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
旅游归来。
邱若拖着行李箱，刚走到家门口，便被人迎面叫住了——
“若若，把东西放家头，就赶快到你舅爹爹家去。”
若若，是邱若的小名。
舅爹爹，是对舅公的家常称呼。
说话的，也正是邱若的二叔。
邱若歪过头去，满腹疑惑，“舅爹爹怎么了？”
邱若记起自己旅游前，便老听奶奶说着舅公不好了，难不成，就这么几天他就走了？
邱若心生忐忑。
“走了。”二叔叹了口气，邱若听得心一沉，又听二叔续道，“你前脚刚在车站给你爸打电话说你快到家了，他就走了。趁现在他身体还热乎，脸上还没那么难看，你赶快去看看吧！”
二叔话音刚落，一旁瞄着邱若半天的三姑父便似打开了话茬子，小钢炮似的问话一句句地向邱若发来。
“若若，听你爸说，你出去玩了几天呢，去哪的？玩的怎么样啊？累啊？”
三姑父好玩，一向与舅公也没甚交情，故而此刻，面上也是笑嘻嘻的，与平日无异。
邱若还没从舅公突然没了的凶信中反应过来，楞楞地回了两句，便没了下文，三姑父没得趣儿，便拉着二叔，别了邱若，往舅公家继续商量老人身后事了。
邱若回过神，进家门，收拾好东西，也往舅公家赶去。
舅公家和邱若家住同一个小区，只是舅公生前，性子古怪，又常爱训导仙贝，舅婆言语刻薄，夫妻两于亲戚间也少有走动，故而，连带着邱若这一辈的亲戚们也不爱与舅公家多有来往。
“若若回来啦。快，烧个纸钱去送送你舅爹爹。”
没等邱若进门，舅表姑父便递上了三张黄纸，舅表姑抱着未满周岁的儿子，红肿着眼儿，话语梗塞，显是刚哭过的样子。
邱若依言接过黄纸，在楼梯口的碳火盆旁接了个火，看着火光，听着楼梯之上，齐聚在舅公家闲聊的亲戚们的声音，胸中陡然生出几分荒诞感——
舅公家这样的热闹，邱若只在过年时才见到过。
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受，邱若对着火盆里飞扬的纸灰作揖，心道，“我是无心之过，舅爹爹勿怪啊。”。
转过身，踏过几阶楼梯，邱若走进了舅公家。
“去拜拜你舅公。”
大姑推了推邱若，“大家都拜过了，就差你了。”
邱若依言跪下，膝盖与地面隔了一块布垫，并不隔腿，邱若拜了三拜，抬眼望了灵床上的舅公一眼，舅公未换寿衣，面色微青，已无人色。邱若记起三年前舅婆死时，面色也是如此，不由得身子一颤，她是胆小的，尤怕死人。
邱若起了身，走到父亲身边，小声问道:“爸，舅爹爹怎么走的这么快。”
邱若问话时，忍不住又瞧了一眼舅爷爷的遗体，她始终没法把那具头发灰白，右手边还放着拐杖的尸体和记忆里那个我行我素，独断专行的舅公联系在一起。
邱若揉揉眼。
今年年头，亲戚走动间，邱若还听表姑和大姑说，舅公要出钱给他姑娘买房。
“从前都是把钱往死里抓，现在居然开始想着讨好自己姑娘了。也不晓得是他终于良心发现了，还是怕自己到时候死的姑娘记恨他之前做的事，不给他送葬。”
表姑话语间甚是讥讽。
邱若忆起，不由打了个冷战。
“还不是被气死的。”
见女儿没能听懂，邱父看了看左右，见舅公家人都不在周围，方才压低声音，解释道:“你舅爹爹前不久摔下来进医院，医生劝你舅姑姑带家去保守治疗的时候，你舅姑姑就开始闹着办白事的事还记得？医生那不得希望了，闺女也巴不得自己走，你舅爹爹就这样不情不愿地给气走的。”
邱若望着灵堂，舅爷爷的遗体，心中也不免唏嘘。
舅公家的事，她知道的少，也没法和长辈一般对舅公与舅表姑的父女关系点评两句，但舅公疼爱自己孙子，孙女却是不争的事实。
邱若自己都撞见好几次了，她听奶奶的吩咐给舅公带去的吃食，舅公表面收下了，转过头，却把吃食都填了他孙女的五脏庙。
据奶奶说，舅公那次摔下来，也是他孙女有关——
舅公家孙女不写作业，闹着要出去玩，舅公动了气，拄着拐杖，脚下一滑，头摔在茶几上，这才出了大事。
“邱若姐姐，爷爷什么能醒啊？”
邱若回过身去，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起便替换了父亲的位置，挤到自己身边来，朝自己发问的舅表妹，一时语塞，不知该回些什么。
舅公去世后，被亲戚们念叨最多的除了舅表姑夫妻，便是她了。
但她，才不过8岁。
邱若认定，养不教，父母过。
对于那一胎还未养好就急着响应国家号召要了二胎，把姑娘丢给体弱老父照顾的舅表姑夫妻，邱若心里自是有一大堆牢骚，但此刻，对上舅表妹那双哭红的眼儿，邱若竟一句说不出来了。
邱若抚过表妹的头发，刚整理出两句，一旁的三姑却着先开了口，替邱若回道，“叫你皮呢！你家爹爹不会醒来了……”
舅表妹闻言眼圈又红了起来，眼看又要哭了，邱若奶奶远远瞧见这块不太平，忙不迭地走了过来，呵斥起了自己闺女，“少说两句，还嫌人走的不够安稳
第六夜 扬花萝卜[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