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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星图的呼吸[1/2页]

熵海溯生录 乘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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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甲在观测台边缘掐出半道白痕。全息星图正以0.8秒为间隔明暗交替,像某种巨型生物的肺叶在胸腔里起伏,而那颗标注着“记忆为何会痛”的蓝白色恒星,此刻正处于最黯淡的周期——自上周全球量子计算机集体陷入算法停滞以来,它就没真正亮过。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嗡鸣,这是沈溯听了十五年的背景音。他习惯性地抬手想去按桌边的咖啡机,指尖却在半空顿住——杯碟还维持着昨夜离开时的样子,可砂糖罐的位置比记忆里偏了两厘米。
     不是错觉。他盯着罐口那圈积灰的螺纹,忽然想起今早进门时,应急通道的安全出口灯是灭的。这种小事本该由AI系统自动报修,但此刻中控屏幕上的设备状态全是绿色。更奇怪的是窗外,七月的上海本该被梅雨季泡得发潮,可今天的阳光亮得像砂纸,晒在手臂上竟有细微的刺痛感。
     “沈教授,潮汐数据第三次比对完成。”助理小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雀跃,“星图呼吸频率与2012年钱塘江大潮周期误差小于0.001%,这简直是……”
     “把2012年的数据再调出来。”沈溯打断他,目光扫过星图边缘那片新出现的暗斑。那东西三天前还不存在,现在却像墨渍般晕开,刚好覆盖了猎户座腰带的位置。
     小陈的光屏在隔壁实验室亮起,沈溯透过玻璃看见他正滑动时间轴。二十年前的潮汐曲线像条银灰色的蛇,与星图的明暗脉冲完美重合。可当小陈放大2012年8月12日那个异常峰值时,沈溯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天的数据线条上,有个0.3秒的断裂,像是被人用橡皮擦硬生生擦去了一块。
     “这部分原始数据呢?”他抓起外套冲向隔壁,鞋底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小陈的笑容僵在脸上:“原始数据库里没有……系统显示是当时的设备故障。”
     “故障?”沈溯劈手夺过光屏,指尖在断裂处反复摩挲,“全球十七个潮汐监测站同时故障0.3秒?”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的杂音,像是信号被某种强磁场干扰。沈溯抬头时,正看见实验室的玻璃墙外,保洁阿姨正用抹布擦拭走廊的舷窗。她的动作很慢,抹布在玻璃上划出半透明的弧线,可当她转身时,沈溯发现她的制服左胸上,本该印着研究院logo的地方是片空白。
     更诡异的是她的影子——日光灯下,那团黑影在地板上蠕动着,比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沈教授?”小陈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您看星图!”
     全息投影里,“记忆为何会痛”突然亮了起来。不是超新星那种爆发式的光芒,而是像蜡烛被风吹动时的摇曳,微弱却持续。沈溯的腕表在这时震动起来,是社区医院发来的新生儿通知——住在他楼下的单亲妈妈今早生了个女儿。
     “去看看。”他抓起应急通道的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小陈想跟上,却被他按住肩膀:“守着星图,记录下任何变化,尤其是那片暗斑。”
     应急通道的楼梯间弥漫着铁锈味,安全出口灯果然是灭的。沈溯摸着墙壁往下走,每一步都踏在楼梯的接缝处——这是他年轻时养成的习惯,觉得这样能避开松动的台阶。可当他数到第十七级时,脚下传来空茫的回响,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他低头用手机照明,楼梯的水泥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能看见楼下晃动的人影。那些人穿着白大褂,却没有脸,像是被人用PS抹去了五官。
     三楼的楼梯口站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仰头看他。是住在楼下的孕妇昨天生的孩子?可新生儿怎么会这么大?
     “叔叔,你看星星在哭哦。”小女孩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向窗外。沈溯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正午的天空里,星星正一颗接一颗地熄灭,像被掐灭的烟头。而那颗“记忆为何会痛”,此刻亮得像烧红的烙铁,在星图上灼出个跳动的光斑。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8月12日是什么日子。那天全球的新生儿都在同一时刻啼哭,持续了整整0.3秒。当时的新闻说是罕见的大气共振,可现在想来,那更像是某种集体性的惊叫。
     “沈教授!暗斑在扩大!”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通讯器传来,“它把天狼星吞掉了!”
