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汽车正绕过城市向南走。之后,汽车进入了老城区,两侧多是低矮破旧的住房和商店。
汽车在一条僻静无人的小街上停下来,司机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冯振德挪到司机的座位上继续往前开。十几分钟之后,汽车拐进一条寂静荒凉的小巷。
克里斯蒂安下了车,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周围。这里很安静,麻石铺的路面上滋生出一蔟蔟低矮的野草,两边苔痕斑驳的围墙里无人照管的曲柳、梧桐、木棉,肆意地遮蔽着天空,把周围都笼罩在一片潮湿的空气里。克里斯蒂安跟着冯振德往小巷的深处走去时,脊背上冷嗖嗖地渗出一层水一样的恐惧来。
小巷弯曲着,仿佛没有尽头,两侧也不见门窗。透过浓密的树丛,可以看见近在眼前的秀岚山。小巷逐渐上升。他们终于在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这是一条死巷,一道天然的石壁将小巷阻断了。
冯振德推开吱吱作响的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遍地是野草野树,偶尔透过浓荫的阳光,在草地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光斑。他们沿着一条小路向院子的深处走去。
冯振德回头向克里斯蒂安盯了一眼,有些阴森地说:“你们要的货全在这里。”
克里斯蒂安没有回答,如果不是负有特殊使命,他宁可不到这里来。
在几株大树的后面,出现了一栋小房子。走近了他才看出来这是一栋草率建成的平房,并且年代久远。房顶上的红瓦几乎被枯朽的树叶遮蔽成黑灰色,墙外的沙浆已被苔藓和水垢浸染得斑驳陆离。一扇窗户外面的百叶窗半开半合。克里斯蒂安向窗户里面看了一眼,猛然看出那模糊的影子是一张老女人多皱枯焦的脸,稀疏的白发从两侧垂挂下来,污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吓得后退一步,几乎叫出声来。
冯振德向窗户里看了一眼,回头说:“你不必害怕,这个老太婆又聋又哑,是看房子的。她很可靠。别人都以为她是个疯子,其实她不是。她靠我养活,所以很听话。”
克里斯蒂安点点头,多少放下心来。“货全放在这所小房子里吗?”他问。
“是的。”冯振德并不急于进屋,他站在门口打量着周围。“这里曾经是一所很大的庄园,四十年代被一场大火烧光了。解放了之后,房子主人去了香港,只留下这个老太婆的儿子看管院子。这房子的主人是政府的统战对象,统战对象你懂吗?就是政府要拉拢的人。”
克里斯蒂安急忙点点头。他大约能理解这个意思。
“所以,”冯振德继续说:“也就没人来动这块地产。老太婆的儿子死的时候,是我帮她处理的后事。以后的事就可想而知了。”他点点头说,“咱们进去吧。”
小房子里更加阴暗。墙壁已成了灰色,几件破旧的家俱摆在周围。木制的地板已朽成了黑色,中间铺着一块被烧掉一角的旧地毯,地毯已被磨得发亮了。老太婆坐在窗前的一把太师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污脏的茶杯和一碟已不太新鲜的切糕片。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在她对面无声地放着一段卡通片。
冯振德示意克里斯蒂安向后靠,他向老太婆作了一个手势。老太婆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摸索了一下。房子中间的地板突然陷了下去,出现一个两米见方的深井。克里斯蒂安伸头向里面看了一眼,井里黑漆漆的,只在深处才能看见一小片水的反光。他估计至少有十公尺深。
冯振德走到深井的边缘,沿着一道铁梯攀缘而下。在铁梯的旁边有一个仅一人宽的洞口。克里斯蒂安下到洞口的旁边,忍不住往脚底下看了一眼,这里距井底仍有七八公尺深,人若掉下去就休想再爬上来。这时,他头顶上的井盖吱吱响着升了上去,他突然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他恐惧地喊叫起来。他身旁的一盏小灯亮了,冯振德站在洞口里看着他,随后向他伸出一只手。克里斯蒂安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冯振德的帮助下跨进洞里。
这是一条极窄的小走廊,粗糙而简陋。冯振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回头说:“这是我一个人修的,不好看,但很安全。我们进来的那个深井原来就是一个陷阱,都是以前留下来的。”他们经过一道向上的楼梯,冯振德指了指,“这是以前的出口。”他们在一扇铁门前停下来。“咱们到了。”他说。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上的大锁,铁门被无声地推开,里面更加漆黑。他摸索着打开电灯。
地下室不算很大,灰色的墙上结着蛛网。墙根下放着一排大大小小被漆成绿色的厚木箱子。克里斯蒂安走进去,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霉味,他感到胸口的压抑。
五十四、 龙家老宅[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