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夏,北方疆域合纵连横战火不休,天地浑浑,官道民途,所及之处皆是一幅饿殍横陈黄沙裹尸之景。
西夏。
“这年头,买卖实在难做,榷场一关,咱换不到粮食啊,就候着西风喝吧。”,
“我看不然,老兄你贴耳过来,我透露个门道给你!”
此时丝路重镇卞城内仍是一派华天锦地之象,西夏市集不似天都京城布于城中东南西北角,只在一处坐落,规模可观,市集内人稠物穰,各色异域物产琳琅满目,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一群巡逻兵绝尘而过,城中百姓全然不为百里之外的硝烟峰火所动,市集东北角两处皮毛摊前,两个摊贩用西夏语窃窃交谈,张真佯装挑选货物停在了摊位前,那眼珠转似车轱辘的小贩瞟了他一眼,见他一头乌发齐整并不似西夏人,料也听不懂西夏语,这才继续跟旁边的摊贩暗通曲款起来。
“我听说啊,李继迁对边境走私可是默许了的!前些时日我撞见市东边的盐商贩子牛五往家里抗麻袋,哎呦那贼眉鼠眼的老东西,我一瞧就知道定是换到好物什了,估摸着啊,是茭白种子!这发国难财个老不死的,我就知他屯那么多不是给自己种的!”
“那天都皇帝也是个精明人物,怎会让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茭白卖到中原去?”
“皇帝老儿也是肉体凡胎,兴许就好这口呢!”
张真正愁黄金走私案无迹可寻,近年边境私贩越发猖狂,江南产茶既盛,民间私贩便暗地里将茶叶输入北境,报酬也是江南数倍,未想官府严为讥禁茶贩不成,且不论先前盐不入异邦的苛令也成一纸空文,以致如今盐茶未果更助长粟易之风。
半月前兵部上书,称自京城通边境途中查获黄金万两,且这运粮之人执文书冒充朝廷命官,何以越禁越发猖獗,也许更大的玄机就暗藏其中。
张真正神思飘忽时,背上一沉却突然多出个人来,“天宝哥!给!”,张真一瞧,是烤熟的半截地瓜。
“下来!”,张真接过,将人一把扯下扔到了旁边,另一旁孟襄紧随其后,盯着手里的地瓜一脸惆怅。
“行了别看了,入乡随俗嘛,仙人不吃饭也是要饿死的。”
“能饿死那就不叫仙人了。”,孟襄将地瓜塞到张真手里,“走吧,先找落脚的地儿。”
三人沿着市集往北,行过两三里路时只见一颗大槐树上挂满了脂色布丝带,一阵风过,在孱弱的日头下带起簌簌碎影,一座古寺巍巍坐落在槐树旁,牌匾上赫然写着法乘寺几个烫金大字,门前若市,祈愿者络绎不绝,除了西夏人偶尔还有几个汉人打扮者出入,神色匆匆却不像是来上香求愿的,自西夏与天朝交恶以来,两国百姓往来已大不如前,往日西夏承蒙天朝皇恩沐泽,两方百姓素来交好,可李继迁狼子野心,不肯屈居西北一隅妄想入主中原,月前连下天朝边境三座城池,触怒了天都皇帝的眉头,加之老皇帝对黄金案始终心存芥蒂,一怒之下下了禁榷令,断了两方买卖之源。
张真见这几人行迹鬼祟,步伐稳重脚畔生风,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平日善察人观色,心中已有几分清明,十有八九是朝中派来的,三人互通,跟着其中一个进了寺门,正值隆冬时节,北风一路南下砭人肌骨,院中香炉内供着的香火似被疾风打折了腰肢般扭捏的花枝乱颤,再看只觉诡异,三人冷的打颤,已无心观狭个中奥妙,见那人进了佛堂,便匆忙跟上前去,这时炉内几柱青烟又缓缓并作一股飘至半空才散去。
佛门重地,拜佛求签者诸多,张真循矩跪在佛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竹筒,两只眼睛却没闲下。
“得意,我总觉这地方怪异的很,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是佛像。”孟襄同跪在一旁,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竹签,“通常佛堂正殿若非供奉的是本地佛佗否则皆是三佛鼎立,而眼前这佛像并非本地佛佗,也非三佛,而是三佛中的一尊弥勒佛,全然不见另外两尊佛陀的身影,这庙宇修葺的雍容华贵,立佛却如此不考究,想必有问题。”
“南无阿弥陀佛”,两人话间一声低喃自身后传来。
张真毫无防备,连忙拔出短刀,孟襄未来得及制止,那刀已架到了来者脖子上。
张真气节:“你这老僧,还我一魄来!”
老僧道:“小施主说笑,贫僧何时取你一魄?”
张真道:“我这一魄胆小的很,方才被你吓跑了!”
“闻言中原钟灵毓秀之地人才辈出,今日得见小施主这般慧心妙舌,才知不虚。”
看这老和尚,虽然五官老态毕露,眼色却仍难藏锋利,张真有意同他周旋,道:“讲甚么客套,老头我问你,你这佛堂里为何只立了一佛?”
老僧正色:“法乘寺乃前高主所建,迄今已逾百十载,贫僧资质欠佳,尚不能断前人所想,还望小施主见谅”,说罢又要行礼,张真连忙上前制止。第6章 遇险[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