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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王世贞《严嵩传》[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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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贞《严嵩传》
      作者:王建成
      明代嘉靖朝首辅严嵩,是一个被骂了几百年的大白脸,妇孺皆知的大奸臣。近年随着解放思想的良好氛围,历史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不少学者提出严嵩问题乃是明朝历史上的一大错案,其本来面目并不坏,从政数十年做了不少好事,办了不少实事,应该把颠倒了的历史再颠倒过来。之所以名声不好,完全是其政敌所强加的,冤枉地被打倒了还要再踩上一只脚,成为永世不得翻身的屈死鬼!历史上这样的冤案实在太多了,而严嵩则是其中骂得最响,屈得最甚的一个!
      现已查明,致严嵩及其儿子严世蕃于死地的乃是其副手与后任首辅徐阶,而使其声名狼藉的则是另一个政敌王世贞。
      明朝的首辅似相而非相,至嘉靖朝则相互倾轧,你下台,我上台,愈演愈烈。次辅徐阶早就觊觎首辅这个位置,终于以种种手腕排挤严嵩出阁下台;一不做,二不休,又以“通倭谋反”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严世蕃。这样做实在有点过火,当时就有人反对。为障人耳目,不留后患,他想到了“口诛笔伐“,把住舆论关。物色了一个“能以毛锥杀人”的才子王世贞,给他提供方便,‘尽窥金匮石室之藏,终于写出一本《嘉靖以来首辅传》,其中的《严嵩传》最为详细,长达一万余字,极尽“捕风捉影”,“张冠李戴”之能事,为后人之评价严嵩,定下了基调,提供了范本。
      世贞行文,颇善描绘。他首先为严嵩画像,说他“貌赢享鸟衣”、“狷隘睚眦”,具体事例是“奉使至广西,道谒乡人李遂”。查明史确有李遂其人,籍贯为江西丰城,算是严嵩的大同乡,称“乡人”没有错,但这个李遂这时还只有十四岁,根本不可能到广西去做官。而严嵩这时已经三十九岁,早已中举入仕并奉命去广西册封靖江王,不可能去拜访李遂,可见一开笔就有假。不仅把严嵩“布币而再拜曰”那段话搞假了,还把他父亲的身份也搞假了。严嵩的父亲严淮本为一介诸生,从来没有出任做过官。王世贞则说:“父为藩司吏”,生而“奇之”。还把他中举的时间也搞错了,严嵩本来是十九岁就“举于乡”,却写成了“二十二岁举于乡”。开宗明义第一章,就写错了三个地方。
      接着写严嵩的升迁,是一部“私之”、“臾之”、“躐得之”的发迹史,当祭酒是“辅臣费宏其乡人私之”;当尚书是“谋于辅臣”、“从臾之”;入内阁是“嵩复私于言,躐得之”。结语是“始谬为恭谨,以迎合上意”。还说他是“以万寿贺表至京师”,否则还会“在南京逾五载不召”。一副奸雄相就这样画出来了。
      查严嵩自弘治十八年廷试中二甲第二名入翰林院为庶吉士,至嘉靖四年升国子监祭酒,(由七品升四品)用了二十年时间。比他后入翰林的早就升官了,严嵩循序早就该升,怎么算是“私之”呢?其在南京数年,确有建树,已经任南吏部尚书,有资格“考满”晋京,怎么算是“从臾”呢?嘉靖十五年五月二日,五十七岁的老严嵩奉命赴京,十八日即任命为礼部尚书,是皇上看中了他的政绩和才能,朝中大臣也交相荐举的结果,并不是象王世贞所说的“以万寿贺至京”,意即为向皇帝贺寿拍马屁这才来京的。查嘉靖皇帝的生日是八月十日,严嵩早在五月份就来了。王世贞不是不知道,却故意要这样写,是故意损人。在礼部六年,政绩卓著,接替夏言入阁任次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嘉靖朝的几任阁臣都是礼尚书提上来的,不是什么“躐得之”。王世贞之所以这样落笔,无非是说他的来路不正,是私躐得来的,这就为尔后的“窃权”、“专横”,埋下了伏笔。
