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中)[1/2页]
紫垣谣
漪坔
君垣植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之中,眼前身影潇潇,一片粉红背景中,谁和谁的初相遇,谁和谁的醉酒高歌。转瞬间背景转换,漫天呐喊斗争中,谁和谁的冷冽对峙,谁和谁的血泪交织……
君垣植猛然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衣紫夜黑色的背影,低着头不知在捣弄些什么。似察觉到他的醒来,她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只碗,向他盈盈行来。
她语气淡淡,怒气残留,将手中碗送至他面前:“醒了?将这药汤喝了!”
君垣植默默接过药碗,浅尝一口,汤药气味刺鼻,苦涩之中带着些许腥甜,难以下咽。他抬眸看了眼衣紫夜,皱了皱眉,将汤药一口喝尽。
衣紫夜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道:“这里是白乾城外的白苹山庄,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即可。”
往外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正看见君垣植欲言又止的神情,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衣紫夜走后,君垣植缓缓起身下了床,忽然面色一滞,右手不可置信覆上左胸,那一直疼痛难忍,不曾痊愈的伤口,竟然愈合了大半。
想起衣紫夜那奇异的能力,不知昨晚她到底费了多大气力,才换得他如今这般舒适安好?
一阵苦涩浮上心头,她明明对自己担心得紧,却对他如此冷眼相对,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这倔强的丫头嘿!
他打开门,院中各自忙碌的若干仆人见房门打开,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他抬手示意,众人又径自忙碌了起来。
他在回廊临栏而坐,看着夕阳西沉,才察觉自己竟昏迷了这么久。初秋之际,这庭院却花开满园,鼻尖芳香阵阵,他静静地看着庭院中搬花弄草的劳作之人,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挣扎许久,终于抵抗不住睡意来袭,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时间在君垣植的昏睡中悠悠流逝,在白苹山庄的六日里,他大多时候是睡着的,即便小部分醒着的时间,他也觉得昏然欲睡。
他明白,他已油尽灯枯。
这日他从昏睡中转醒,见到衣紫夜坐在他床边看书,屋内一片寂静,熏香炉内青烟袅袅,他甚至可以听见她均匀的呼吸之声,偶尔翻书的声音响起,令他觉得莫名的伤感与感动。
几日以来,这是衣紫夜头一次愿意坐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等他醒来。
他觉得很安心。
她终于不再因他自甘入狱之事生气了!
向来不施粉黛的她今日心血来潮地淡妆素裹,眉黛清扫,精致如剔羽;娇唇点红,鲜嫩欲滴,肌肤通透亮白,天神之手亦难绘;玉泽般的紫眸散发着温润光彩,专注地看着手中之书,眉心一点淡淡紫色印痕,别样的妖娆绝艳。她静静地坐着,端庄清艳,意态悠闲。
衣紫夜刚翻完一页的右手落在床边,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如有来世,定是要携手弄花说词。”
她撇过头来,见他醒来,轻笑:“你醒了……”顿了片刻,她将手抽出,搭在他手腕上,神情轻松道:“何须期盼来世,今生也可找人与你赌书斗茶”
“……”他沉默着笑了笑,寂寞而空洞,像极了冬日午后的阳光,已有黄昏的意味!
“只要心中存着希望,就会延生出无限可能!”衣紫夜将书放下,走到一旁将早已熬好的汤药端至他面前,“世上诸事,只要你想,就没什么不可能。”
君垣植坐起来,接过药喝下。连喝了这几天的药,心中疑虑更深。“这是什么药,如何这般特别?”
衣紫夜似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道:“喝了这么几天才问,警觉性这么低,要是我给你的是毒药你可如何是好?”
“那我也照喝不误。”
君垣植说得轻松,衣紫夜却不自然了起来。看到他投递过来的眼神,这才回以一笑:“自然是伤药,我还能给你喝什么!”
他下床将药碗放好,看着她的双目熠熠生辉。“为什么肯理我了?”
