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末的雨丝如蚕丝般缠绕着青石板路，檐角的铜铃随晚风轻晃，在岐仁堂雕花门楣上投下细碎阴影。岐伯画像前的古铜香炉飘着淡淡艾草香，六十四味药斗在壁灯下泛着温润的梨木光泽，最顶层的熟地黄抽屉边缘，还沾着前日捣药时留下的褐色药粉。
岐大夫正就着琉璃灯校正《本草图经》里的麦冬图谱，忽闻木门吱呀声中混着粗重的喘息。抬眼便见巷口钟表铺的刘叔被儿子半扶着进来，青布长衫下的肩膀微微发颤，右手始终蜷在胸口，像护着一只随时会停摆的老怀表。
34;岐伯再世，救我一命啊。34;刘叔刚落座便发出长叹，腕间露出的皮肤泛着异常的潮红，34;这心口的疼就像有人攥着把生锈的钥匙乱拧，夜里盗汗能浸透三层夹被，连看《水浒》的话本都觉得字在眼前晃。34;
岐大夫起身净手，指尖掠过铜盆里的艾叶水，忽然问道：34;刘叔修表时，可常对着西洋煤油灯？34;
刘叔一愣：34;可不嘛，那些芝麻大的零件，没个亮堂地儿根本看不清。34;
34;这便是了。34;岐大夫捋须一笑，三指轻搭寸口脉，指下似有细弦在春水间震颤，34;《黄帝内经》云39;久视伤血，久卧伤气39;，您每日伏在案头十二个时辰，目耗肝血，久坐伤肾，好比油灯久燃而不添油，灯芯自然冒黑烟。34;说着取过竹制压舌板，34;请伸舌——34;
刘叔吐出舌头的瞬间，岐大夫目光微凝：舌面光剥如镜，中央竟有裂纹似干涸的河床，比前日医案里记载的34;舌光剥干裂34;更甚三分。他转身从《金匮要略》夹页中抽出一张泛黄笺纸，那是十年前诊治同症患者的医案，墨迹已透纸背。
34;还记得三年前您贪凉喝了半壶冰镇酸梅汤吗？34;岐大夫忽然提起旧事，34;当时我劝您服理中汤，您却嫌苦，转身买了苏合香丸。34;
刘叔赧然点头：34;那药闻着香，含在嘴里凉丝丝的，疼起来确实管用...34;
34;香窜之品，犹如火上浇油。34;岐大夫翻开《本草纲目》麝香篇，34;此药能通十二经，但走而不守，您本就阴液不足，好比锅里的粥快熬干了，却偏要加大火势，岂不把锅底烧穿？34;他指尖划过34;辛温香窜，耗气伤阴34;八字，烛火在镜片上跳动，34;如今心肾之阴已如涸辙之鲋，《灵枢》云39;心肾不交，水火失济39;，您夜里虚烦难寐，正是心火独亢于上，肾水亏竭于下。34;
说到此处，岐大夫突然起身推开后窗，雨中的青石板路泛着冷光：34;您看这春雨，若天上无云蓄水汽，地上哪来润泽？心为火，肾为水，本该云行雨施，如今水不上承，火不下济，便如旱天里的日头，把津液都烤干了。34;
刘叔听得入神，指间的铜表链不知不觉松了半扣：34;那...那该如何是好？34;
34;当遵《伤寒论》复脉之法，行清补之术。34;岐大夫铺开澄心堂纸，狼毫饱蘸松烟墨，
第111章 铜壶滴漏里的水火玄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