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斓站在旁边,她也听到了,忙拉住卷碧向他行礼。
他含笑点头算是回礼了。然后又朝叶安道:“不知叶兄以后作何打算?”
叶安扭头看了周围,这时月亮已经升上头顶,天完全暗了下来,寒气越来越重了,他道:“我对这一带甚是不熟,不知诸葛兄有何高见?”
诸葛流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叶千染道:“现在天色已晚,更何况你们还携带女眷,不宜在此久留,我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一小镇,可赶到那里投宿”
叶安看
了看叶千染问道:“妹妹,以为如何?”
叶千染走上前两步,道:“一切但凭哥哥做主”
叶安转过身道“那好,就就这样决定了,只是不知诸葛兄是否有要务在身,能否与我们同行?”
诸葛流云干笑了两声道:“要务不敢说,在下也并不着急返京,只要叶兄不嫌弃,在下定当奉陪”
叶安又是一阵大笑道:“好,有了诸葛兄的帮助,我们就如虎添翼了”
“只是……”叶千染犹豫迟疑的道
“只是什么,妹妹?”叶安看她面露难色,关心的问道
她朝周围的马匹看了看,诸葛流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一笑。
“只有三匹马,我们六个人如何……”
叶安一拍手道:“我道是什么事情呢,这个好解决,两人共乘一匹,不就行了”
卷碧听了这话,一下子跳到了叶安身边道“我要和少爷共乘一骑”说完还朝绿斓使了使眼色。
绿斓叹了一口气,她自然是知道卷碧的意思,只好道:“我和护卫大哥共乘一骑,小姐就交给流云公子了”
叶千染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火烧,卷碧和绿斓的意思也太明显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呢,只是窘着不说话。
叶安看着这情况,不仅失笑,这两个鬼丫头真是古灵精怪,他也不好辜负他们的心意顺水推舟道:“那舍妹就有劳诸葛兄了”
诸葛流云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含笑问道:“不知小姐的意思?”
叶千染本对他有好感,但也架不住大家这样明目张胆的调笑,纵有再多的好感,总是相识未深,她也不敢贸然上马,但也不好拒绝,只好点头道:“有劳公子了”
诸葛流云再笑“哪里,在下的荣幸”。
他们到达前方小镇时,已经戌时三刻,小镇虽小倒也不失繁华,街道旁店铺林立,街道两边小摊前还停留着许多吃饭的客人,偶尔还可以见行色匆匆的的过路人,远处不时还可以听见狗吠的声音,叶千染闭上眼睛轻轻的吸口气,空气中有淡淡的馄饨香,诸葛流云从叶千染身后悄无声息的探过头,在她耳边也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用半认真半戏谑的语气道:“好香啊”,不知是在说馄饨香,还是在说她。
叶千染那里经得起他这样调戏,面上一热,心中涌上一股热流,低下头挣扎着就要下马,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叶千染又气又羞,也不管不顾了,那里肯罢休,一直挣扎着,他淡淡的叹了口气,纵身跃下马,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就抱了她下来。
这时叶安卷碧他们也已下马来。
卷碧和绿斓忙跑过来扶着她,叶千染抬头看去,前方的匾额上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八方客栈”
客栈里有人迎了来,接过叶安手上的马缰,店小二肩上搭着白色抹布,就到了叶安跟前,一眼瞥见他们衣着不俗,就知道是贵客临门,忙殷勤的问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叶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往店里走,一边道:“住店”
叶千染一脚踏进店内,抬头看了看,客栈的前台站着一位腆着肚子老板模样的人,见到他们,一张油光发亮的脸笑得脸眼睛都没有了,叶安和诸葛流云在和他交谈着,叶千染趁机打量着这家客栈,楼顶是破旧的雕花木,花纹已经旧的看不出了图样,左右两边散放着几十副榆木桌椅,十几桌客人正在埋头吃饭,时不时有客人进来,他们会抬头看一眼,然后继续。叶千染抬眼继续望去,前方是通向二楼的梨木扶梯,扶手上雕的是腾云盘龙,只是已很陈旧,叶千染眼光顺着楼梯往上走,眼光却停在一个正要下楼身穿暗绿色右衽宽大常服,束着月白色腰带,腰间还挂着雪白的玉佩,脚穿藏色靴子,立在扶梯旁的男子,叶千染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心猛的一缩,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像一把利刃,瞬间可以割破你所有的伪装,嘴唇紧紧的抿着,嘴角带着一丝坏坏的笑,孤傲不羁,浑身充充满着力量和健康,然而有带着又野性和邪气,气质是说不出来的诡异。叶千染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像刀片似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浑身不自在,她拽了拽卷碧,侧身不看他,然而余光还是瞥见他兀自的笑了,下了楼梯,从她身边经过时,刻意的瞅了她一眼,信步走出去。
叶千染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看着她时,她呼吸都不畅快了。
绿斓看出了她的异样,瞥了一眼那个男人道:“小姐,怎么啦?”
