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沉在崩裂的山峦之后时我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西歧的兵马层层地包围上来,走在前面的是我的师叔师伯们。远处的厮杀终于止息了。
我看见张山和李锦的魂魄,像两道苍白的光芒一样,升上被残阳染成血色的天空。我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经历了血与火的战乱洗礼之后,这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像是不忍看见那些蝼蚁一样的生命逝去似地,发出沉重的,叹息的声音。于是我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希望这个世界为了我一个人消失,不然就像冥冥之中早已决定好的那样,沿着天意的轨道行进下去。
我看见姜尚和冠冕堂皇的武王站在一起。雪白的长须在风中飘扬,目光毫无感情地落在我身上。我微笑着面对他的漠然。或许我的死法,也是早已被一些人决定好,并在今日付诸实施的。我的灵魂飞向封神台的时候,他的使命也就宣告完成。我也是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啊。
我看见我的师父,推着一张巨?走上山来。我低下头去不愿去看他的脸。我想师父也是会伤心的。他活过了几千年,却只有我一个人陪伴他度过十几个春秋。我对不起师父。作为他的弟子,我让他失望了。
到了现在也……
我怔怔地望着天空。人在要死的时候是会害怕的吧,就像我现在这样。我怕进入封神台的时候,该怎么去母后,怎么去见杨姨母,怎么去见我的弟弟殷洪。还是像传说中那样,人死后与天空融为一体,万事都不再挂怀了呢?
如果是这样,那真好,真好。我可以实现我的诺言了。我要一直保护殷洪。即使忘记了所有事情,也要一直保护他。我们是兄弟啊,是血浓于水,不能分离的兄弟。
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忘记。
二
我叫殷郊,是成汤三十一世王,殷寿之子。大商天下的储君。与胞弟殷洪同为中宫皇后姜氏所生。身为东宫太子,我对成汤天下既熟悉又陌生。这个世界就是它该有的样子,我不在乎它打上哪个朝代的烙记。对殷洪来说,也是一样。
父王每天都戴着垂帘的高冠,身披锦袍,摇摇摆摆地从长朝殿的长廊走过。宫人们匍匐在他的阴影下喘息。我颇有些委屈地问母后,为什么父王从不看我们兄弟一眼?为什么人们那么害怕父王?母后摸着我的脸说,太子是不应该问这种问题的。我应该学习父王的样子,学习他不怒而自威的魄力。
于是我的心中第一次有了“君王”的概念。不管怎么说,那时的我还是渴望成为一个英明君主的。
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与殷洪在一起。我们在庭院中习字,玩耍。看着风吹过的时候,花树的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殷洪个子很小,长得很甜。他总是兴奋地拍手大叫,围着大树转圈,让花瓣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穿着盛装的母亲从朱门里走出来,呼唤我们兄弟的名字,把我们责备一顿。她教我照看好殷洪,教我做一个好兄长,不要让她失望。
我会的。那时我看着殷洪用力点头。我一定会……
再后来,无知的幸福突然结束了。宫里来了一个妲己的女人。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父王不再每天去殿上上朝了。只是时时看见他搂着那个一脸妖媚的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过长廊。宫中笙乐彻夜不息。
有一天,从朱门后抬出了宫人的尸体。母后把我和殷洪搂在怀里,望着死去的宫人,一句话也不说。
母后把妲己召进了西宫。我和殷洪站在门口,听见母后从未有过的厉声呵斥。妲己从宫里出来时一脸的愠怒。她望了我和殷洪一眼,表情神秘莫测。
没等我捉摸透那眼神的含义,惨剧就发生了。
那天我和殷洪坐在树下弈棋。执掌东宫太监杨容神色匆匆地奔来。
“二位千岁!……祸事不小!……”
我和殷洪赶去的时候,母后倒在地上。她的双手像焦炭一样扭曲着,左眼成了可怖的空洞。我看着满地的鲜血,喉头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我儿……姜环做害我谋逆……妲己进献谗言残握手目……你当为母明冤洗恨……也是我……养你一场……”母后最后说,她的眼睛闭上了。
一阵颤栗着的可怕愤怒。我抓过墙上悬挂着的宝剑,剑拔出鞘,直劈黄妃所指的,那个抱头跪在地上的贼人姜环。在我理解所做事情的意义之前,姜环的尸体分成两截落地。我拿着剑冲出去宫去。
“杀了她……要杀妲己,以报母仇!”
