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韩珞正高兴地拎着手里的点心盒子，哼着小曲，从花园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看起来心情极好。
可惜这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便被雨水打湿了，连她自己也被突来的暴雨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只得跑到歇脚的亭子檐下避了会雨。等到雨小后，才从花园里的鹅卵石道上转了弯，顺着湖边朝附近待客的院子跑去，准备换身衣裳。
韩珞在客房外的过道上看见了母亲和表哥，他们正站在走廊上谈话，吓得她躲在墙后面。
“奇怪，母亲不是去见父亲了吗？怎么在跟表哥说话？”她伸头看向那两人，突然发现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偎依在表哥身边，一脸依赖地抱着他的手臂，仿佛一朵柔弱的花贴在他胳膊上。
这两人的亲密让韩珞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嫉妒和愤怒。
在她十几年的岁月里，表哥已经成了她憧憬的一部分，她怎么能忍受一个陌生的女孩对他如此亲昵？
韩珞气得直跺脚，直到那三人突然进了屋子，她便急匆匆地朝那边走去。心里想着怎么打断他们的交谈，借口遣开表哥，再把这个女人撵走。
雨水声和厚实的草挡住了她来时的脚步声，当她伸手去开客房的门，才意识到门正半掩着，从里面传出表哥和自己母亲的交谈声。
她正要进去，忽然听到母亲提到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我一直为珞儿担忧的一门亲事。”她听到母亲说，“南方各地皆是起义之声，不快点安排珞儿的婚事，可能就晚了。”
韩珞一下就愣住了，对此感到十分惊讶，甚至内心还有些恐慌。
“她还不满十五吧？”她听到表哥平静的声音，“你不是准备过两天带她去昌城见韩老太太，顺便给她相看人家？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先前定下的亲事？”
“如今战事纷起，京城也成了一片废墟。伴君如伴虎，倘若夫君倘若死了，我与珞儿以后该怎么办？左思右想，还是叶家最好……哪怕圣上不喜，也是可以考虑一下。”
“我理解你的想法，”魔笑心表示赞同，又疑惑地问，“不过你曾经说过死都不与叶家结亲，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韩夫人似乎在想如何作答，接着听她道：“萧琰，实不相瞒。当初之所以我不同意叶家的求亲，是因为听说叶家的那个小子被一个女人迷住了，吵闹着要娶她为正妻。但是那个女人门第并不高，叶家不想接纳她作为正室；然而原来叶家定下的姑娘嫁进了李家，叶家的主母便看上珞儿，找了老太太定下亲事。后来我才知道那小子的丑事儿，便把这婚事一拖再拖，便拖成了如今这模样。”
“那个男人……是真的娶了个家里人都不喜欢的女人？”魔笑心露出了不相信的口气。
“叶浩这个人向来不会给叶家添什么麻烦，是个兢兢业业、恪守本分的好男儿，但是他闹得太大，硬是娶那个女人。”韩夫人回答，“可惜那个女人既不是世家的千金小姐，家境也不富裕，只是个平头百姓，还嫁过人……也许他是真心爱上了那个女人。”
魔笑心哈哈大笑起来，“爱？什么是爱呀？”
接着她道:“那种没法带给男人什么利益的女人，玩过后就会如同破布般被扔掉，况且还是个嫁过的女人。”
“那个女人年轻、美丽又势利，丈夫比她大许多，成亲后没过几天就心疾而死。不过她的夫君给她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自此之后便有很多人来追求她，都被她拒绝了……可能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有叶浩那样高的门第。”
魔笑心笑出了声，“连你都看出来了，他想必也意识到自己娶了个全家都不想承认的人？”
韩夫人叹了一口气。
“叶家这老二的脾气很倔。原本他父亲要他在弱冠之年完婚，娶京城一个姓林的大粮商女儿。这门亲事不论血统，单看粮食和一大份嫁妆——在这种灾难的季节里，对两家来说都十分合适。”
魔笑心没吱声，韩夫人说了下去：“结果一个势利的美人勾引了个年轻的男人。导致他原本美好的婚事吹了，连坚实的家族也放弃了他。这两人好不容易相互扶持熬出了头，等到了叶家的承认，那个女人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年纪轻轻便去世了。”
魔笑心挑起了眉，似乎有点愕然，问道：“怪病？”
“是啊，后来叶浩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换了个人？你为什么会这样说？”魔笑心不解地问道。
“这孩子以前总是跟镇国公一样目中无人，但是如今变得跟他家老三差不多，整天泡在莺莺燕燕中，浪荡不堪。”