     沈溯转身往楼上跑,楼梯的透明部分已经蔓延到了膝盖。他抓住扶手时,金属表面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脱手。扶手上浮现出一行字,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别相信潮汐”。
     实验室的门被他撞开时,小陈正瘫坐在地上,手指着星图。那片暗斑已经吞噬了三分之一的星空,边缘像沸腾的墨汁般翻滚。而“记忆为何会痛”的光芒开始急促闪烁,频率与沈溯的心跳逐渐同步。
     “看潮汐数据!”沈溯扑到控制台前,调出实时监测图。那条银灰色的曲线正在剧烈抖动,像被电击的蛇,而2012年的那条旧曲线,断裂处竟渗出了暗红色的光晕,像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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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器里突然涌入无数杂音,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同时说话。沈溯调大音量,那些声音逐渐清晰,全是婴儿的啼哭,密集得像暴雨打在铁皮上。其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女声,是他过世三年的母亲:“溯溯,海水倒灌的时候,要记得闭气……”
     他的头痛突然发作,像是有根钢针从太阳穴扎进大脑。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被淹的地下室,母亲把他举过头顶时湿透的衣袖,还有黑暗里那片发光的海水,以及海面上漂浮的、密密麻麻的星星。
     “星图在复制潮汐!”小陈突然尖叫,“不,是潮汐在模仿星图!”
     沈溯猛地看向窗外,太阳正在变黑。不是日食,而是本身的光芒在消退,露出底下布满裂纹的表面,像颗快要坏掉的灯泡。而地面上,江水正在倒灌,青灰色的浪头漫过滨江大道,朝着研究院的方向涌来。那些水是活的,浪尖上站着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全在仰头看他。
     星图的明暗周期突然紊乱,“记忆为何会痛”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沈溯在那光芒里看见无数张脸,有他过世的母亲,有刚出生的女婴,有二十年前所有的新生儿,还有他自己——七岁的沈溯坐在被淹的地下室里,手里捧着块发光的石头,石头上的星图正在呼吸。
     “原来我们一直住在海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却不记得自己张开过嘴。
     暗斑已经蔓延到了星图中心,即将吞噬那颗最亮的星。沈溯的手机在这时亮起,是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二十年前的8月12日,钱塘江大潮的浪尖上,浮着个透明的茧,茧里蜷缩着个婴儿,胸口有块发光的印记,形状和“记忆为何会痛”一模一样。
     潮水漫进了实验室,冰凉的海水没过脚踝。沈溯低头,看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五官像蜡一样流淌。而星图的呼吸频率,此刻与全球所有新生儿的心跳完全同步。
     他终于明白那0.3秒的断裂是什么了。不是设备故障,是宇宙打了个喷嚏,而人类的记忆,不过是附着在喷嚏回声上的尘埃。
     暗斑触碰到“记忆为何会痛”的瞬间,整个星图突然熄灭。实验室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沈溯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照片里的婴儿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是正在呼吸的星图。
     海水开始发光,像二十年前那样。沈溯深吸一口气,准备潜入这片记忆之海,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块正在呼吸的星图印记。
     而通讯器里,传来了无数个婴儿同时开始计数的声音,从0.1秒开始,正朝着0.3秒逼近。
     通讯器里的计数声像秒表般叩击耳膜,沈溯盯着掌心那块星图印记——它正随着计数明暗交替,蓝光透过皮肤渗出来,在发光的海水里漾开细碎的涟漪。实验室的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映着照片里那个睁眼的婴儿,瞳孔里的星图呼吸频率,竟与他掌心血脉的搏动完全一致。
     “沈教授?”小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沈溯猛地回头,看见助理正站在及腰的海水里,白大褂下摆飘在水面上,像朵被泡发的纸花。但他的脸不对劲——左眼是二十岁的清澈,右眼却布满老人斑,虹膜里游动着细小的星点。
     “你刚才……”沈溯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像同时有两个人在喉咙里说话。他低头看向水面,倒影里的自己正缓缓分裂,左边脸是现在的轮廓,右边脸却重叠着七岁时的模样,两道影子的嘴唇同时开合:“看见楼梯上的女孩了吗?”