走出几步,殷洪急叫着“皇兄”,追我回头。听了黄妃一席话,我浑身一冷。
我闯下大祸了。
杀了姜环,死无对证,母后之冤无法得雪。父王得知我持剑入宫,雷霆大怒,竟着晁田晁雷捧龙凤剑,诛杀他的两位殿下。在黄妃的指引下,我带着殷洪逃走了。先逃到馨庆宫杨姨母处,又至长朝殿上哀求两班文武作保。
那时幼小的我们茫然无知,放声痛哭。百官闻之含泪,却没有办法可想。
“纣王无道,杀子而绝宗庙,我等反了!”
镇殿大将军方弼,方相二人天性爽直。他们背起我和殷洪,就这样一路冲出了朝歌南门。我和殷洪几乎吓得呆了――两人身高三仗有余,谁敢拦阻?
夜幕降临了。
方弼方相一刻不停地跑着,而我却越想越害怕。我和殷洪成了叛逃的罪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去看殷洪。他不再哭了,小小的身躯伏在方相宽厚的肩膀上,苍白的面颊还带着泪痕。他轻轻地对我说话。
“皇兄,我们……”
我怎么能害怕呢……我怎么能害怕呢!
“皇兄在这里。”我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我在这里,没事的……”
所以殷洪,你不要怕。
哥哥会保护你的,哥哥和你在一起呢。
三
跑出三十里,武成王黄飞虎乘五色神牛追来。不只是我和殷洪,连方弼方相也感到了绝望:事到如今,如何是好!
黄飞虎勒下神牛。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冲上去挡在殷洪身前。
“请将我……请将殷郊之首级带回都城回旨,放我幼弟殷洪一条生路!”
殷洪却轻轻把我一推。“皇兄乃东宫太子,我不过一郡王,什么也不是。黄将军,你将殷洪的首级带回去回旨吧!”
我一把抱住兄弟。心酸得无法抑制。我怎么忍心让年幼殷洪替我收过,让无情的父王处刑啊!
“皇兄……还是我……”
“不行!”
我泣不成声地呜咽着。
“不可以……不可以……”
神牛背上的黄飞虎看着我们的无助,深深地叹息着。
黄飞虎最终放走了我们。他让方弼保我往东鲁,见外公姜桓楚,方相保殷洪往南,投南伯侯鄂崇禹,并解下宝玉送我们盘作路费。虽然不想与殷洪分开,但是眼下也别无他法。我和殷洪谢过了黄飞虎,沿着看不见尽头的大道,继续亡命天涯。为了隐匿行踪,方弼方相也在半路离开了我们,投别处去了。
我牵着殷洪的手,孤零零地走在道上。我想着母后死前的惨状,想着狐媚的妲己,不由得恨的咬牙切齿。父王他,他怎么能听信妲己那个妖妃的话,把亲生儿子赶尽杀绝!
总有一天要报这个仇……要亲手杀了妲己……
“皇兄。”
路在前方分成了两条。一条往南,一条往东。
是分别的时候了。
四
到了最后,有那么多人为我们兄弟做出了牺牲,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殷破败带兵赶到的时候我正在道旁的太师府中。行至三叉路口,殷洪竟也被拘了来。我只觉彻底地,彻底的绝望。父王不会放过我们的,成汤一脉即绝于此,母仇也无法得报了。
我们回到了朝歌。父王甚至不见我们一面,就下令午门正法。保太子的百官们纷纷被挡在了宫外。
我靠在行刑柱上,拗过头来。殷洪闭着眼睛,惊恐地喘息着。行刑官面无表情地举起大刀。
“就这么死了。”我瞪着挥落而下的雪亮刀锋。“什么也没做到,就这么死去了”
还有殷洪……我的弟弟,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没法保护你,难道我们要一起成为刀下之鬼吗?“
真不甘心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好不甘心!
