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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七)(下)[1/2页]

足球小说在路上 习惯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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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七)(下)
      高劲松上车之后才知道,车上的女人是余胖子在物业管理公司里的同事。
      余胖子所说的回民饭馆并不算远,面包车在城区里还没改造过的老街道上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地方。才到地方余胖子就傻了眼。整整半条街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地的破砖碎瓦。在这片瓦砾堆中,唯一还算完整的地方就是在临街处一栋老式的木结构两层小楼房;楼顶黑扑扑的瓦已经被掀掉一角,泛着朽黑色的木头椽子曝露在碎雨中;二楼上两扇窗户如今连窗框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两个黑黝黝的大洞,窗框和墙壁衔接的地方搭拉着一绺蓝不啦叽的花布,也许是房东扔下不要的窗帘;墙面上一溜到地的白灰大概是不久前才吐沫的,还泛着几分新意,可灰浆调得不均匀,抹灰的人也没有尽心尽力,所以有些地方厚有些地方薄,厚实的地方灰浆已经干裂出一道道裂缝,稀薄的地方却连墙面上原有的建筑材料也遮盖不住,混在黏土里的篱笆在白色的灰浆衬托下,愈加地清晰……看来,做这活路的人其实不是在粉刷墙壁,而是在抹石灰水杀白蚁。
      楼下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一楼的两家店铺都在门口支起了大块的木板,木板上摊着各式各样的服装,三四个人守在木板边,热情地招呼卖一个从他们面前经过的路人。一个胸前挂着个黑皮包的人,一手里抓着一大沓零碎钞票,一手里提着个喇叭,粗声大气地一遍又一遍地嚷嚷:“来看看呀!来看看呀!拆迁赔本大甩卖啦!来看看呀!三百块的衣裳只卖一百二啦!吐血大甩卖啊!四百二的皮鞋只卖一百八啊……”可他吼叫得声嘶力竭额头见汗,路过的行人却没几个认真停下来,即便有人按捺不住拣便宜的心思走到摊子旁看看,也很快就摇头撇嘴地去了。
      余胖子把车在这条街上转了两圈,就是没看见他盛情推荐的回民饭馆,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他把车停到路边,跑去打听回民饭馆的去向。
      他很快就带着一脸的失望和懊恼回来了。回民饭馆春节前就搬走了,问了几个人,有说搬去北城的,有说搬去东城的,还有一个人说得斩钉截铁:老板回兰州老家了!
      余胖子只好征求两个同伴的意见,看他们有没有好建议。
      高劲松对这顿吃喝根本就提不上兴致。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工作和前途;而且他也没觉得饿。
      余胖子的同事对一顿午饭招引来的这许多事情颇不耐烦,默了半晌,就推说她人不舒服,现在就想回家;下午她就不去公司上班了,教余胖子替她请个假。余胖子一面开车,一面小声地说了些安心劝慰的话。可他白搭了半天唾沫,他的同事直到下车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他们俩在前排正副驾驶座位上嘀嘀咕咕小声说话时,高劲松就一直在假装看车窗外的景色。不多的生活经历告诉他,余胖子和那女人多半不是一般的同事关系。要不是他有事要余胖子帮忙,这种时候他就应该马上下车,而不是摆出一付不相干的模样,死皮赖脸地坐在这里。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余胖子的同事突然拉开车门下了车,随即就钻进一辆在路口等绿灯的空出租车,出租车缓缓地驶出一长溜等待通行的车辆,向右拐个弯,很快就从两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高劲松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搅扰了他们,他思量了一下,嗫嚅着问道:“四哥,要不,我下车吧?”
      余胖子唆着嘴唇摇摇头,说:“不关你事……”说着又苦笑一下,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他拧着眉头问:“那……咱们去哪里吃午饭?”
      高劲松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而且这顿饭是他有求于人,总不能让余胖子掏钱,可他身上哪里还有请人吃午饭的钱!即便他愿意掏光身上所有的钱,用一顿午饭来换取一份工作,四十块钱又能吃喝到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偏偏还不能拒绝余胖子的提议一一也许没吃上午饭,余胖子就不会帮他的忙……
      就在他迟疑着是不是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告诉余胖子时,余胖子又开口了。
      “要不,就去去年咱们去过的鱼庄?”他已经看到高劲松脸上的为难神色,就说道,“去年你请过我一回,这一回就让我做东……”
      “四哥,我的事情……”高劲松一点都不想吃这顿饭,就是余胖子请客他也不愿意去。要是工作有着落的话,哪怕是借钱哩,他也要请余胖子大吃一顿……
      余胖子打断他的话:“这事急忙帮不成。饭桌上咱们慢慢说。”
      饭桌上余胖子也没让他说。眼见着俩人把一瓶白酒都喝掉了一大半,一大盘鱼和几样荤菜素菜都快见了盘子底,工作的事情却还是没下文,高劲松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可余胖子就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但是他也没办法立刻就拉下脸来离开。因为余胖子就象对待一个相知多年的朋友一般,对他说了好些掏心的话,从自己早些年的工作生活一直拉扯家庭和婚姻,说到动情的地方,还当着他的面抹开了眼泪花……
      他只能耐着性子听余胖子述说自己不幸的婚姻。
      余胖子大概是好长时间没这样和人说过话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口。他现在已经喝得满脸泛青鼻头发红,额头上都能看见汗水的光泽,舌头大了好几圈,可还是把高劲松当知己一般地掏着心腹话。他的情绪太激动了,甚至都没注意到听众焦躁的神色。或许他不在乎吧……
      “……你是见过我前头的婆娘的,长相不怎么样,可是个精细的女人,能干,家里外面都拾掇得整整齐齐敞敞亮亮,就有一点不好一一心太凶。几年前我和别人合伙开了家冷饮店,原本挺红火的生意,她偏说天天都是我从早到晚守在店里,红利就应该多分一些,值当是工钱;就为这事,朋友一怒之下不仅当场掀翻了摊子,到最后连我的电话也不接……唉!那女人心胸窄,她都没想想,我一个人闲在家就是吃干饭,有个事情做还能散散心,顺带挣几个小钱。再说哩,就算冷饮店是小本生意,可我一个人怎么戳火得起来?房租、水电、机器、家具……我们哪里能拿出那么些现钱?她就是太抠门了,抠门抠得让我出门都抬不起头……平常人们之间走动来往,总得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吧?可我怎么出去走动?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过去几年,我就是想买盒烟,都得先看她脸色……”
      高劲松耷拉着眼眉不吱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余胖子今天请他这顿中午饭,既不是念旧,也不是好奇,更不是帮忙。实际上,余胖子就是想朝他倾诉满肚子苦水的。
      起初他还不太明白余胖子为什么会找上他。按说,作为房东和房客,两人的来往只有单纯的金钱交易,既没交情也没情谊,余胖子实在不该把这些话告诉他,即便俩人去年曾经在这鱼庄附近吃过一顿饭,可谁都明白,那顿饭啥意思都没有,仅仅是顿饭而已。再说,余胖子的岁数或者比他大着一轮都不止,他和自己说那些生活琐事家庭纠纷,他就能断定自己能听懂?况且两个人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工作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交集和来往,他把这些事告诉自己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还说得眼泪汪汪,到底图个什么?
      他越来越后悔陪余胖子吃这顿饭,瞎耽误工夫不说,还要做出一付专注的模样听别人的烦心事。唉,要不是他求着余胖子,他都想拎着包走人了!他默默地长吁一口气。他自己都是一肚子的苦水,谁来听他说哩……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余胖子会拉扯自己来听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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