     小陈的左右眼同时眨动,动作却不同步。他抬起手,沈溯才发现他手里攥着块碎镜片,边缘沾着暗红的血。“她在这里。”镜片映出的不是小陈的脸,而是那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蹲在实验室的角落数星星——可明明所有星星都该熄灭了。
     水面突然剧烈晃动,像有人在海底敲响了巨钟。沈溯的分裂倒影在涟漪里碎成无数片,每片碎片里都有个不同年龄的自己:十五岁在天文台第一次观测星图的沈溯,三十岁在母亲病床前签字的沈溯,还有个满脸皱纹的沈溯,正举着块发光石头沉入水底。
     “0.25秒。”计数声突然失真,像被人捏住了喉咙。沈溯的掌心传来灼痛,星图印记的蓝光变得刺眼,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被淹的地下室——母亲举着他时,湿透的衣袖下也有块同样的印记,当时他以为是水中的光斑。
     海水开始发烫,漫过腰际时,沈溯看见无数细小的发光生物从水底浮起,像会游动的星尘。它们聚集在小陈周围,顺着他的指尖钻进碎镜片,镜片里的小女孩突然站起来,碎花裙上的图案变成了星图的缩略版,裙摆摆动的幅度,刚好与钱塘江大潮的浪潮吻合。
     “叔叔,妈妈说记忆会生锈。”小女孩的声音从镜片里传来,却带着小陈的语调,“就像应急通道的扶手,不摸的话,会被潮水锈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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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溯突然冲向应急通道,海水在身后翻涌成墙。他抓住扶手时,那块“别相信潮汐”的刻痕正在渗血,血珠滴进水里,立刻化作无数个微型星图,在水面拼出2012年8月12日的日期。楼梯的透明部分已经蔓延到胸口,透过半透明的水泥,他看见楼下站着个穿保洁制服的女人,正弯腰擦拭台阶上的血迹——她左胸的空白处,此刻正缓慢浮现出研究院的logo,图案却在不断扭曲,时而变成星图,时而变成钱塘江的波浪。
     “沈教授!暗斑又出现了!”小陈的尖叫刺破耳膜。沈溯抬头,实验室的方向亮起幽光,全息星图不知何时重新亮起,但所有星辰都在倒流,像被倒放的烟花。那颗“记忆为何会痛”悬浮在星图中心,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缝里渗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海水。
     他突然想起今早进门时,咖啡机旁的杯碟里盛着半杯清水。当时只当是昨夜没倒的残茶,此刻才惊觉那杯水的波纹,与此刻星图的呼吸频率分毫不差。
     “0.28秒。”计数声里混入了新的声音,像是无数台咖啡机同时启动,蒸汽喷薄的嘶鸣中,沈溯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在重复:“闭气的时候,数到三就睁眼。”
     水面上的分裂倒影突然合一,七岁的沈溯与现在的他重叠,掌心的星图印记与记忆里母亲衣袖下的光斑完美重合。他终于明白那0.3秒的断裂是什么——不是宇宙的喷嚏,是诞生的瞬间。二十年前全球新生儿的同步啼哭,是因为他们同时穿过了那道0.3秒的时空裂隙,而钱塘江大潮的浪尖,本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脐带。
     楼梯突然剧烈震颤,透明的水泥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发光的金属骨架,像某种巨型生物的肋骨。穿保洁制服的女人抬起头,沈溯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三年前去世的母亲,只是左胸的logo变成了跳动的星图,与他掌心的印记遥相呼应。
     “溯溯,你看潮汐在学星星呼吸。”母亲的声音混着海水的轰鸣,“可星星忘了,它们本来就是从海里升上去的。”
     她弯腰捡起块剥落的水泥碎片,碎片里嵌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时的沈溯,背景是2012年钱塘江大潮,浪尖上漂浮的透明茧里,另一个婴儿正隔着茧壁与他对视,两个婴儿的胸口都有同样的星图印记。
     “两个?”沈溯的声音在发抖,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将他拍回实验室。小陈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块碎镜片悬浮在半空,镜片里的小女孩正用手指着“记忆为何会痛”,那颗星的裂缝里,正缓缓浮出个透明的茧,茧里蜷缩着的婴儿,胸口的印记比沈溯掌心的更亮。
     “0.29秒。”
     星图的呼吸突然停止,所有星辰同时凝固,暗斑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墨渍,悬在距离“记忆为何会痛”0.1厘米的位置。海水不再流动,沈溯能看见浪尖上那些模糊的人影正在逐渐清晰——有二十年前的母亲,有刚出生的女婴,有无数个不同年龄的自己,还有每个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每个人的胸口都有块星图印记,呼吸频率完全一致。
     沈溯的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又发来张照片:这次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深蓝色的海底矗立着无数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有个沉睡的婴儿,胸口的星图印记连成一片,组成了完整的“疑纹星图”。照片下方有行小字:“共生不是选择,是归途。”
     他终于懂了“记忆为何会痛”的含义。疼痛不是因为遗忘,而是因为割裂——人类本是星图与潮汐共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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