突然平地里卷起一阵风沙,呼啸着疾掠而过。我听见行刑官大叫一声,刀“哐?”一声落在地上。身后的绳索松开了。我举起手臂挡住脸,四处寻找殷洪的身影。
“殷洪!”
“皇兄……”
我看见殷洪朝我走来,脸被风沙割出血。
“别怕!,,哥哥在这里!”
我扶着行刑柱,拼命伸出手去。
“殷洪!把手给我!”
殷洪也奋力伸出手,却总是差那么一段距离。我急得放开了抱住木桩的手。
“殷洪!”
就在我够到他手指的那一瞬间,一股旋风突然将我裹挟住,抛了出去,我无助地挥舞着双手,殷洪大声哭喊着我的名字,他小小的影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耳旁只剩下狂风的呼啸声。
“殷洪!”
我睁开眼睛,冰凉的石板硌痛了脊背。依稀有一个人俯身看着我。
“道长……我兄弟……他在哪里?”
那人笑了,告诉我殷洪被他的师兄带上山,不用为他担心。
“你就留在这山上,跟我修道。”他说。在我急着说什么之前制止了我。
“时候到了,你兄弟二人自有相会之日。”
自有相会之日。
夜晚我坐在石洞旁,看着桃枝的影子在石壁上摇曳。过去的一切在黑暗中浮现,历历在目。忧郁的母后,暴怒的父王,妖媚的妲己,还有殷洪,他的身影在远方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我听见他哭着呼喊我。
我说要保护你,我没有办到;我说要和你在一起,我也没有办到。
对不起,对不起,殷洪。等哥哥学好本事,就去找你。我发誓永远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你要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地,等我回来。
五
从此我开始在九仙山修道。深山生活与朝歌的东宫有多大不同,对我来说却是无甚所谓。我学习五行法术,学习变化挪移之法。我学得很努力,起早贪黑地练习,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忘却了满园的桃花开了又谢,无数大雁嘶鸣着由南往北。师父对我是满意的。但是他总不允许我下山。只有在这时,我才会怀念从前与殷洪在一起的日子,至少在那时不会有寂寞。
偶尔我会看见,师父在月色中来回踱步,喃喃自语。掐算着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原来一切都早已决定――成汤与西周的对峙,姜尚的出场以及那些注定要为这场封神之战牺牲的人。师父告诫我要谨言慎行,否则封神榜上有名,最后只落得个斩将封神的下场。
“二十八年。”我听见师父低声说。“还有二十八年。”
我不知道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或许它就是终结,是封神榜上人们生命的倒计时。如果我也在未来的这场战争中死去,那么我还能与殷洪再见吗?
冥冥之中不知谁在操纵着这一切。而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祷。
然后旬年之后的一天,师父把我唤至洞中。
“你可愿意保周伐纣,下山助周作前队?”
我想起母后被害的惨状,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师父吩咐我,到狮子崖前寻件兵器。
奉命来到狮子崖,只见一片白雾迷蒙,却不见有什么兵器。我正疑惑间,只见白石桥那边有一石洞。
走进洞去,没有寻见兵器,却误食了洞内石几上的几枚甜美豆儿。过得一时三刻,腹中突然翻江倒海。我倒在地上,只觉浑身骨头咯咯作响,身体发生了异变!
