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这次选举中,我们作为唯一的高一年级组合,能与学长学姐们共襄盛举,做君子之争,感到十分的荣幸,这对我们是一次宝贵的经历……”
“……关于学生会长选举,正如周知方学长在去年的演讲中说的——在未来,我们的学弟学妹们会改善它,让它更加完美,但前提是,我们必须首先开始它!我想,现在,它已经开始了!而且将越来越好……”
蒋妍坐在“选举委员会”的席位上,望着表情认真的学弟学妹们,聆听着他们语气稚嫩的演说,心中感慨不已,她没想到,仅仅一年之后,明德的学生会选举就已经如此的有声有色,不禁佩服的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周知方。
周知方脸上保持着矜持的笑容,所有对选举的赞颂都在为他加分,因为这一年来,他才是选举的积极推动者和规则的制定者。短短两天之内,关于唐宛的爆料文章,已让形势急剧逆转,是非难辨的混沌状态,使得他最大的对手梁唐组合人气大挫,而他将再次从“混乱”中取胜——正如去年选举时那样。
梁牧远的心境正好与周知方相反,他身旁的座椅依然空空如也,唐宛还是没有出现。这令他在心灰意冷之外,更添恼怒。他因为她而失去了太多东西,而她竟然丧失了与他站到最后的勇气。
蒋妍的目光也转向那个空座椅,顺便看了看桌上的小钟。按照报名时间决定的演讲顺序,梁唐组合应该是在第二个,为了避免梁牧远独自上台的尴尬,她做主将他们调到最后一个,希望能等到唐宛的到来,可现在看来,已是不能够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两位高一年级的候选人鞠躬下台。主持人看了蒋妍一眼,见她微微颌首,于是高声说:“下面有请候选人梁牧远……做本次学生会长选举的最后演讲。”
梁牧远的目光越过座无虚席的剧场,远远的望了一眼通道的尽头,企盼唐宛的身影出现,但他终究是失望了。他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走上讲台,掏出兜里的稿子——选举以来,他的所有演讲都是脱稿的,只有这一次,他完全失去了做任何发挥的兴趣,只想快些把这一套程序走完。
梁牧远低沉的声音在剧场中响起,虽然语言精美、逻辑无懈可击,可是所有内容都与他的语调一样平淡而毫无起伏,这让听众们有点失望,台下的议论声也由小变大。
周知方却收起了笑意,他知道,此时表现出任何幸灾乐祸的样子,都可能影响自己的形象,投票日在即,既然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表演必须完美的结束。
梁牧远的讲话时间并不长,他结束的时候,台下响起路启平高亢洪亮的声音:“牧远我们仍然支持你!”引来拥趸们一阵喝彩,似乎倒比演讲本身的效果更好。梁牧远勉强做出笑容,看了一眼好友,鞠躬完毕后,说了声“谢谢大家。”
“候选人演讲结束,下面有请选举委员会总监督,蒋妍校友做最后总结。”
蒋妍走上讲台:“好,各位同学,2772年明德中学学生会长选举的全部竞选活动到此就终止了,后天就是投票日,希望各位同学能积极行使自己的权利,按照选举章程,投票时间从……”她的话突然停下了,因为她看见,一个女生的身影正沿着通道向舞台走来——可是,那个人却不是唐宛。
“学姐。我是初二十班的楚小亭。”一片低声的议论中,那个女生径直走到台前站定,仰起头望向蒋妍。她的声音和她弱不禁风却挺得笔直的瘦小身体一样,有些怯懦,但又能够听出,她已经尽量鼓足勇气。
“哦,你有什么事吗?”蒋妍压制住紧张的情绪,柔声问道。
“关于候选人……关于唐宛学姐,我,我有话要告诉大家。”楚小亭的眸子又黑又亮,有一种令人不忍拒绝的真诚和执着:“……请问可以吗?”
2
出租汽车在明德中学门前戛然停下,唐宛从车上跳下来,在校卫队员诧异的眼神注视下,急匆匆的刷卡穿过闸机。
路启平已经骑着他的大红自行车等在闸机前,一叠声的招呼道:“快,快点!”