“他的婚事吹了，叶家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你怎么不把表妹许给小的？”
“哼，叶家这老三行事如同一个土匪，是昌城有名的恶霸，天天无事生非。听说还喜欢虐待丫鬟女奴，劫掠良家少女为妾室！残暴的美名可是传遍过京城，谁敢把女儿嫁给他？”韩夫人说话间带着讽刺，仿佛提起那个人她便会鄙视。
魔笑心哈哈大笑，“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那老皇帝如今还住在昌城，若是京城那片废墟修不回原样，再繁盛的世家也会走到尽头。”
韩夫人道：“我原以为你是最了解叶家的人，没想到你还是没有看不清！叶家这赫赫有名的将门，手底下怎么会没有兵呢？占据昌城多年，倘若激怒他们，那群土匪是真的敢反！”
魔笑心道：“听起来是很厉害，如果老皇帝是个普通人，那一定会害怕。”
韩夫人平静地说，“我想让珞儿取代叶浩的那位夫人，如何？”
“你真的以为他会对表妹感兴趣？”魔笑心长叹了一口气。
“叶家拥有一个俯瞰整片京城山峦的昌城，而且是据我所知唯一能好好对待媳妇的婆家，值得我赌一次。”
屋内静了片刻，然后韩珞突然听到表哥用一种令她无比熟悉的低沉语气道：“我绝不强迫表妹做她不情愿的事，我的最大愿望是使她幸福！姑姑您习惯对自己渴望得到的利益直言不讳，但是我承认您说的很对，叶家会善待表妹。不过她要嫁的是一个浪荡的男人，是一个甜言蜜语地拉着一个女人的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另外一个的男人！这对表妹能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萧琰。”韩夫人轻声道，“一个女人的幸福并不是建立情爱之上！我只要珞儿能在动荡不安的灾难中平静的活下去，这一点——你给不了她。”
魔笑心哼了一声，道：“你可真会看人！不过表妹虽然美，但是不值得别人费心竭力的争取。那个男人是一个曾经遭受过情爱创伤的人，就好像一头山林里的大猫，永远脱不掉身上条纹的烙印。”
尔后，她又补充道：“如果吾是那个男人，吾觉得他应该娶一个懂得人情世故，一个能够理解他伤痛、体贴入微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年轻幼稚、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因为她们还做不到体谅！实话实说，吾不希望表妹卷入这种不愉快的事情。”
“萧琰，我知道你珞儿有好感，但是她的终身大事还是得我来定！”韩夫人道，“我在乎叶家的背景，但是我也爱珞儿，我不会伤害到她。”
韩珞感觉她的表哥似乎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在某些方面妥协了。这让她浑身都僵硬，愣着看着屋门，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听了好半天，直到关于她的谈话到此结束。
屋子里的人一说完，她便发觉他们可能会出来。于是她踮起脚尖朝原路走了回去；快到门口时，她又转了回来，大步的跑起来。
韩珞从走廊一直跑到客房的门口，希望屋里的人能够听到她的脚步声，随后猛地推开门，一脸开心地叫了起来，“母亲，我知道您在这里。”
她冲进屋内，朝坐在椅子上正喝茶的韩夫人扑了过去，对方伸出双臂接住的女儿，显得有些惊讶。
韩珞在韩夫人怀里偷偷瞧了一眼表哥。
他正在跟站在身边的女孩说着话，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锐利的眼神瞬间像把刀子飞向她。吓得韩珞缩回了脑袋，过了好一会又忍不住抬头，开始打量站在表哥旁边的明谧，立马对她的美貌感到无比震惊。
事实上，任何一个见到明谧的人都会惊叹她的美貌，除非他是瞎子。
在她瓜子般的小脸上，闪动着一对引人注目的的黑眼睛。仿佛继承了父母的特色，每当露出心事时，眼睛便会蒙上一层雾气的朦胧水色。
这是一双完全不同于与她同龄姑娘的眼睛。
她的肌肤白得如同白玉兰花的花瓣，在富有光泽的乌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嫩，脸颊上会因害羞带来的燥热露出一片片粉色。这是一种生动的美，充满了稚龄少女的美态，是无法用笔画出来的美。
少女与身边的人说着话，连低下头的举动都荡漾着柔软的姿态，每一次微动粉唇仿佛都能从她口中溢出香味；那比头发颜色还深的睫毛，在屋子里烛火的照映下反射着动人的光彩，闪动跳跃着聪灵敏慧。
韩珞看得入迷，发现这个女孩太美了，美得勾魂摄魄，美得足以使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旁视。
魔笑心对韩珞眼中露出的妒火相当不满，不高兴地问道：“你瞅啥呢？”
“啊？”韩珞回过了神，悄悄
第二十三章 夜中长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