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微微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表哥,求求你,不要勉为其难了。我就是一只麻雀,别说飞上枝头,就是飞到天庭,还是一只麻雀。赶鸭子上架的事情,你就不要做了。若是你看上我的医术,我可以发誓,日后你和你家人有需要,我就是在天涯海角,也会去给你医治,供你驱使。可是尊夫人这样的位置,真的会有更合适的人选。你现在是虎落平阳,一时感念我伴你左右,其实这种感情并不足以维系一辈子……”
苏安眉头皱到一起,看着是在想她的话。
古微微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她好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医术了,她眼神热切地看着苏安,若不是敌我实力太悬殊,她真想一桶凉水浇过去,让他清醒。
苏安本就是吓唬古微微,所以她到底逃过一劫。
“古姐姐,疼么?”明珠一进屋,就往床边奔去,后面跟着一脸关切的阿媛。
古微微正放空视线望着床顶,苦恼地说:“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逃过去了挨打,可是苏安最后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这顿戒尺且记下,以后胡言乱语再一并找回”就走了,并且无情地粉碎了她的幻想。
“记住你的身份,别给我丢脸!你只能是我裴文扬的夫人!”
明珠以为她受刺激太甚傻掉了,小心地把被子掀开,仔细查看她的手,发现并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安了安了,表哥被我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落荒而逃!”古微微回过神来,笑嘻嘻地对两人说,然后打了个哈欠,“都早点睡吧,明天就回家了,雪团不知道想不想我,有没有饿坏?石大娘可舍不得给它吃那么好的伙食……”
她和苏安的事情,跟这俩人说就是对牛弹琴。
明珠见她的笑模样,心就放下了。而阿媛,本来很是畏惧苏安盛怒之下对古微微动粗,不想这般怒气之下,她竟然还能够全身而退,心里对两人未来更加看好。
客栈中的人,很快都沉沉睡去,而知县府里正屋内,知县程汝信夫妇二人彻夜难眠。
“什么?老爷,你要把梦璃许配给佟奉令?不行,我断不会答应!”王夫人听完相公的话,情绪激动起来,“梦璃除了身子弱些,有哪里不好?我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愿意她被人糟践!若不是因为你任性妄为,她好好一个嫡长女,怎么就变成了庶女!”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就忍不住了——女儿的身体和不能被承认的身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结。
程汝信拍拍她的手背:“夫人勿恼,听我慢慢说来。”
王夫人擦擦眼泪,一副“你不好好解释,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表情。
程汝信笑着摇摇头,二十多年了,小师妹的秉性,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当年都是我的错,到底委屈了梦璃。”他摸着山羊胡子说道,眼神中呈现出回忆的哀思。
王夫人的泪水又止不住了,喃喃地说:“师兄,不要再提了。”
她情难自已之下,最亲密的称呼也喊了出来。
“小师妹,”程知县把夫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当年你们王氏一门遭人构陷,恩师和诸位师兄白白送命,师母自尽,你的姐妹们也都身世飘零……”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王夫人泪流满面地捂着耳朵,摇头说道,人前那个端庄大气的夫人形象彻底坍塌,哭得瘫软在程知县怀里。
王夫人出身江南大族,家族中出了无数进士,她的父亲乃是江南大儒,号称学生三千。十八年前一场浩劫,王家满门男丁遭到腰斩,未出嫁的女子都沦为贱籍。王夫人害怕连累程知县,在公婆面前自请出门。
等到程知县外出归来不见了妻子,立刻去江南追妻,半路上追到了,互诉衷肠,不想回程几天,王夫人再次离开——丈夫事业正如火如荼,十年感情深厚,她如何舍得连累于他?
程知县苦寻无果,只能回家,因为家中还有三个儿子需要照古。
一年以后,苏安的舅舅苏大将军,着人送回了王夫人,还有襁褓之中的程梦璃。
原来,王夫人怀了身孕,寄居在一处尼姑庵中,却遭强人掳劫,幸得苏大将军带着夫人上香路过相救,惊惶之下的王夫人,报了程知县的名字。
回到程府,夫妻相见,抱头痛哭。但是这段经历不光彩,加上她离开程家这么久,梦璃的身份也惹得外人质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谎称是程知县留在外面的私生女,以庶女之名接回程家,这段真相,只有程家夫妇和儿女们知道。
程知县虽然没有受到直接岳丈家的直接牵累,但是一直仕途不顺,知县一做就是二十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妻贤子孝,一家和睦。
“小师妹,你听我说——”程知县拉开妻子捂着耳朵的手,“王家有希望了,恩师蒙受了二十年的不白之冤,有望洗清了……”
“你说的是真的?”王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等了二十年,盼了二十年,已经等到心念俱灰,只盼望儿女平安,一家康顺,等她到地下再向父母谢罪,不想此刻听到这样的话,她如何不激动?