唐宛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后座,气喘吁吁的问:“怎么样?演讲还没完吧?”
“本来要结束了,可后来楚小亭突然上来了。”
“啊?!”唐宛大惊失色。
“她说了和你之间的那些事,还有她哥哥,还有蒙广达。”路启平说:“好多女生都听得哭了……后来,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赶紧出来,不知道后来怎样。好啦,不说了,抓紧……我要启动turbo模式!”
路启平说着,腿上猛然发力,自行车飞快的穿过林荫道,风一般的向明德剧场疾驰而去。
“……这就是我认识的唐宛学姐,一个在我害怕的时候,会像父亲一样保护我,在我孤独的时候,会像母亲一样陪伴我的朋友。我也知道,我说出这些,也许会被大家当成怪物……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在这个她缺席的地方,在别人用各种各样方式议论她的时候,当一个静静的旁观者。学姐是一个好人,不能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我……学姐!”楚小亭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舞台上的人们也纷纷站了起来——唐宛的身影出现在听众座席旁的通道里。
周知方却没有起身,他咬紧嘴唇,握紧了座椅的把手,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一种预感,他计划好的一切出了问题,当这场溃败即将到来的时候,他竟然无力阻止。
唐宛走上了讲台,扶住楚小亭的肩膀,然后朝台下一鞠躬:“各位同学,抱歉我迟到了……我是2772年明德中学学生会选举候选人唐宛,”她说着转向蒋妍:“请问总监督,我还可以开始演讲吗?”
“嗯!”蒋妍用力的点点头。
唐宛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学,我非常感谢楚小亭同学能够为我说话,可是我今天来到这里,不是想为自己做辩解和澄清,事实上,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办法让每一个人,甚至没有办法让大多数人相信我的经历,我现在只想要一个人相信我,那就是我的竞选伙伴——梁牧远同学。”
唐宛话音刚落,杂乱的议论声顿时响起,梁牧远也有些不安,可他还是接住了唐宛投来的目光,那是他所熟悉的、坦诚的目光。
“梁牧远同学,是我在明德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中,我与他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在高一刚刚开学的时候,我被同学们推选为副班长,害怕、忐忑……这样的心绪包围着我……”
“……两年以来,无论我面对怎么样的麻烦和困难,只要一想到他与我在一起,便有了去战胜它们的信心,可是这一次,我不行了,我知道那些流言对他的伤害,还有他对我的失望,我不敢去面对他,于是,我躲藏了,躲藏在一位朋友的庇护下。我假装身不由己,可实际上却是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包在壳里,不去面对外面的一切。直到昨天下午,一位老师费尽辛苦的找到我……”
“……整个夜里,我都在想闻老师的话,她让我不要放弃,一定坚持下去。可是,我又凭什么能够坚持?直到我想明白,除了选举之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可以没有选票,可以不是学生会长,但我不能……”说到这里,唐宛的声音哽咽了,她偏过头,望向梁牧远:“我不能不是梁牧远的伙伴,这是我最宝贵,最珍爱的身份……”
路启平听到这里,心里猛的一颤,他没有想到,一向内敛的唐宛,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勇敢的说出这样的话,用对爱人的大胆表白来回击流言。他看了看左右的人们,显然他们也都被打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也许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咀嚼苦涩的果实吧。
“……我如何能证明自己?除了真诚和勇气,别无他物。”唐宛低下头,短短两秒之中,又马上重新抬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向一个男生告白,可是,今天我必须这么做。我无力抵挡这谎言和猜忌的洪流,我能做的,只有死死握紧他的手,对他大声说,牧远,抓紧我,别松开我的手!牧远,我爱你!”
伴随着唐宛声嘶力竭的呼喊,一片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淹没了整个剧场。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梁牧远三两步冲到了讲台前,紧紧握住唐宛的手。
此刻,突然有一个高昂的女声在某处响起:“梁牧远!别松开你的手!”