叶千染笑了笑道:“没事”。
到达京城时已经是次日的下午,马车隆隆的过了朝阳门,叶千染从车窗向往看去,东四南大街两旁是红墙碧瓦歌妓酒楼林立,客栈当铺银号、一家挨着一家,街道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摊贩,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有衣衫褴褛的乞讨者,有奇装异服的胡人,华贵的马车、寒酸的破木车,牵着孩子的父母,门前坐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江南同样是商贾云集的大城市,同样的繁华歌舞升平,和京城相比还是黯淡了许多,江南的繁华是细水长流,而北京城的繁华却是轰轰烈烈。
马车停在了夏府门前,叶千染扶着卷碧绿斓下了马车,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在京城的家,叶府坐南朝北,气派的朱红漆大门,门前卧着两个石狮子,中间挂着府邸的扁额,门前种着一棵柳树,树干很粗,两人合抱有余,仆人立在两侧,看见他们,忙跑过来接过马缰,卷碧倒吸一口气惊叹道:“好气派的府邸啊”。叶千染之前听外祖父说起过父亲的生意,说是比之前几年好多了,现在一见这府邸,叶千染心里就能猜到父亲在京城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也差不了了。
叶安见她盯着府门发呆,推了她一下道:“发什么呆啊,快进去,爹娘恐怕早就等不及了”
叶千染扭头看了看叶安,又看看眼前的这座府邸,心底暗叹一声,不禁感慨良多,前几日她还在江南的阁楼里临窗听雨读书,一转眼已经到了北京城,江南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回去了。
抬脚一步一步的走进去,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叶远道和温秋眉果然就坐在正房翘首以盼,父亲和母亲比之前她见时又老了许多,脸上有了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定是日夜操劳操劳的缘故,叶千染心中一酸,忙跪下行礼“父亲——母亲”
这一喊,叶远道和温秋眉也红了眼圈,从小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外祖家,没有仔细照看她,这是叶氏夫妇心里的一根刺,每当想起这事他们就心痛,忙扶起她,叶夫人一边用手帕擦眼泪,一边道:“好女儿,你受苦了”
叶远道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个女儿他们夫妇实在亏欠太多,叶安和小女儿都是在他膝下长大的,惟独这个女儿……
卷碧绿斓看着一幕,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时候一声稚嫩的童音飘了过来“姐姐,姐姐”,叶千染一转身就看见了她七岁的妹妹千芷挣脱奶妈的手一路向她跑来,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千芷已经这么大了。叶千染伸手去抱她,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扑入她的怀抱。叶千染轻轻的抱起她,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她的脖颈上,红扑扑的小脸淡贴着她的脸奶声奶气的道:“姐姐,千芷好想你呀”,叶千染心中顿生怜爱,含笑说道:“姐姐还道千芷把姐姐忘了呢”千芷一脸正经道:“千芷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记姐姐的”
叶千染微怔,没想千芷小小年纪也这般会说话,会心的看了一眼母亲,满屋子人都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了。
千芷看着满屋子捂着嘴笑的人,一脸迷茫,这时卷碧上来逗她:“二小姐说说,为什么会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姐姐呀?”
