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当晚有多冷,萧沫深有体会。
她扮做家长混进学校,空阔的操场最能聚风,她出来的匆忙,忘记裹围巾,护住胸前的针孔摄像头往教学楼里面跑。
萧沫从来没想到,遇见乔慰之如此容易,只爬了两层楼梯,在三楼拐角遇上他。
跟第一回被拍到一样,仍旧是那身衣裤,头发稍长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剪,萧沫几乎一眼就认出来。
斗志一燃,她快步追上,“哎,你知道三年级在几楼么?”
“楼上,四楼。”他手里提把椅子,微顿,“你是家长吗?”
“对呀,我儿子在这读书。”萧沫信口扯谎,“但我平时工作忙,没来过他学校。”
“唔。”他眼里干净,“我也三年级。”
萧沫佯装惊讶,“小学三年级吗,不会吧?你看着是念高中的样子。”
乔慰之拾阶而上,当半只身体探出楼梯间,已经能看到他们三年二班的门牌,白炽灯晕出的光碎沉沉地投向走廊,还没到时间,几个家长站在门口闲聊。
“嗯?”乔慰之似回神,“你说什么?”
萧沫跟他上楼,一开口,娱记的味道露了出来。
“你真的在读小学?为什么?你该读书的那十年干嘛去了?”
嘈嘈的长廊吹来晚风,慰之与她对视,眼里隐约有什么,眨眼功夫,又似乎没有了。
他淡淡的,“我么?”
似鹅毛撩过心尖,萧沫一颗好奇心被挑动起来,她低头假装理衣服,故意将针孔摄像头往上拨了一拨,想拍到男孩的正脸。
镜头晃动的瞬息,慰之把脸别开了,胖酥跑向他,一颗肉圆似的冲来,“你去哪里拿椅子了,好慢哦。”他热切地踮脚张望,“乔慰之,内个姐姐会来么?”
刚才的问题被打断的适时又自然,乔慰之缓步往前走,对胖酥轻点了一下头。
萧沫立刻抓住新重点,以往都是静态照片配以文字,假如今晚能拍到乔满的视频,稍加剪辑和引导,以她的妙笔生花,发布后的点击量可想而知。
她全情投入自己的臆想中,难掩兴奋,忘记去思考她的存在是否突兀。
她挨的太近,几乎袖子碰着袖子,窥探的姿态明显到连胖酥都有所觉察。
小胖子掩嘴问,“这个阿姨是谁呀?”
乔慰之瞥她一眼,如果萧沫足够清醒,她不会错过这一眼底下不同寻常的冷厉。
而此时,他们已经毫无知觉地穿过几波家长,走到二班门口。
胖酥的问话将萧沫点醒,她尴尬地拢一拢头发,预备先撤到隐蔽地方。
突然,她关节处咔嗒一声响,手腕旋即痛起来,似乎连皮肉带骨头都被攥住了。
“老师。”她转过头,听见乔慰之说,“她是记者。”
他捉住萧沫的手腕,用了大力气。曾经在巷子口围追堵截乔满的短发女人,终于被他摁在原地,曝光在皑皑乾坤里,他怎么可能松手,再由得她躲入阴暗里去,伺机跳出来,一口咬住乔满肩胛,不致命,但总会疼。
他说,老师,你告诉她,我没做过弊。
关于萧沫的那篇文章,班主任不止耳闻而已。
虽然文章没有点名道姓,但所谓‘将近二十岁的人,却就读于东山北路小学三年级。寥寥数字,实则指向明确。早有其他老师拿来文章问她,“是你们班的乔慰之吧,他居然是白瓷家领养的孩子?都说他考试作弊,真的假的?”
班主任回应过许多回,没有,他没有,他挺好的,没作弊。
可总有人在问,总有人将信将疑,当她几乎要不耐的时候,一个恍惚,突然明白了,原来顶着白瓷的光环,这孩子,和他背后将他撑到今天的人,都承受了这个偏执又喜欢瞧人笑话的世界、怎样大的压力。
“不知道你说什么。”萧沫手心冒汗,死咬住牙关,“我是来开家长会的。”
班主任走向她,“您是几班家长,看着有点脸生。”
萧沫胡诌,“五班的。”她去掰乔慰之的手,急怒地喊,“都跟你说了,你认错人了,你不要拽我,神经病!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家长们都朝门口看,郝俊翔的父母牵着儿子站在最后,面色飘忽难看,班主任说,“乔慰之,你先松手。”
“不。”他犯犟道,“她会跑。”
萧沫深知,再拖下去会很难看,场面将是不可控的,她剧烈挣扎,甚至拿脚去踹男孩。
胖酥是个讲义气的,登时就板起小肉脸,“阿姨,你怎么踢人呐!好没素质哦。”
“舒桓,你去趟五班。”班主任将他的红领巾理了理正,“让五班老师来一下,跟她说,有个他们班的学生家长在我们这,有点事。”她又问萧沫,“不好意思,您孩子叫什么名字,可能当中有点误会,其实也没什么,等班主任来了,解释开就好了。”她拍住乔慰之肩膀,“到时候,我叫他跟你道歉。”
萧沫打了个寒颤,汗顺延脖颈往下流,在几十双眼睛瞎,她硬着头皮编出个名字,眼珠滴溜溜地转,暗暗想着对策。
胖酥昂扬起斗志,就要往五班方向冲。
他父母叹口气,他们家儿子呀,就是长着胖墩的身体,却操着三姑六婆的心,不知道像谁,三岁就拿拯救地球当做己任,十分的热心。夫妇俩打开学生手册,正神伤地要给自己找些事做,走廊间传过来一道凉冰冰的声音。
“非要把你杂志社主编请来,你才肯认么?”
谈不上多动人的嗓音,像含混了薄荷叶,冷飕飕的。
吹到乔慰之眼里,化成两抹乍亮的光。
乔满搀扶着外公,他们走进教室,整间房都静了。
“记者是正当职业,又不是见不得人,承认一下有那么难吗?”乔满离她越近,冷笑噙在嘴角,“还是你心里清楚,你一直在捏造事实,博人眼球?”
她探出一只手,靠近萧沫,寒气自指尖散开去。
萧沫哆嗦了一哆嗦,她无法动弹,只觉着遍体凉寒,“你要干嘛?你干什么?”
她眼睁睁的,看着乔满取下一枚小玩意,从她胸口衣袋处。
萧沫身形一垮,心里想,完了,这回完了。
她还从未有一次,像被她报道出来的那些人一样,剖开烫平了,强行摊在台面上,被迫接受将她围困住的风言风语。
“针孔摄录机呐。我妈以前带回过几个,我都当玩具来着。”乔满递给白老,“外公,你看看。”
老人接过来,枯槁的掌心里有几道疤痕,眼中略带沉痛,他挪了一挪方向,“老师,我今天来也是想说,关于作弊那件事,还希望你澄清一下,我家孩子没做过的事,别让他受委屈了。”
“那是肯定的。”班主任的眼光往后排
17.第十七章,入套[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