她答得自然简洁:“气消了,自然也就理你了。”又道,“我知你不会没有安排就只身赶来白乾,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伤若是好了,还是要回明雍按照你皇叔遗愿尽早登基。”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至于皇叔,他最希望的,是将帝王之位还给父王,可这早已不可能了。”从明雍出发前,他已将朝中诸事安排妥当,才敢留下睿儿监国。他此生已误,更没做过帝王的打算。当时答应皇叔,相信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他为了教他安心离去的权宜之计。
衣紫夜一番心思都扑在提及伤心之事他会不会悲痛欲绝,对他言下之意并不曾多作做深究,想起当日在残雾谷文星楼中看到的小像诗词,应承道:“嗯,你皇叔对你父皇……感情真的,”她想了想,然后点头认真道:“很深。”
“是啊,皇叔曾对我说,小时候他因母妃的一些流言一直不受人待见,只有父王真心对他。”
听他平静的声音,她低垂着头,一阵苦涩袭上心来,不知道那段最痛苦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皇叔的事,我,我很抱歉。”
抱歉我间接导致了他的死,抱歉在你承受锥心之痛时我竟还在你伤口上撒盐。抱歉这么迟才对你说抱歉……
“生死有命,夜儿,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
尽尝死别之苦,本就是谷家后代生来就得承受的诅咒与命运。
师父曾和他说,一个人如果习惯了离别,看开了生死,那他就必定无坚不摧了。
他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了,直到遇见她。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要去牵她,却最终收回手,在桌边坐下。“我们许久没好好说话,不如说说别的!”
衣紫夜点头,在她对面坐下,两人对坐着温言细语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谁也没再提及那些锋利的往事,好似又回到了那段相伴同行的时光,却比之更为舒心贴切。
屋子窗户大开,清风送来阵阵芳香,衣紫夜眼见君垣植疲态毕现,正想寻个缘由出去,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闻言,衣紫夜站起身来,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君垣植点头,看着衣紫夜打开门,屋外一位青衣女子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顿了顿,才道:“你下去!”说完径直离去。
衣紫夜脚下生尘,背影竟似有些慌乱,君垣植见那传话女子仍立在屋外望着衣紫夜,下床走了出去。
“你叫什么?”
青衣女正看着衣紫夜背影出神,突然听到说话声,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时,脸色涨红,慌忙不知所措。“我,我叫尤环,见过,见过大人!”
君垣植环视满园的各色花朵,道:“尤环?都亏得你们悉心照料那些花草,才有了这白苹山庄的春色满园,花香四溢。”
尤环得她赞扬,先前的惊慌去了一半,扬眉骄傲道:“那是,多亏了花匠们的悉心照料!不过以前整个山庄,只有夫人钟爱的紫阑华,前不久小姐来到后,才命人搬来了这许多花草到这里。她说,大人病中,看到这些花花草草,心情也会有所好转!”
君垣植笑了笑,赞道:“你家小姐果真善解人意!”
“那是自然!大人您得我家小姐如此,当真是三生有幸!我家小姐平日不常来,这几天也总闷在西厢不出来,不过你这里小姐却是每天都来,我虽对她不熟悉,可是……”
“环丫头!”尤环说得正兴,忽被一中年男子厉声打断,“让你来传话,你却是在这里做什么!小姐呢?”
尤环垂着头,不甚委屈:“爹,小姐得了消息已经去前厅了!”
男子走到庭下,对君垣植行礼:“鄙人白苹庄园管家尤俊,见过大人!小女不懂事,若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海涵莫怪!”说完向尤环招了招手:“还杵在那做什么,快跟我回去!”
尤环极不情愿地走到尤俊身边,父女二人向君垣植告了退,离开了这花色满园的庭院。
君垣植浮在嘴边的笑容渐渐散去,看着衣紫夜方才离去的方向,一阵沉思。
每天都来?他可是记得前三天,他从不曾见过她的身影……
她背着自己,到底在捣弄些什么?
衣紫夜远远看见崆原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近他。“阿原!”
崆原回头,见到她的那刻,惊道:“你,你……”
衣紫夜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淡淡:“没什么,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想吓人,所以妆扮了一下。”她在崆原一旁坐下,手肘抵着桌子,揉了揉眉眼,疲态毕现。“阿原,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吵,如果你是来劝我的,就不要再说了!半个月后,我自会回去!”
