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沉默,静的叫人仿若听见窗外雪压断枯枝的声音。景梨歌避开堇长安灼热的视线,微微垂了垂眸,拿起药箱中的一枚瓷烟壶,指尖轻抚壶身。
“可是见所未见,又如何分的清楚。”
话落,四下一片静默。堇长安淡灰色的瞳孔倒映出景梨歌轻颤的指尖,他放下手中的瓷瓶,回眸扫了一眼身后的人。
“你们可都知晓?”
宁若兰从震惊中缓过神,迎着堇长安淡极了的神色,犹豫良久终究是点了点头。
“歌儿自小便是如此了,留在锦州这些年,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无一不是看过之后便摇头感叹。从前只当她是年纪尚小,认不清颜色罢了,只是日久随着歌儿心智成熟,我们却发觉她目之所见,似乎同常人有所不同,若要形容”宁若兰望了望垂着眸子的景梨歌,有些于心不忍。
“好似一只彩釉,同一副水墨。”宁子时行至床榻边,手指覆上了景梨歌的发,蹲下身仰头望着她的双眼。
“梨歌,你几时察觉到的?”
“自己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即便你们对此讳莫如深,偶然谈及也会立时转移话题,我并非痴傻,隐隐约约察觉,你们所说的颜色,同我所见的似乎并不相同。”景梨歌勾起唇畔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堇先生,换好药了吗?”
堇长安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轻叹一声。
“等、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什么叫与常人不同,梨歌怎么了”景临之一直处于状况外,慌乱的说着,心底隐隐有不安躁动。
宁子时看他一眼,将他强行拽出了画汤宫。景临之被他拽得踉踉跄跄,三两步站定险些一头栽进雪中。宁子时越过他望向身后,瞧着离寝宫有了些距离才长叹口气。
“现下不当着梨歌,我便直接说了,梨歌的眼睛不能辨识颜色。”
“不能辨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辨识?”
宁子时蹙了蹙眉,猛地上前拽住了景临之的衣领,墨瞳中似有波澜翻涌。
“在她眼中你身上这件湖蓝衣裳是灰色,玉庭园里的红梅是灰色,皇宫里的一砖一瓦是灰色,这世间万物之于梨歌皆是灰暗之色,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景临之的身子轻颤着,脚下一软向后退了一步,幼狐般的眼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起先我们也甚觉讶异,什么人都请过了,道士、道士、游医都没有用”
景临之蓦地觉得身上一冷,想起了初见那日回府的路程,梨歌站在一片橘黄色的光影之中,语气不喜不悲,仿佛随时会如消散在空中一般。
“可惜了,我却是欣赏不到这般美丽的光景。”
“为何从没有人同我说过你若是早让我知晓!”景临之心中阵阵疼痛,上前两步抓着宁子时的手臂质问着,指尖微微泛白。
“告诉你?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不过徒增一个知晓梨歌心中刺痛的人。”
“可我是她兄长,一胎同母的兄长啊!”
“那又怎样?景临之,你可忘了,你抛下梨歌在锦州的八年,一直守着她、护着她的是我,而你同她最后一点记忆也早已被抹消的干干净净。若不是血缘相连,景临之”宁子时垂了垂眸,抬手轻轻拨开小臂上颤抖的手,咬牙切齿道。
“你以为凭梨歌那般清冷的性子,怎么会如此自然地接受你?”
仿若被人猛然推入了冰冷的湖底,景临之的心口一片凉意,沉重到几乎无法呼吸。
“我”
“还有,既然把梨歌交给了你们景家,你们就应该承担起责任。这次梨歌落水,我不管是谁做的。景临之,我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景临之微微抬眸,对上了宁子时沉沉的眼底,乌黑的瞳孔幽幽地淌着光。景临之蓦地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覆在眼上,只觉着这冬日地风愈发阵阵凛冽。
“宁子时,你现下这副模样若叫梨歌看到”
宁子时看他一眼,迈开步子擦着他的衣袖飘然而过。
“那又如何,她本是天上雪,沾不得一丝人间浊气罢了,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景临之抬眸望着画汤宫朱红的宫墙,彩锦的琉璃瓦,素蓝色的青瓷,满地绚烂的海棠花,一景一物
景临之闭了闭眼,落在眼底皆是无尽的灰败。
待堇长安换好了药,宁若兰便起身拉着月牙去寻沈贵妃,并着上次的事一同谢恩。屋里寂静着,只听得到暖炉里炭火蹦开的声音。堇长安沉默着将白棉纱绕过她的头,在后面打了个结,起身扣过了药箱。
“堇先生,你好生厉害。我本打算以摔了头晕晕乎乎瞧不清颜色来糊弄的。”景梨歌蓦地道一句,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伤口。
“别碰。”
堇长安按住景梨歌的手,转身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先前便有端倪罢了,很少有人敢直视我的眼睛。”堇长安淡淡说着,垂着眸看景梨歌捧着茶杯啜饮的模样。
“可是”
“你也不例外。你若能正常分辨颜色,一定也会认为它是妖异之象。”
堇长安神色淡淡,伸手接过景梨歌饮尽的茶杯。
“还要吗。”
“不了,多谢。”
“无需言谢,我待你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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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灰败世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