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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长辰 下[1/2页]

皇舆 青城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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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断不出那校尉在上骁军中的位阶,出言那人亦是如此,但能守厚载门的必不是寻常人。
      他们仿佛都并未留意到我,那校尉垂手让过一步,只命人将厚载门开出一道窄隙。窄隙仅能容下一人,于是六人一字列开入厚载门,于瓮城中回首看,那校尉竟只望过我们一眼便上城,未遣上骁军监看我们。
      安然穿瓮城入长辰宫,宫中不见长辰卫,不远处只有些许残兵顽抗。随处是尸身血滩,上骁军军士尸身的剑伤极深,皮肉翻卷之处露出血染的臂骨,血滩被火光映出骇人的暗红,似散着温热的气息。
      幸而仅有六人,一路躲避着并未遇到叛逆,可也未能拾到遗留的兵刃。我在宫中的时日尚短,各宫之间通路并不记得清楚,仅能寻着见过的景物辨别前路。
      及至延清殿,却见殿中空无一人。还好,殿中只有翻掠的痕迹,并不见有血迹。心下略安定,出延清殿往长信殿,途中,有杀声越过上清池飘近。
      上清池南向的那座高大宫殿,是乾正殿。
      奔绕长清池,止步时,似大梦骤醒。
      身在延清殿的那些日里我曾许多次遥望乾正殿,听闻,站在乾正殿的高台之上可以遍览长辰宫殿宇。而其南向的宣政殿,那里可遍览京城。
      乾正殿外,百余步甲营军士并未奋力厮杀,反而只是将郎卫挡住,不许他们靠近乾正殿而已。
      星辰已然尽隐,我顿悟。
      皇帝早已布下天罗地,只待那人来投。
      那人不敢自仪天门入长辰宫,自仪天门入,便是落定了篡国之名。即使古来叛臣亦多自厚载门北入后宫而夺宫,但若可掌控大局,便是自厚载门入,亦可自辩为祸乱之际勤王。可是此时已有了勤王之人,那人已无生路。
      郎卫手中并无弓箭,我令解季引府卫自去寻夺兵刃同步甲营一并抵挡,独自步向乾正殿。
      方才沿途所经宫殿之外的亡者皆为宫人,姐姐等人必是早已被长辰卫护起。而乾正殿内,又会是何样情势?
      阶下数十郎卫尸身并无刀剑伤,唯颈间有一支白羽箭,无不是一箭致命。
      熹微晨光下,浸入阶石缝隙的血已凝为墨黑,乾正殿外仍未见长辰卫,守卫乾正殿的已是上骁军中至骁武的步甲营。
      数十支箭自我踏上长阶的第一步起已指向我,我愈近,弦愈满。若非我是孤身一人,此时已万箭穿心。
      垂眸暗叹时,惊见手中紧握着的清吟剑。
      将清吟剑举至额前,我于高台边伏拜轻声,“武城公府恭请吾皇圣安。”
      站起时,弦虽满,已非待发之势。
      止步于门外,我将剑置于身前再度下拜,殿内一人轻蔑笑声震于空旷的殿阁中有森冷寒意,“臣侍奉陛下拟禅诏。”
      “禅诏早已拟出,不过少了朕的玺印而已,何需急于这一时。”皇帝亦笑,“赵枀尚未出咸峪山,掌控京城还需他的相助,江卿可要候一候他?”
      晨风微凉了指尖,江卿,果然是江亶。
      我细细辨着,殿中应只有他二人。江亶是自信必胜,还是不许有人亲见他弑君夺位?可殿外的郎卫已不能近前,江亶败局已定了。
      “赵枀不过愚夫岂堪大用,陛下无需缀言拖延,上骁军已然入京,”江亶笑语阴沉,“臣之所需仅是陛下的玺印,并非陛下。”
      “已入京了?朕与御玺静候江卿的上骁军。”
      皇帝的声音并无骇怒,唯有安然。我僵跪着,在听到那人说到上骁军已入京时悚然僵了全身,竟不敢回头去看。
      鎏金殿门被骤起的日光耀得灼目,我微微侧过眼,竟见一层暗影陡然覆上殿门。
      我大惊,手初伸出,身前的清吟剑已被人夺走。正是此时,乾正殿门沉沉开启。一人掠过我的身旁进殿,殿中一声切齿怒喝,“赵珣!”
      站起时便知自己猜错了,殿中不止他二人,江亶的身边还有两名郎卫。听皇帝笑语清冽,“江卿何苦还要行困兽之斗。”
      那人按剑单膝拜下,乾正殿中,他的声音横亘于殿宇,“吾皇万岁!”
      这声音在这火与血的天地中仿佛有一种能让人心神尽安的奇异力量,是他,那个在厚载门外射毙城上叛逆的玄甲将军。
      我看着江亶日光中更显青白的面色,心中竟是畅快至极。
      却有疾步声起,一个周身湿透了的孩子奔入殿中,执一柄玉具剑挡在皇帝与江亶之间大喝,“叛逆!还不束手自去!”
      我大惊之下不由去看皇帝,他已是僵了身形,却只微凝着双眼紧紧看着那孩子不语。
      这样清澈的童音即使不会令江亶激怒成狂,即使他不会对一个孩子……宫中这般年纪的孩子唯有梁王!郎卫再多也不及皇子能护身!
      未及那武将站起,剑光直扑向梁王,玉具剑落地时梁王已被困在江亶怀中。
      几近是同时,那武将抬手,身侧寒光凛然闪过,十数箭矢无一虚发,直毙护他的郎卫。亦是此时,有数十步甲营军士自殿侧绕出围护住皇帝,刀锋箭镞皆直指向江亶。
      江亶已然架剑于梁王颈侧,生生将惊急欲起的皇帝逼得不能轻动,“撤军卫,备车马,我出京后自会放了赵峥!”
      他倒不是个枉曲直近的钝夫,自知已不能如愿便即刻寻求后路。
      江亶无声冷笑,他退一步,军士即进一步。
      皇帝忽而微笑,竟是挥了挥手,“退下。”
      我一时疑惑,这孩子不是梁王么?江亶都说出了他是梁王,皇帝方才亦明明有惊色……我又猜错了么?或许江亶认错了,他不是梁王,而与梁王年纪相近的皇子中,也只有四殿下了。
      那武将引步甲营退至殿外,江亶方才只顾与皇帝对峙,并未将殿门外的我放在眼中。皇帝的目光与我相触,却亦未示意我后退。
      两度深吁过,我悄行至江亶十余步之后,“久闻江侯妙笔,不想今日有幸得见江侯重甲佩剑。”
      亲随郎卫已毙命,他已再无屏障,我的话音起时他果然止步。
      郎卫的尸身与兵刃已被抬出,殿中唯有掉落的玉具剑。我俯身拾起玉具剑,“江侯熟于运笔,这剑可重了许多,江侯的手还稳?”
      我与江亶之间唯有这个孩子,江亶并不惊怒,护颈却铁甲仿佛一动,他轻笑扫过我的手,眼中却已蒙上肃杀凉意,“武城公府中的清吟剑更较此剑重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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