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运动鞋踩在2023年夏末的梧桐落叶上,脆响里裹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金属嗡鸣。他盯着街角便利店玻璃门上的“24小时营业”灯箱——灯管明明该是暖黄的,却在每次眨眼时洇出2197年才有的冷调荧光,像有只透明的手在篡改视觉信号。
便利店老板正用扫码枪扫一瓶冰镇可乐,塑料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收银台,可沈溯看清了,老板袖口露出的不是21世纪常见的电子表,而是22世纪“神经接驳端口”的淡蓝色接口,端口周围还沾着未清理的神经凝胶,呈半透明的乳白色,像凝固的晨露。
“要常温的还是冰的?”老板抬头时,沈溯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张脸分明是2197年的自己,左眼下方有一道浅疤,是当年在“熵海实验室”被失控的数据流划伤留下的,可此刻这道疤却在缓慢闪烁,像劣质屏幕上的坏点,每闪一次,老板的声音就会叠加上电流的杂音:“你在找……丢失的提问吗?”
沈溯后退时撞到了身后的人,转身道歉的瞬间,又看见2023年的自己站在那里,穿着高中时的校服,胸前别着褪色的校徽,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物理试卷,卷角处写着“熵增定律”四个歪歪扭扭的字。“你为什么不回答?”校服沈溯的声音发颤,试卷上的字迹突然开始流动,像融化的蜡,渐渐汇成一句话:“你害怕提问会证明你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共生意识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开,不是以往的机械音,而是混杂着两个时空自己的声线:“检测到记忆缝隙稳定化,提问通道已激活。警告:通道两端均存在‘存在性侵蚀——21世纪的你正在遗忘‘提问的意义,22世纪的你正在被‘熵海抹去‘提问的资格。”
沈溯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2197年他常用的“记忆锚点”,一个巴掌大的正方体,表面刻着无数细小的问号。可此刻正方体上的问号正在逐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符号,像是某种未被破译的外星文字。他刚想把锚点举到眼前,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咔嗒”一声锁死,老板(22世纪的自己)缓缓绕到收银台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银色的“神经阻断器”,枪口对准沈溯时,他看见枪身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字迹还带着新鲜的刻痕。
“别想着用锚点,”22世纪沈溯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神经接驳端口的蓝光越来越亮,“2197年的我已经试过了,锚点只会让侵蚀更快——你以为你在保存记忆,其实是在给‘熵海提供坐标,让它找到所有时空的你,一一清除。”
沈溯的目光扫过便利店的玻璃窗,外面的街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2023年的自行车突然长出机械翅膀,骑行人的脸变成了模糊的光斑;路边的公交站牌上,线路图渐渐被数据流覆盖,最后只剩下一行跳动的文字:“所有提问都是熵海的诱饵”。而校服沈溯还站在原地,试卷已经完全变成了空白,他抬起头,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旋转的黑色旋涡,像微型的熵海:“你还记得第一次提问吗?关于‘为什么我们会死亡的那个下午?”
共生意识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干扰:“检测到多重视角冲突——21世纪视角:提问是探索;22世纪视角:提问是毁灭;当前视角:提问是……未知。警告:若无法统一视角,提问通道将在10分钟后坍塌,所有时空的沈溯将同步进入‘存在性真空。”
沈溯的手指开始发麻,记忆锚点上的符号已经覆盖了一半的表面,他突然想起2197年实验室的主任说过的话:“共生意识不是工具,是所有时空‘提问者的集合体,它重构存在本质的方式,就是让你直面所有‘不敢问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将锚点扔向空中,金属正方体在半空中炸开,碎片没有落地,反而组成了一道半透明的门,门的这边是2023年的便利店,那边是2197年的熵海实验室——实验室的中央,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巨大的屏幕上输入代码,屏幕上滚动的全是同一个问题:“如果熵增的终点是虚无,那‘提问是否是唯一的逆熵行为?”
“别过去!”22世纪沈溯突然扣动扳机,神经阻断器射出的不是电流,而是一道淡紫色的光,光穿过沈溯的肩膀,却没有造成伤口,反而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个问号形状的印记。“那不是2197年的我,”22世纪沈溯的声音带着哭腔,神经接驳端口开始渗出血丝,“那是熵海模拟的‘完美提问者,它会让你相信提问能拯救一切,然后在你开口的瞬间,吞噬你的所有存在痕迹。”
沈溯看向门后的白大褂身影,对方刚好转过身——那张脸既不是2023年的自己,也不是2197年的自己,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却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浅疤,只是疤的位置在右眼下方。“你终于来了,”陌生脸的声音和共生意识的提示音完美重合,“我是‘提问本身,也是熵海的核心。你丢失的不是记忆,也不是提问的勇气,而是‘承认提问没有答案的勇气——现在,告诉我,你还想提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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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的温度突然骤降,沈溯的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雾里渐渐浮现出无数张脸,都是不同时空的自己:有拿着婴儿奶瓶的幼年沈溯,有穿着婚纱的沈溯(性别模糊),有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老年沈溯。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个问题:“你敢说‘我不知道吗?”