      入阁拜相,是严嵩一生政治生涯中的重头戏,也是这部传记要写的重点。在王世贞的笔下,这个先任次辅后任首辅的严嵩先是“益骄”,后是“益横”,接着是“益发舒”。严嵩“在直”二十一年,克尽职守,他也承认是“或累月不出”。那末都做了那些事情?则只字不提。群臣交章弹劾,他在传记中则详加引用,可那皇上却“皆勉留之”,也一笔带过。洋洋万余言,看不到严嵩半点政绩,通篇全是“污佞不当”、“中外侧目”、“公论益鄙之”的描述,而所列事实,多为道听途说,主观臆断,经不起检验与推敲。
      明朝设御史、给事中等谏官,专司弹劾,大臣遭受弹劾,乃司空见惯之事。王世贞所写的几位首辅——张璁、夏言、翟銮、徐阶,莫不遭受过弹劾,张璁曾遭到百余次的攻击,比严嵩的“被劾”多得多,他所写的《张璁传》没有引用一例。而《严嵩传》则引用达十余例,开传记中引用奏疏弹劾之先河。《明史纪事本末8226;严嵩用事》起而效尤,全文引用杨继盛弹劾严嵩的《请诛贼臣疏》,为严嵩后来之所以定为“奸臣”,留下了一颗重型炮弹。
      对于谏官的劾奏应该怎么看?可信不可信?明代谏官汪文辉曾陈四事,现身说法,说明弹劾之事,或“倾蹈”、或“苛刻”,“颠倒是非”、“极言丑诋”,根本不可信。故“嘉靖中年,益恶言官”,对弹劾严嵩的奏章抱有厌恶的态度,甚至予以惩治。王世贞在“严传”中所列举的遭受惩治的几个谏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并非其报复所为。在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当过官的在官场混过几十年的王世贞,是深知其个中三昧的,之所以还要这样写?就是要借用弹劾者之口,向严嵩脸上抹黑。
      这篇传记,有好几段在写内阁大臣之间的明争暗斗,这是明代政治的一个特色。争权夺利,封建社会的官场概莫能免,乃制度之使然,不能归罪于那一个人。严嵩在官场斗争中并非如传记所写的那样狠毒,相反倒是有点心慈手软,最终成为失败者,是一个悲剧人物。他和夏言是有过斗争,对国事边事有不同的看法,对人事任免也有不同的看法,这都是正常的议事议政行为,不能说一有龃龉就是倾轧,就是构陷。夏言三进三出,最终因得罪皇上被杀,乃咎由自嘉靖之“果于杀戮”所使然。王世贞在《夏言传》中亦详加叙述了,却在这篇嵩传中先是说他“倾夏言而斥之”,后又说他“为嵩及崔元、陆炳构,伏法”,把夏言遭斩,一古脑儿推到严嵩身上。
      对于严嵩与另一个首辅翟銮的关系,可以说是并没有什么争斗。翟銮因儿子考试舞弊下台,本来与严嵩无关,王世贞却凭空加了一句“嵩乃授风旨于给事于中王交辈,俾发其事”,导致翟銮的下台,严嵩就益发舒了。奸雄的形象,在他的笔下,又升了一级!而事实的真相是,严嵩和翟銮是同届进士友好,在内阁相处年多,并无争执,是嘉靖朝内阁中最为平静的一段时期。翟銮去世后,两个儿子也复了官,还专门找严嵩为乃父写碑铭,如果真的是严嵩指使将他们打下去,这两个也颇有头脑的儿子是不会找他写碑记的。
      在复杂的人事关系中,严嵩的罪名是“党恶遍居要地,将帅率以贿通”。所谓“党恶”举了吴鹏、欧阳必进、许论、万采、方祥五人。前三人官至尚书,算是身居要地,但并非“党恶”。许论守边数有功,这才进兵部尚书;欧阳必进历官数年,所在有政绩,还是一个发明绳索牵引机的为人民办不少好事的实干家,是凭政绩上来的。严嵩原来并不认识他,也不是什么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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