我惊恐地大叫,只觉肩上抽动长出了手臂,额头剧痛,像是裂开了一条伤疤……后来一切都停止了。我喘息着站起身来,溪水映出了我现在的样子`:面如蓝靛,发似朱砂,额上张开一目,更长出了三头六臂。
我只好恍恍荡荡地走去见师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满头的脑袋,或者是满身的手。
不想师父看见我却笑了,他说仁君有德,天生异人,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他转身入洞,将他的翻天印,落魂钟,雌雄剑取来给我。
我跪下拜受。师父看着我,平生第一次直视着我的眼睛。
“殷郊。”他叹息着说。“你要想清楚。你是纣王亲子,下山切不可改了念头,那时悔之晚矣啊!”
我咬着牙说吾父荒淫暴虐,岂得错认,有辜师训,当保周武圣德明君。
师父还是看着我,他并不相信我。
“弟子如改前言,当受犁锄之厄!”
师父什么也没说。他自顾自地走开了,不再看我一眼。
“殷郊,在这世上,即使是神仙也无法改变什么。你要好自为之。”
“请你……好自为之。”
我收拾好东西走下山去。回首一望,师父依然站在高崖上。他又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远处缓缓沉落得夕阳。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风骤起,我驾起土遁离开了九仙山。
六
行了数日,遁光忽然落在一座高山上。我在那里遇见了两个人
温良,马善是这岗头占山为王的草莽。他们天生异相,也生着额上的第三只眼睛。我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两人滚鞍落马,拜伏在我脚下。我见二人一表非俗,劝他们随我往西岐立功,助武王伐纣。两人诧异地对望一眼。
“千岁乃大商王胄,为何反助周伐纣?”
我扶起二人,笑着说商家气数已尽,周家王气正盛。当顺天应人,保有道伐无道。
我停住了,不知自己心里是否真的这么认为。顺从师父当然是对的,但是我想得更多的却是多年未见的殷洪。他在师伯那里修道,早晚也会下山助周。我渴望见他,我等得太久了。
二将默默无语。他们还是决定追随我。烧了寨栅,分赴喽罗改作周兵。我们三人一同上了马,离开了那座名为白龙的高山。
打着西周的旗号,人马迤逦前往西岐。
七
就在一天黄昏,喽罗来报,有一骑虎道人要来见我。
我以为是同门的长辈,忙传令安下人马,请来就见。那道长骑在猛虎背上,一脸狂傲之气。
“老师从何而来?”
道人双目转来转去,最后直盯在我身上。我低下头不去看他,只觉那目光如芒刺在背。
“吾乃昆仑门下申公豹是也。殿下往哪里去?”
“奉师命,往西岐投拜姬周……”
“殿下呀!”道人翻身下虎。“我问你,纣王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王。”
“恰又来!世人哪有子助外人伐父之理!”道人一扭脖颈。“你原是东宫,待你父王龙归沧海,自当接成汤之胤,位九五之尊。岂能灭自己社稷,毁自己宗庙。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成汤诸君在天之灵!我看你身藏奇宝,可安天下,当从吾言,可保自己天下,以诛无道周武,是为长策。”
我深吸一口气,“老师之言虽是,奈天数已定,吾父已失天道,周主当兴。况且姜尚仁德布于天下,我不敢有背师命,此事断难从命。”
那道人反而笑了。“姜尚有德?他的德在哪里?”他突然凑近来。“殿下之胞弟,殷洪,前日他下山助周。岂欲那姜尚欲邀己功,竟将殿下亲弟,用太极图化为飞灰……”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我没有听清。
“……什么?……”
“老师!……此事可真?!”
“天下尽知,难道吾有诳语?”道人慢条斯理地“如今张山在西岐驻扎人马。你只问他。如果殷洪无此事,你再进西岐不迟。”
他骑上他的猛虎,径自出营
殷洪死了。
姜尚……这怎么可能呢!