崆原伸手握住衣紫夜的手,一股暖流顺着手心往衣紫夜体内源源不断流去,在衣紫夜惊诧的眼神中,他疼惜道:“不,阿夜,我是来帮你的!”
衣紫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渐渐噙满泪水,她将头靠在他腰间,哽咽道:“阿原,谢谢你……”
崆原另一只手轻抚着衣紫夜的头发,责备道:“这件事,你早该让我知道!”
“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向我发脾气。阿原,我知道我任性妄为,教你们所有人担心,可我一定要这么做,他必须要活着,不然我……可你们都反对我,你知道这几天我一个人有多累吗,时刻提防着被他发现,还要担心你们什么时候冒出来阻止,我,如果你不来,我真的不知道我一个人到底还能够撑多久……所以阿原,谢谢你……”
“傻丫头……”崆原忽似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她,“这是上次提炼出来的药,足够你驱除他体内毒素了,接下来的几天,你就不用再受苦了!”
衣紫夜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二十多颗赤红色药丸,她抬头看向崆原,迟疑道:“这个,会不会让他发现什么?”
“放心,我花了许多力气才去了里面的气味。”崆原伸手将衣紫夜手腕上裹着的黑色纱布扯下,“你这样才会被他发现呢!”
衣紫夜收回手,抚摸着光滑平整的手腕,轻松一笑。“我在西厢已经备好汤药,只是还未去味,我先过去调制一下,等他晚间醒了,再端给他喝。”
“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边走边聊,较之以往慢了许多,衣紫夜从崆原口中得知阿娘虽猜到她的行为举止,却并没大发脾气,心底更加放心不少。
能得到阿娘的默许与崆原的帮助,衣紫夜打心眼里高兴,有如长期被困的鸟儿出了牢笼,顿觉世界开阔许多,身心舒畅。
途经一片种满紫阑华的小湖,一座阁楼临湖而立,里间,尤俊站在一紫衣妇人身后,迟疑道:“夫人当真不去见见小姐?”
“不去了,见到我,她怕是也不自在。”
沉默间,阁楼外同行的一双人影已渐行渐近。
“那阿夜,救得他后,你打算如何?”
“如何?自然是我走我的阳光道,他做他的逍遥帝!”
“你割舍得下吗?”
“又能如何呢!有舍才有得,与他比起来,我更想守住身边其他的人事。”
“为何不尝试着去说服姑姑,说不定……”
衣紫夜忽然打断他,“不,那样对阿娘太过残忍。”
“你明明也知道,若你去求姑姑,她必会应了你!你,你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衣紫夜侧头,看着他,由衷得笑开:“只要他活着,我已心满意足,不敢也不想再作他求!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在这里几日不出,不知月珑还有天游怎样了?我那晚见到他们两个,似乎感情深了不少。”
两人渐渐走远,紫色身影立在阁楼里,许久不动。
尤俊试探道:“夫人可要留在庄内用晚膳?”
“……不了!我来过之事,不准对小姐提起!”她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还有,那人如今怎样了?”
“那人?哦,这几日小姐在他药中多加了样东西,他多半是睡着,却是日渐精神了。”
“罢了,都由着她!”半响,紫衣妇人沉沉一叹,转过身来,白发紫眸,摄人心魂。
衣紫夜与崆原行到西厢房,这里是离君垣植所在之所最为偏远之地,她严禁任何人入内,庄中仆人除了在晨间来此打扫一番,从不敢入内!
因此在看到大开的房门之后,她呆愣了片刻。
是谁!
君垣植?
可她明明看到他将汤药喝尽,出来的时候,薰炉中的香也烧得正旺,他也有疲乏之色,此刻他应已入睡,没道理会在此!
她快步走到房门口,看到绝不可能出现在此的君垣植正端着一碗赤红色汤药仔细地端详着,察觉到她的到来,他抬起头,凌厉的眼神向她直射而来:“这该死的到底是什么!”
崆原在庭外听到里间阴冷的责问声,生生止住了步伐。
衣紫夜双手在袖中握了又松,甩了甩袖摆,奇道:“就是普通的汤药啊!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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