顿时,听众席上,“梁牧远!别松开你的手!”的呼喊声声浪如涌动的波涛,此起彼伏。
梁牧远一把抓过讲台上的话筒,用尽全力大声说:“我梁牧远在此发誓!今生今世,永远不会!”
在又一轮掌声波涛之中,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的唐宛,突然感觉梁牧远有力的胳膊把自己的身体猛然搂紧,他的脸从未像现在这样离自己如此贴近,她能感觉到他炽热而沉重的呼吸。略停了一秒以后,唐宛微微踮起了脚尖,迎上梁牧远俯身的深深一吻。
3
楼宁宁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走下明德剧场的台阶,此刻,仍然有许多人在急匆匆的往里走,他们不时的碰撞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不断承受迎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身后的喧嚣仍然紧紧追逐着她,她想捂住耳朵,奔跑起来,夺路而逃,可又怕这样会暴露自己的嫉恨与胆怯,于是,只能拼命加快脚步。
“宁宁!”罗明飞跑着从身后赶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干什么拉拉扯扯!”楼宁宁不高兴的甩开他。“别这样!”
“你怎么了,宁宁?”罗明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红着脸问。
“你怎么还能坐在那里,怎么还能听得下去?!”楼宁宁看了眼罗明,语带讥刺的说:“那个楚小亭,她是在指着鼻子骂你们家仗势欺人呢!现在好啦!大家都听见了,唐宛也来了,她是大圣人白莲花,你是什么?!”
“我……我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吧。”罗明挠挠头,嗫嚅着说:“而且,那些事也不是我爸爸弄的……”
“要是罗先生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一片好心,要拯救世界,可人人都觉得他是坏人!”楼宁宁怒气不息:“唐宛,亏我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亏罗先生上次还帮忙救她,可竟然有这么多事情瞒着我,和那些社会渣滓来往,一次又一次!而且,她明明知道我和你……”说到这里,楼宁宁的脸突然一红,硬生生把后半句给咽了下去。
虽然经常看到楼宁宁发火的样子,可她这次竟然是为了维护自己,对最好的朋友生气——罗明想到这里,顿时心里一阵欣慰,早把刚才楚小亭带来的一点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可他也不敢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像一个忠诚的卫士。
“罗明,我,我想见见罗先生。”楼宁宁突然换了柔和的声音,抬眼望着罗明,用商量的口吻说:“可以吗?”
“啊?”罗明有点意外,但还是立刻答应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先让卢秘书看看他的日程安排。”
“嗯。”楼宁宁点头:“我必须带唐宛去向罗先生道歉,如果……如果她不去,我自己也要去。”她神情坚决的说。
4
当庆元大道上旅游大巴里的人们,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的国会大厦和首相府时,他们大多数人都在想,这个国家每天都有许多重大事务,是在这些壮观的建筑中被慎重决策的,由此,于心中油然而生某种仰视般的敬畏之心。当然,他们不太可能知道,分布在首都特区各个角落中,名为咖啡馆、餐厅或者俱乐部的隐秘场合,才是这些决策最初的诞生地。相比庄严冰冷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大人物们更喜欢在符合自己情趣口味的舒适空间里,心情放松的讨论问题。
位于庆元大道西侧、茂盛林木掩映中的“沁园”就是一个这样的所在,虽然在未央、雍津,占地极广的皇族和世家园林比比皆是,可是在首都特区,如沁园这般拥有一片幽静庭园的地方并不多见。
路辰微闭着双眼,茶几上白瓷杯中的清香,混杂着窗外湿地氤氲着的草木之味,令他身心放松。自从参选以来,他没有享受如此闲适的状态已然很久。他是沁园的熟人,作为梁国英的幕僚长时,他常常在这里与各路人物接洽,不过,作为梁国英的客人来到这里,却还是头一次。
“星五。”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梁国英笑着跨入房间:“你看我这个主人当的,太不像话,比客人到得还晚。”
路辰连忙起身,笑道:“哪里,是我早到了,这些天忙得头晕脑胀,也正想找个地方偷闲。”
梁国英伸过手来,与路辰紧紧握住:“星五,祝
第七十八章 无悔能告此心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