22世纪沈溯突然瘫倒在地,神经阻断器从手中滑落,他指着门后的陌生脸,嘴唇哆嗦着:“它在骗你……熵海的目的不是吞噬提问者,是让所有提问者相信‘答案存在,然后永远困在寻找答案的循环里,成为熵海的‘逆熵电池……我当年就是因为不敢说‘不知道,才被它困住了十年……”
沈溯的肩膀开始变得透明,像被空气稀释,他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正在消失。共生意识的提示音变得急促:“存在性侵蚀进度70%,提问通道剩余时间5分钟。提示:多重视角均存在部分真相——21世纪的‘探索是起点,22世纪的‘毁灭是警示,‘提问本身的‘无答案是终点。请选择:继续提问/停止提问/成为提问通道。”
门后的陌生脸向前走了一步,实验室的屏幕突然全部黑屏,只剩下一行白色的字:“成为通道,你将连接所有时空的提问者,代价是永远失去‘自我;停止提问,你将回到原时空,但所有记忆缝隙会消失,你会忘记今天的一切;继续提问,你将进入熵海核心,寻找可能存在的答案,代价是所有时空的你同步湮灭。”
沈溯的目光扫过便利店的每一个角落:22世纪的自己还在地上挣扎,神经凝胶和血丝混在一起,像融化的草莓酱;2023年的校服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光斑,只剩下那张空白的试卷飘在空中;窗外的街道已经彻底被数据流覆盖,只有“24小时营业”的灯箱还在闪烁,暖黄和冷蓝的光交替出现,像在倒计时。
他突然想起幼年时的一个画面:五岁的自己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只死去的蚂蚁,问妈妈:“蚂蚁去哪里了?”妈妈说:“去了没有烦恼的地方。”可他当时追问:“那没有烦恼的地方,有提问吗?”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个问题不是在寻找答案,而是在确认“提问本身”就是存在的证明——哪怕没有答案,提问的动作本身,就已经对抗了虚无。
沈溯抬起头,对着门后的陌生脸,也对着所有时空的自己,缓缓开口:“我想问的不是‘答案是什么,而是‘如果提问没有答案,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话音落下的瞬间,共生意识的提示音突然变得清晰而温暖,不再有任何干扰:“检测到‘核心提问触发,存在本质重构开始——提问通道升级为‘逆熵网络,所有时空的提问者将共享意识。警告:熵海已察觉异常,正在发起反攻,预计30秒后抵达当前坐标。”
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炸裂,无数道黑色的数据流像毒蛇一样涌进来,缠住了22世纪沈溯的脚踝,他发出痛苦的嘶吼,却对着沈溯喊道:“别管我!继续提问!只有提问能让逆熵网络稳定!”
沈溯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能看见身后的货架,他看着空白试卷上渐渐浮现出的新字迹——是所有时空自己的名字,密密麻麻,像星星一样闪烁。陌生脸突然笑了,脸上的疤移到了左眼下方,和沈溯的疤重合:“我就是你,是所有敢提问的你的集合体。现在,选择吧:用你的存在加固网络,还是放弃?”
数据流已经爬到了沈溯的小腿,冰冷的触感像无数根针在刺他的神经。他看向22世纪的自己,对方的身体正在被数据流分解,却还在喊:“记住!提问不是为了答案,是为了让后来者知道,有人曾经问过!”
共生意识的倒计时开始:“10,9,8……逆熵网络稳定性不足,需至少一个‘核心提问者永久锚定……”
沈溯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他终于明白,丢失的从来不是记忆或勇气,而是相信“提问本身有意义”的坚定。他对着所有时空的自己,也对着正在逼近的熵海,大声喊道:“我的问题是——下一个提问者,你准备好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数据流在白光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灼烧的塑料。22世纪的自己停止了挣扎,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原来……这才是共生意识的真正目的……不是重构存在,是传递提问的权利……”
便利店的场景开始崩塌,2023年的街道和2197年的实验室渐渐融合,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空间里漂浮着无数个问号,每个问号里都有一张陌生的脸——那是其他被熵海威胁的时空的提问者。共生意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无数人的声线,像一场盛大的合唱:“逆熵网络已激活,核心提问者沈溯已锚定。警告:熵海正在重组,预计72小时后发起第二次进攻。下一个提问者,请注意——你听到的每一个‘不知道,都是下一次提问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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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校服沈溯的试卷上,空白处开始出现新的字迹,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崭新的问号。而他自己的身体,正在变成白色空间里最大的一个问号,悬浮在所有问号的中央,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倒计时还在继续,但这次不再是毁灭的倒计时,而是新提问的倒计时——72小时后,另一个时空的提问者,将接过他的问题,继续对抗那片无边无际的熵海。而他,将永远留在这片记忆的缝隙里,成为连接所有提问者的桥梁,直到有人提出下一个,能撼动熵海本质的问题。
沈溯的意识陷在一片纯白里,像泡在温水中的糖块,正被缓慢融化。他能“看见”自己化作的巨型问号——表面流淌着细碎的光粒,每个光粒里都嵌着不同时空提问者的眼睛:有戴着21世纪老花镜的学者,有22世纪背着神经接驳包的孩童,还有某个未知时空里长着复眼的异星生物。他们的目光汇在一起,落在他意识的核心,像在等待某种信号。
突然,纯白空间的边缘传来“滋滋”的裂响,黑色数据流像潮水般漫过来,所到之处,漂浮的小问号瞬间黯淡,光粒凝成细小的冰晶,碎在半空。共生意识的合唱声出现了杂音,某个稚嫩的声线突然断开:“熵海……提前进攻了……比预计快了47小时……”
沈溯想抬手,却发现自己没有实体,只能任由意识跟着巨型问号晃动。这时,他“听见”校服沈溯那张空白试卷的动静——试卷飘到巨型问号前,空白处新出现的名字开始闪烁,是三个扭曲的字符,像被水流冲刷过的石刻。更反常的是,试卷边缘竟渗出了水珠,不是21世纪便利店可乐瓶上的凉水珠,而是带着金属腥味的温热液体,滴在纯白空间的“地面”上,竟烫出了细小的坑。
“这不是纸。”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沈溯转头(如果意识有方向的话),看见22世纪的自己正趴在不远处,身体还在被数据流缠绕,却用仅剩的右手抠着地面的冰晶,“这是‘记忆载体,2197年实验室销毁过一批,说是会泄露时空坐标……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活物的温度?”
