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了八九日的天,眼看着将要来一场暴风骤雪,却在这日午后自云中透出了几许日光。
中丞府童家后宅东院的一簇小院子里,略是昏暗的卧房里此刻挤了满满一屋子下人,俱是神情古怪的盯着床上。童岫峦坐在床上冷眼看满屋子丫鬟婆子的窃窃私语,再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花红柳绿的寿衣,不觉有些烦闷。
这小半个时辰,她已从惊异转而渐渐明白,加之眼前的一切和一点一点慢慢浮现的陌生记忆,看来她是从上海滩“借尸还魂”到了炎朝,成了另一个童岫峦了。
依着如今那浅薄一层的记忆,她如今是炎朝三品中丞童家的嫡出二姑娘童岫峦,昨夜意外亡故,床头伏着低泣的两人,一个是她房中的管事婆子张妈妈,一个是她的贴身婢女紫苏。除却这两人外,余下满屋子的婢女婆子,便都是来看热闹的而已了。
看着四下里,她抿了嘴唇冷笑一笑。
在上海滩时她虽也是孤女,可幼年便被杜月笙收养,各色教养即便辛苦了些,却从没委屈了花销,尤其二十许岁时叫杜月笙从几十个从小教养的孩子里挑出来收做了义女,给了她身份替他办事,纵得她在上海滩横行霸道黑白通吃。反观如今,堂堂三品中丞府嫡出得姑娘,住在这样潮湿阴暗又逼仄之处,满屋子使唤得人也只两个,阖府下人莫说驾驭,连震慑都难,这倒是个什么嫡女?
童岫峦垂了眼,强忍着喉间火辣烧疼,问了一句:
“老爷呢?”
果然屋中众人一下止了私语静了下来,随后有几个像是管事的婆子面色一变,匆忙便从人群中挤着出了屋,余下的人有些起先不明所以,暗思量片刻后,也都变了脸色惴惴不安起来。
童岫峦虽是嫡出,却不是如今的童夫人郑氏所出,而是童敬成原配张氏所出。童敬成是科举入仕平民出身,原配自然也只是平民之女,出身不高加之早丧,而童敬成续娶妻妾又均出身不俗,故而自是没人把这个寒酸先夫人留下的孤女放在眼里,日子可想而知的清苦。就连如今房中这位张妈妈,实则是先夫人张氏的亲妹妹,投奔而来,却只能以半个奴才的身份留在童岫峦的房中。
只是到底占了身份上的势,来年开春正是朝中选秀,童家虽两个女儿都在正相当的年岁,只是长女童茹珮是妾室孙氏所出,童家总不好有嫡女不送反倒送个庶女,故而早早儿的便将童岫峦待选秀女的身份落了定,只是昨夜突发变故,童岫峦忽然就悬了梁,待到发觉早已断气,一夜匆忙料理,半晌午才将做好的寿衣给换了上去。
如此大事自也该早早报备宫中,是以童敬成今日早朝后便递了折子入宫,要将待选秀女从童岫峦换成长女童茹珮。
可如今童岫峦忽然“死而复生”,宫里倘或真因此换了人选,童家可就可就说不清了,至少也得背上个欺君罔上的杀头大罪。
童岫峦冷眼看屋中众人惶惶乱作一团,见床头枕边摆着一副菱花小镜,就拿起照看,这副身躯倒是少见的眉目如画甚是秀美,只是眼光下移,童岫峦便瞧见了颈子上的那一道青紫勒痕,她下意识偏了偏头,却忽然依稀瞧见了颈后竟也有青紫的痕迹。
童岫峦一怔,斜眼便去瞧如今还悬在梁上未曾取下的那根红腰带。
自尽?她忽而冷冷一笑。
“姑娘,先换换衣裳吧。”
床头忽然有人低声说话,童岫峦看过去,正是紫苏,手中捧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家常衣裳,只是却总有着些欲言又止,童岫峦应了声,却微微摇了摇头,紫苏咬住嘴唇半晌,末了,终还是一句也没说出口。
倒是个聪明的丫头。
主子姑娘要更衣,那些个丫鬟婆子总不好再瞧,这才纷纷退了出去,张妈妈擦了眼泪起身侍奉,紫苏便前去关门,只是手才挨着门,却忽然听着院子里一阵急促脚步声,随即一群人推门闯入,一把将紫苏推倒在地。
童岫峦被此番变故引得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急匆匆闯进的一群人,而为首的杏色华服女子却在一眼看到她后便忽然顿住脚步生生吸了一口冷气,掩藏不住的不解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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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一 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