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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畜生趁夜摸进我母亲的车驾,事发时……他系着裤腰带就躲进人群,独留我母亲衣衫凌乱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喉间溢出一丝轻慢的笑,船内烛火将他皙白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十五岁的和亲公主,被整个使团指着鼻子骂淫妇,而那个始作俑者……就站在人群里,冷眼看着自己的姘头被千夫所指。”
  “后来我母亲在敌国生下我,至死都背着荡妇的骂名。”
  沈清棠睫毛微颤了一下,她只知道他们确实有血缘关系,可她并不知道原来他们是这种羁绊,更不知道江行简的父亲竟是如此禽兽。
  “后来在凉国发生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母亲死后,我被那个昏聩无能的舅舅接回宫里。”
  “我日日活在‘面首之子'的骂名里,却要对着仇人三跪九叩。”
  他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而我的好阿兄呢?”
  “他体弱多病,却拥有我做梦都想要的一切……父母的疼爱,家族的庇护,天才的美名……”
  说到这里。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沈清棠的脸,眼底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你。”
  顿了顿,他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带着几分扭曲的温柔,“他拥有的每一样,都是我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
  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格外孤寂。
  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沈清棠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倒映出她眼中转瞬即逝的动容。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带刺,“所以你就要毁掉他拥有的一切?”
  “包括我?”
  李长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拇指抚过她颤抖的唇瓣,“不。”
  “起初,我只是想让他看着,他最珍视的宝物,是怎么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
  他的手掌蓦地收紧,又在触及她吃痛蹙眉时仓皇松开。
  话到一半突然哽住,他低头嗤笑,盖去了眼底湿红,“可那时他都死了,你始终都不肯看我一眼。”
  时过境迁,沈清棠心里本能抗拒的回忆这段人生的转折。
  她在沼泽里挣扎得太久,如今麻木到了极点。
  “李长策,”她轻笑,眼底结着冰,“你真可怜。”
  可怜他自幼颠沛,可恨他偏要拉人共沉沦。
  就像沼泽里垂死的人,明知不该拽住救命稻草,却还是掐断了那点生机。
  可怜他终究是长成了这副模样,用最极端的方式去爱,用最残忍的手段去恨。
  就像一只被铁链锁太久的狼,即便解开枷锁,也只会用利齿撕碎靠近的一切。
  可怜他经历的一切,造就了这扭曲阴暗的内心。
  她该同情他的。
  可那些血淋淋的过往,那些被他亲手斩断的退路,又让她不得不恨。
  转念一想,她就不可怜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
  忽然。
  沈清棠被他死死扣在怀中,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以及颤抖的双手。
  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钻进她鼻尖,令她浑身发颤。
  “那玷污我母亲的禽兽……我亲手阉割了他,让他哀嚎了整整三个月才断气。”
  她浑身一僵,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江行简,”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我让他身败名裂地死去,又强娶了你……”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可我比任何人都怕……怕你知道这些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
  “沈清棠,我有时候连自己都恶心……”
  沈清棠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肩头。
  这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孤舟。
  她双目空洞,却发觉泪凉透了脸庞,垂在两侧的双手像是失去知觉,整个人僵在原地。
  该推开他吗?可那些过往确实令人窒息。
  该安慰他吗?可那些罪行和伤害又真实存在。
  最终,她就这么站着,静静得等待这一切的结束。

第91章 李长策幼时[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