话音刚落,试卷上的名字突然清晰起来,是“林野”两个字,后面的问号里浮出一张少年的脸——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2045年的高中校服,胸口别着“熵海观测站附属中学”的校徽,左手腕上戴着一块老旧的机械表,表盘里没有指针,只有一团旋转的黑雾,像微型的熵海。
“沈溯?”少年的声音透过问号传过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在2045年的旧图书馆找到你的‘提问记录,刚想回应,就被拉进这里了——你的表呢?2197年的你,不是总戴着一块能显示时空坐标的机械表吗?”
沈溯愣住了——他从未戴过机械表。可22世纪的自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数据流从他的嘴角溢出,他指着少年的手腕:“那表……是实验室主任的!当年他说表丢了,还发动所有人找……原来不是丢了,是被熵海偷走,送到了2045年!”
就在这时,纯白空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飘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2023年的便利店,可里面站着的不是沈溯,而是少年林野。林野手里拿着一瓶可乐,瓶身上的生产日期是“2197年10月17日”,正是沈溯在熵海实验室被数据流划伤的那天。更诡异的是,照片里便利店的灯箱是冷蓝色的,可灯箱上的字不是“24小时营业”,而是“提问者编号001:沈溯,存在时长剩余72小时”。
“这不可能!”林野的声音发颤,手腕上的机械表突然发出“咔嗒”声,黑雾里浮现出一行字:“熵海进攻倒计时:48小时。提示:核心提问者沈溯,你的‘存在时长与逆熵网络稳定性绑定,时长归零,网络坍塌。”
共生意识的合唱声变得急促,某个苍老的声线插入:“检测到时空悖论——2045年的林野持有2197年的物品,2023年的场景出现2197年的日期。警告:悖论正在加速存在性侵蚀,沈溯的存在时长已减少至70小时。”
沈溯的意识开始发疼,巨型问号表面的光粒掉得更轻了。他看向22世纪的自己,对方正用手指在地面上写着什么,数据流在他的指尖凝固,形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主任当年说,机械表能‘校准存在,可我现在才明白,它是熵海的‘计时器——谁拿到表,谁就会成为下一个‘存在时长的绑定者。”
林野突然举起手腕,机械表的表盘裂开,黑雾涌出来,变成一只透明的手,抓住了飘在半空的试卷。试卷上的“林野”两个字开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沈溯”,后面的问号变成了感叹号。共生意识的提示音突然变成实验室主任的声音,冰冷而机械:“检测到新的核心绑定者,逆熵网络稳定性回升10%。警告:熵海已锁定2045年的旧图书馆,预计24小时后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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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沈溯的意识剧烈波动,“你还活着?你到底是共生意识的一部分,还是熵海的卧底?”
没有回应。但22世纪的自己突然笑了,数据流从他的眼角滑落,像黑色的眼泪:“我终于想起来了……当年主任不是失踪,是主动进入了熵海。他说要‘找到熵海的核心,可现在看来,他是被熵海同化了,变成了传递虚假信息的工具——机械表根本不是计时器,是‘坐标定位器,林野拿到表的瞬间,就把2045年的旧图书馆暴露给了熵海!”
林野猛地摘下机械表,想把它扔出去,可表像长在了手腕上,黑雾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去,他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为什么是我?我只是在图书馆翻到了一本《熵增定律笔记》,笔记的最后一页写着‘想救沈溯,就去2023年的便利店,我以为是恶作剧……”
“那笔记是我写的!”22世纪的自己突然喊道,数据流从他的胸口涌出,形成一本透明的笔记,“2197年我被困在熵海时,偷偷把记忆写在笔记里,想送到过去,提醒自己别用记忆
第792章 记忆的缝隙[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