极强烈的惶恐在心头萦绕。我在帐内踱来踱去。温良迎上来,满脸疑惑地问些什么,我只是摆摆手。
“拔营。先将西周旗号撤下来。”
八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沉默中度过。
穿越群山,就是西岐的领土。清晨,张山,李锦的商营已遥遥在望。
“你去问一下。”我对温良说。温良一抱拳,打马上前。我抬头眺望。
从这个角度,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西岐的城楼。广阔的晴空下,赤色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若未熄的火焰。
“千岁”张山低头行李,眼角全是笑意。“今日得重见殿下,臣……”
“张将军。”我慢慢说。“将军可知道二殿下殷洪的事?”
张山抬起头来。他的表情略略有些惊讶。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暗淡了。他把目光移了开去。
后来他终于回答我。
“殿下,二千岁因伐西岐,被姜尚用太极图化为飞灰多时矣。”
九
殷洪死了。
我像是不相信似的看着张山。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没有说谎,在远来的路上,我也曾一次次地怀疑,一遍遍地否定自己。我说这是不可能的,姜尚不可能去害我的弟弟,他不可能这样做。我按耐着疑惑与恐惧来到这里,希望张山揭穿这子虚乌有的谎言,可他却无情地把我的恐惧变成了现实。
心慢慢覆上了一层冰冷的外茧。那茧又突然碎裂了。碎片刺进十来年岁月的想望,疼得无法呼吸。我的膝盖触到了冰冷的地面。
像是在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眼前闪过无数模糊的幻影――我说我要保护殷洪不受伤害……我在法场上拼命去握他的手……我在九仙山上等待,祈祷殷洪也平安地长大……
祈祷殷洪,能平安地等我回来……
一直坠落,一直坠落,直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知道师父他骗了我。什么封神,什么西岐圣主。我与殷洪都是这布局中无关紧要的棋子。可以征战沙场立下不世奇功,也可以就此消失。而姜尚,则打着“天命所归”的旗号,任意屠戮。因为他就是被选中的执子者啊。
可是我不管。我可以为天意付出一切,但是天意却安排那姜尚夺去了殷洪。我唯一的弟弟,我在世上最珍视的人。
天如此待我,尽管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站起身来,不需要他人的搀扶。我从张山的军案上取过一只令箭。
所以我要逆天。我要为殷洪报此大仇。师父,我要逆天。
我将那支令箭一折两段。
“若不杀姜尚,誓与此箭相同!”
殷洪,你等着。我会杀了姜尚。我会斩下这匹夫的头颅。我会用它来祭你的在天之灵。我不会让你含恨而亡。
但是殷洪……你看见了吗?
毫无征兆地,泪水滚滚而下。
九
第二天对阵时我见到了姜尚。
西岐五方队伍,按震,离,兑,坎,戊己宫方位列队,人马分着青,红,白,皂五色。齐齐整整,声威浩荡。两旁皆是洞府门人,气宇轩昂,形貌各异。
而姜尚就在中央宝幡下。未成仙道,只得享人间富贵的他已经九十有余。发须皆白,峨冠博带,一派仙风道骨。
可他的刻着风霜纹路的脸上却是漠然的。他冷冷地看着我,好像我不应该存在,不应该阻挡他拜将东征的道路。
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只有两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来者何人?”
“我乃长殿下殷郊是也!你将我弟用太极图化作飞灰,此恨怎能消歇!”
“与我何干?”我听见姜尚这样说。“彼自取死,与我何干!”
他不在乎!他不在意斩将封神之外的任何事,我弟弟的生死与他无关!
“好匹夫!尚说与你无干!”我大声怒喝,纵马摇戟,直取姜尚。哪怕他无数门人佐阵,哪怕他有什么天命。我要杀了他,现在就要杀了他。
那厢一少年将军迎上前来,脚踏火轮,挡住我去路。一根红枪舞得如同翻江蛟龙,下山猛虎,我险些招架不住。
这又是哪位师叔师伯的亲传弟子了……我暗暗冷笑,一手取出怀中的翻天印。
你有仙家妙传,我没有么?
一场混战,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然后在黄昏时候,两军鸣金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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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殷郊传~~颤抖~(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