫,但人性求生的本能让他继续奋力挣扎,可这更无限地增添了他心中的焦惧。
      “就要这样离开了这个尘世吗?”袁士平的心中忽然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惘然和凄楚。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疼痛,可他却明白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死去,的确已经离开了这个自己熟悉的尘世。他还来不及回味死亡的感触,却恍惚间看见了自己的奠堂,惨淡的烛光,摇曳的灵幡,那一片素白中传出一阵低低地哀泣。是谁在为自己哭泣?袁士平努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更觉郁结怆惶。
      自己现在是什么?是鬼吗?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平日自己并不相信存在的阴间?自己现在该去做什么?又该去哪里?这些问题让袁士平茫然无措。只觉脑中纷乱如潮,越想越迷茫,越想越凄惶,脑海里忽然像天崩地裂时地火喷发一般,疼痛欲裂。猛然间让他只想竭力嘶号,以发泄心中的那股怨气。
      “啊!”似乎忽然突破了那束缚身心的无形禁忌,袁士平终于嘶喊出了最后一声!
      “啊!”凄厉地惨叫划破冷寂的夜空。袁士平猛地翻身坐起,惊恐的双目呆滞地瞪着前方,大张着的嘴呵哧呵哧的剧烈喘息着,额上汗珠点点滴下。已被冷汗浸透的衣衫在清冷的夜风中紧紧地粘在他的背上,更是触体生寒。
      良久,喘息声慢慢缓和下来,似乎是夜风终于让袁士平注意到它的存在,被凉意侵醒的双目开始略略地转动,然后,那颗木桩一样的脑袋也终于扭动了两下。
      “呼!”长长地吁了口气,袁士平抬袖抹了抹额上犹未风干的汗渍。
      “唉—”又低低地叹了口气,又做噩梦了!义军败亡已一月有余,但自己还是经常梦见相关的画面,而且,都不是好梦!好象是要应验白天逃亡时的恐惧不安一般,梦境也总是惊怵怅然。
      转过头望向窗外,想看看是什么时辰了,触目却是漆黑如墨的夜幕,偏又能让袁士平以感觉的方式“看见”沉沉的夜雾在身边涌动,似乎自己时刻都有可能被吞噬,堙灭在飘渺深邃的黑暗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离天亮还早!袁士平又重新躺了下去。往事纷沓而至,了无睡意的他继续睁着双眼瞪着屋顶,尽管在这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包括屋顶。
      一股冷风透过残破的墙壁灌进了屋里,袁士平才觉得背下一片润湿,粘粘地很不舒服。是刚才在梦里被吓出的冷汗浸湿了铺在地上的干草。便向旁边挪了挪,躺到另一边干燥的草上去,顺着将双头叉着枕在头下。
      想起自己的遭遇,袁士平不由地抽动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丝充满无奈和苦涩的笑容。自己本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秀才,在期盼着有朝金榜题名的同时也过着寒碜平淡的日子。谁料到连年的灾荒下却还更加沉重的苛税引起了平民的强烈愤懑。箪丘县衙丁役去黄集镇收税,失手打死了无力纳税的陈二后终于激起了当地村民地反抗,一阵混乱中打死了三个衙役,剩下的两个跑掉了。事态冷却后一众村民看着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傻了眼,都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了。杀了人,而且杀的是官府的人!这在大凉帝国可当作是谋反的大罪,严重者可以株连九族!
      带头反抗的陈平川在当地陈氏中颇有名望,在黄集镇也算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知道自己闯下弥天大祸绝无幸免后干脆鼓动村民造反。一是由于众多村民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二是沉重的赋税也确实让平民地生存实在难以为继,本就贫困的建洪郡近年蝗灾旱灾相连,大量的平民家庭破碎,逃荒他郡。帝国也拨发了赈灾银粮,可层层运转到建洪郡后已所剩无几,再从郡治发到各县后便消匿无踪了。根本没有救济到背井离乡的民众,以至于郡内新坟频立,更有些老弱饿死病死在逃荒途中无人理会,暴尸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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