虽然房里的下人早就被程知县赶了出去,他还是谨慎地附在王夫人耳边,一口气说了小一刻钟的话。
王夫人又惊又喜又狐疑:“你不是为了把梦璃嫁给那个你一直喜欢的佟侍卫,拿话来诳我吧?”
程知县苦笑:“夫人,这等大事,我也盼了这么多年,怎么敢骗你?多少年了,我一直愧疚不能为恩师洗清冤情,没想到,老天会有这样的安排。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王夫人一边说话一边泪流:“师兄,别这么说!当初我出嫁的姐妹无一例外,都被休回家,只有你……你这一辈子,若不是我,恐怕早已经平步青云……”
程知县忆及当年,在恩师座下,和众多师兄弟谈古论今,而今阴阳两隔久已,不由也有些哽咽:“师妹,别这么说……我们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希望了……”
夫妻二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谈了很多事情,程汝信把晚上苏安来访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那古姑娘的未婚夫,就是苏文扬?”王夫人终于理清了这些关系,不由诧异地问道。
“正是。”程知县摸摸胡子,“这姑娘,是个有造化的。苏小将军的意思,分明是要以她为正妻。”
“她真是好造化。”王夫人喃喃地说。她早就调查过古微微,知道她是一介孤女而已,却能够嫁入苏家,不由羡慕,也有几分眼红,“梦璃哪里比她差?少的,只是一点缘份罢了。”话有几分不甘。
“不可妄语。”程知县正色打断她的话,“各人自有造化。苏小将军是要重用佟侍卫的,古姑娘又是梦璃的救命恩人,她有这般造化,我们也该替她高兴。夫人向来大气,若是怀着这样的不甘愿,日后让梦璃如何与古姑娘相处?到底,她的夫君要做苏小将军的手下,梦璃也要跟古姑娘交好!你可不要学那等肤浅妇人,挑拨生事!”
这话就有了重了,让王夫人又红了眼圈:“我不过在你面前叹一句,你就如此看轻我?我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吗?”
程知县知道她心中有数,这才又哄道:“我知你最是大气,只害怕你爱女心切,钻了牛角尖,这也是我紧张你的缘故,夫人见谅!”
王夫人笑着嗔他:“孙子都满地跑,你说这话也不脸红。”
夫妻俩又说笑一阵不提。
“那我明天,是不是该请古姑娘再来一趟?今天来了,我也没露面,现在看是不是太失礼了?”王夫人忐忑地说,“古姑娘看起来挺大方随和,应该不会见怪吧。”
“不必如此。苏小将军只交代让佟侍卫去见他一趟即可,他现在身份尴尬,来来回回,恐怕给他添麻烦。只佟侍卫过去的时候,你以感谢古姑娘替梦璃治病的理由,封一份儿厚些的礼过去就是。”程知县斟酌一会儿说道。
“这样也好。太过热络,也落了下乘。”王夫人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很快就有些回过味儿来,“我去翻翻库房里,找找我陪嫁还有什么好的。”
程知县不由有些动容,他出身寒微,却得恩师和妻子青眼,妻子当年弃高门选择了他;妻子的嫁妆,这些年几乎全部补贴了家用,他不由拉住她的手:“师妹,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王夫人泪水簌簌而下,却笑着推开他的手:“那等师兄他日封侯拜相,可记得补偿于我。”转过头去拭泪,翻嫁妆单子去了。
第二天,临回家的时候,古微微收到了知县府里的谢礼。
她也没看,直接让阿媛赏了金嬷嬷一两银子。苏安则单独见了护送金嬷嬷来送礼的佟侍卫,也不知道两人在屋里说了半晌什么话,只出来以后,佟侍卫脸上写满了敬意。
回到村里,日子又安静如同村里那条溪流一般,静静流淌,偶有人求医,闲暇时候阿媛伺候几个主子打打牌、写写字、下下棋。
正月二十是苏安的生日,明珠送了他一条新的剑穗,古微微送了他一副自己画的他的小相。苏安私下里觉得有些不高兴,因为他想起了被他烧毁的那几个阴柔男子的小像,不过还是极珍惜地折好放到自己荷包中。
古微微下厨做了长寿面,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试着做了一个不甚成功的蛋糕坯,几人算是欢声笑语地替苏安过了生日。
第二天,孟平,就是替苏安送过裙子的那个小哥,风尘仆仆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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