“因为姐姐很漂亮呀”说话时,还捋了捋叶千染鬓边的青丝。
满屋子的人又笑了,温秋眉嗔怪到:“这小丫头伶俐的很,我跟你爹爹总是被她哄的一愣一愣的,长大了必时个厉害的丫头”
叶千染含笑道:“我看到妹妹,就倍感亲切,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只顾着贪玩呢,没少让外祖父祖母操心呢”话一出口,温秋眉又掏出手帕抹泪,叶千染心里叹了气,把千芷给了奶妈,忙安慰她道:“母亲,染儿虽然未能承欢膝下,但外祖父祖母待我像亲身女儿一般疼爱,也未曾受苦,母亲不必难过”
温秋眉抬头看着跪在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眉眼处那么像当年的自己动容的说道:“我也素来知道父亲和母亲定不会教你受委屈,只是一想你小小年纪就离开了我们,我心里就难受……”说着又那手绢抹眼泪。
叶千染和父亲是劝了又劝,母亲才好了点,父亲和母亲问了她外祖父祖母的情况,又问了他们这一路可遇上什么事没有,叶千染一一回答了,然后又说了会话,父亲方才道:“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你也是累了,房间你母亲已为你打点好了,吃过晚膳后就好生歇着”
温秋眉这才想起来忙道:“你看我这高兴的都忘乎所以了,只顾着和你说话,未曾想到你已劳累了一天了,走,娘带着你去看看房间,你看还缺什么,我好为你添置”说着就已拉起了叶千染的手。
叶千染笑道:“母亲如此细心,想必是什么都不缺了”然后向叶远道行了礼就随着温秋眉出去了。
他们顺着长廊一路走去,长廊九曲回肠,大概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在长廊的尽头,温秋眉才停下,叶千染抬头望去,上面赫然印着“竹雪轩“。温秋眉又道:“我虽然未曾照顾你,也知你素喜清静,这间房虽然偏僻但风景极好,离后花园也近,希望你会喜欢”然后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叶千染一步一步的踏进去,好奇向里张望,正堂前方摆放着梨花木的桌椅,两旁案几上放着的古色古香青花瓷瓶里插着几支富贵竹,左侧是一副山水图刺绣屏风,半明半暗的云缭绕在山顶,隐去一些修饰一些,使得青山多了一层朦胧之美,山前近处是一条奔向远方的河流,青山绿水间,渔夫带着斗笠飘荡在山水间,悠闲自得,别有一番风韵。叶千染往右侧走去,用线串起的水晶珠帘垂在复叶门里,卷碧绿斓为她挽起珠帘,水晶叮叮当当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踏入内堂,左侧红木妆奁上边角放着插着桃花的花瓶,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甜香,再往里走,踏过弓形门,这才是真正的内堂了,檀香木的雕花床,丝绸锦被,床前的花梨木架上还放着几双绣花鞋,心中一热,叶千染轻轻的走上前,纤细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划过鞋面精细的花纹,眼泪淬不及防的掉落在鞋面上,绿斓在一旁轻声问道:“小姐,怎么啦,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叶千染径直拂去眼泪,笑道“没什么”,转身扑进母亲的怀抱,温秋眉温柔的抚着她的黑发道:“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是娘亲亲手为你挑选缝制的,你可还喜欢?”叶千染埋头在温秋眉的怀里,点了点头。温秋眉欣慰的笑了笑道:“你喜欢,娘亲心里才会好过一点,是娘亲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叶千染恍惚的摇了摇头道:“爹爹和娘亲并不亏欠女儿什么,女儿很满足很快乐”温秋眉泪光一闪抚着她的如瀑的黑发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叶千染拉着温秋眉坐在了床边,许多的家常话,嘘寒问暖,直到有丫头请,要吃晚膳,母女两人才携手去了饭堂,吃过晚膳后,叶远道和温秋眉再三叮嘱她要好好休息,又好生嘱咐卷碧绿斓照顾她,方才行了礼退了出来,顿时觉得浑身疲累,刚才一直顾着和父母亲说话,也不觉劳累,现在突然出来,觉得浑身酸痛,忙让卷碧绿斓准备了热水,自己要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
叶千染遣退了卷碧和绿斓,房间只剩一人,她静静的靠在浴桶上,温热的水散发着热气夹着花瓣的香气扑面而来,叶千染长长的出了口气,全身放松,她静静的闭上眼睛,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恍如在梦中一般,她曾经在脑海子勾勒过无数次这个家的模样,曾想幻想过无数次她走到这个家的感觉,当这个梦想成真,她一步一步踏进来的时候,没有欣喜没有兴奋,只有陌生,完全的陌生,纵然爹爹娘亲对她百般照顾,她还是感觉力不从心,只是她不愿意将这种感情透露出来,父母的愧疚那么明显,她不愿再添加父母的伤痛,但她终究和他们隔着十几年的时光,感情是要在时间里一点一点积累,而她的感情在江南,在江南,在竹楼细雨间,不在这繁华的皇城。
叶千染叹了一口气,身体慢慢的往下滑,直至温水慢慢的淹没她的脖颈,她的五官,她的头顶,耳边顿时清净,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沉静,她闭着气,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诸葛流云的背影。
她破水而出。
水珠从额头不断的往下滑,叶千染用手轻轻的拂去,指尖残留着水的温度,她想起马车过了朝阳门之后,诸葛流云笑着向他们告辞,她只在马车里跟他道别,卷碧替她掀开帘子,她看着他跨上马,决绝的离开,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像长青的松柏,却又那么的孤傲落寞和倔强,他越走越远,她眉心微动,低下头静静的看着指尖,一路再无话。
夜晚,叶千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无法入睡,窗外的明月恒古长明,耳边是远远近近的虫鸣,即使入睡也是浅浅的,梦中总是有一抹孤独的背影,影影绰绰,让她无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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