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嫂子,您快出去吧,我这里已经不恼您了,倒是哥哥在外头喊你,说不准是有什么急事呢!”沈雪茹一边戏谑,一边朝双臂上头使劲,推搡着陈芸往外走。
陈芸又羞又恼,终于在即将跨过门槛前制止住沈雪茹的玩闹,然后又焦虑不安的打量了四周一回,才迈着轻快的步子,不疾不徐赶到蚊帐外头,心平气和地询问:“才哄好一尊佛,又要来伺候你!”
“谁要你伺候?”沈复微微笑着,顺手拉着陈芸坐到身边,“我特意喊你出来,是让你将克昌抱进屋里睡,不然一会儿蚊虫密集起来,小心你弟弟被咬得体无完肤!”
陈芸听了,忙探着头朝蚊帐里瞧了瞧,因见小克昌睡意深沉,只好语调舒缓着问:“刚才不还精神头饱满,缠着你谈天吗?怎么我才进去没一刻儿功夫,他就睡着了?”
沈复笑答:“我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方才正与他猜字谜呢,猜着猜着,再回头一看,这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呼呼大睡!”沈复侧躺在床,满脸欣喜地望着面色平静的陈芸,又继续道:“夏夜里蚊虫多,蚊帐里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才喊你出来!”
陈芸一面听,一面进了蚊帐,将要抱起小克昌时,临走前问了一句:“他连大字还不识几个,你和他猜什么谜?”
夜晚的困意开始袭击四肢百骸,沈复勉强撑开疲惫不堪的眼皮,道:“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不如你先将克昌抱进去,然后再悄悄出来,我给你出几个谜面,让你也猜一猜!”
陈芸笑着答应一声,转头抱着小克昌离开蚊帐。蹑手蹑脚进了屋,耽误了不足半刻儿功夫,陈芸又偷偷摸摸出来。这回出来走得快,将将要靠近蚊帐时,陈芸一手掀开外围,正打算张口说句玩笑话,不想沈复正迷瞪着,眼看着即将沉入梦境。陈芸忽然心中很是不忍,也没把人吵醒,只轻轻为他摇着蒲扇,驱散周围嗜血的蚊虫。
一宿无话。翌日,朝阳露面,普照大地,可还不到半中午太阳藏形,乌云叠起,天气阴得实在厉害。
沈复闲着无聊,硬拉着陈芸等人猜谜语,陈芸几个也觉得百无聊赖,干脆抽闲凑个热闹。几人简单合计一番,就选在地势较低的东厢房里,围着一个高约三尺的杨木桌依序而坐。
场面很快铺开,沈复淡淡扫了一眼杨木桌上的黄白麻纸,嬉笑道:“这都乾隆朝啦,怎么还用汉晋朝的黄麻纸?”
陈芸晓得他家里豪富,早用惯了宣纸一类,只得满面和气,赔笑道:“这里是乡下,穷乡僻壤的,小庄小户哪够得上什么好纸好墨使用,我看,沈大公子您还是多担些吧!”
沈复听了,也不计较她的刻意讥诮,只是默默从山形笔洗上拿起毛笔,然后搁到普通砚台里蘸了一下墨汁。沈复准备就绪,正要悬腕下笔时,忽然将毛笔放到笔架上,叹道:“就算没有宣纸,总得有松花纸、呀花纸吧!这黄麻纸太吸墨了,稍不用力,恐怕很难留下字迹!”
陈芸莞尔而笑,道:“你还是将就将就吧,祖母家里若真私藏好纸,刚才见你去翻箱倒柜时,祖母能不告诉你?”
沈复泄了泄气,感慨道:“果然任由历史如何演变,地位差别还是如此鲜明,你们可知道当今皇帝用什么纸练字?王公大臣用什么纸写字?富家公子又用什么纸写字?”
陈芸生在穷乡长在穷乡,肯定对王公贵族的生活不甚了解,于是随心露出一脸‘随你说,我只听的表情。
沈复见了,心底一喜,继续道:“上个月,马同窗从家中带了一叠澄心堂纸,我见了甚为惊奇,可后来听同窗们私下议论,说那也算不得什么,他们还说当今皇帝用洒金纸、泥银纸练字,王公大臣们用的是施胶纸、染色纸、砑光纸,连豪门大户里的公子哥、小姐们用的也是漏花纸、云母纸!可怜我见识浅陋,一直以为宣纸柔滑细腻,是纸中良品,可如今一对比,才发觉……”
“澄心堂纸?”陈芸从未听过还有这种纸,不由满脸惊疑的看向沈复,沈复见她好奇,正欲细细讲述,哪成想陈邦彦捷足先登,率先张口道:“这澄心堂纸柔滑如春水,细密如蚕茧,坚韧如蜀笺,明快比剡楮,蘸墨落笔,凝墨不散,确是上等制品!”
陈芸听得津津有味,大有一种长见识的赶脚,可沈雪茹听得头大脑大,悻悻的冲着沈复问:“不是说让我们来猜谜语吗?怎么到现在不见
第八章、诉衷情(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