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至夜的冰手记
林晓雯把第七次浸了冰水的手帕按在眼皮上时，墙上的石英钟正指着凌晨两点。窗外的香樟树叶在路灯下泛着油光，她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掌心的灼热感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刺。这双手从立夏开始就没消停过，起初只是午后微烫，如今发展到握不住玻璃杯，连手机屏幕都被捂得频频死机。
34;姑娘这手，是揣了个煤球吧？34;岐仁堂雕花木门34;吱呀34;一声开时，岐大夫正将最后一帖夜交藤归位。他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白大褂袖口沾着些细碎的当归须，34;刚看你在门口跺脚，鞋底都快磨穿了。34;
林晓雯惊得松开手帕，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诊所外转了三圈。诊室里的楠木药柜泛着沉香油光，数百个抽屉上的铜拉手被磨得发亮，34;山茱萸丹皮34;等蝇头小楷在暮色里透着古意。当她的手掌贴上冰凉的脉枕时，竟舒服得轻轻叹了口气。
34;脉细如丝线，按之却搏指。34;岐大夫指尖在她寸口脉上轻点，34;舌尖红得像朱砂，舌根却有裂纹——《灵枢·本神》说39;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39;，你这是真阴耗伤。34;他起身从34;熟地34;抽屉里倒出几颗油润的药粒，34;看你指甲月牙都快没了，平日定是熬夜多过吃饭。34;
这话像针一样扎中林晓雯。作为广告公司的策划，她的生活被凌晨三点的改稿和速食盒饭填满，上个月为赶方案连续通宵后，手心就开始34;冒火34;。西医开的维生素B族吃了半个月，反倒添了口苦的毛病。
34;就像油灯熬干了油，光添灯芯没用。34;岐大夫铺开宣纸写方，狼毫笔在34;知母黄柏34;上顿了顿，34;六味地黄丸打底，加枸杞、菊花养肝阴。熟地要九蒸九晒，山萸肉得选太行山的，药效才足。34;他指着药方解释，34;丹皮清血分伏热，就像给烧红的铁锅泼层井水，泽泻利湿热从小便出，免得阴液补进去又被淤热煎灼。34;
候药的间隙，林晓雯盯着药柜上的《本草图谱》发呆。穿蓝布衫的药工正用戥子称黄柏，深褐色的药块碰撞出清脆声响。突然想起祖母生前常说34;热不炙火，寒不饮冰34;，自己却偏在空调房里灌冰美式，难怪越喝越渴。
34;记住要用淡盐水送服。34;岐大夫将包好的药递过来，纸包上还带着艾草香，34;咸入肾经，就像船工引航，把滋阴药送到肾水源头。34;他又掏出个小瓷罐，34;这是五味子蜜膏，睡前含服一勺，能锁住津液。34;
半月后林晓雯再来时，手里提着袋新鲜莲子。她掀开袖口，原本泛红的掌心已恢复淡粉，34;昨晚终于没把凉席焐出印子！34;岐大夫翻看她的舌苔，裂纹已浅了许多，便在原方里减去黄柏，加了山药。34;就像给干涸的土地浇水，先得祛火毒，再慢慢培土保墒。34;他指着窗外新抽芽的茉莉，34;你看这花，得阴阳调和才开得香。34;
二、秋雨里的困脾案
王秀莲把最后一筐茄子码上货架时，后腰像被塞进了块烙铁。菜场顶棚漏下的雨丝混着汗滴，顺着她额角的白发往下淌，而发烫的手心却怎么也暖不热刚摘的黄瓜。这个卖了二十年蔬菜的胖婶，最近总觉得浑身没劲，连称秤的力气都要省着用，可手脚心却像揣了暖水袋。
34;婶子这是把39;秋老虎39;揣兜里了？34;岐大夫接过她递来的蔫巴豆角，指尖触到她掌心时吃了一惊——那温度堪比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可手腕皮肤却凉津津的。诊室里的铜香炉正燃着沉香，青烟在34;脾胃论34;的匾额下盘旋，映得王秀莲舌面上的白腻苔像蒙了层浆糊。
34;从立秋到现在，喝了二十包凉茶了。34;王秀莲撩起裤腿，小腿肚按下去就是个深坑，34;西医说我水肿，可越喝凉的越乏，手脚越烫。34;她想起上周凌晨去进菜，蹲在菜窖里竟热得头晕，可掀开棉被又觉得冷。
34;《素问·调经论》讲39;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39;。34;岐大夫翻开案头的线装书，泛黄的纸页在34;升阳散火汤34;条目下画着红线，34;你这是劳倦伤脾，清气下陷，郁而化火。就像老黄牛拉磨太久，累得阳气都趴下起不来了。34;
他指着药方上的柴胡、升麻：34;这两味药就像放风筝的线，能把下陷的清气提起来。黄芪得用生的，量大到五钱，才能像千斤顶似的把脾胃托住。34;王秀莲盯着34;炙甘草34;三个字犯嘀咕：34;甜药也能去火？34;
34;《伤寒论》里的甘草泻心汤，就靠炙甘草调和寒热。34;岐大夫用戥子称着蜜炙的甘草，深褐色的药块散发着焦糖香，34;甘能补脾，就像给饿了三天的人喝碗小米粥，脾胃暖和了，郁火自然散了。34;他又叮嘱要配合艾灸足三里，34;这穴位是脾胃的39;加油站39;，得天天用艾条温着。34;
回去的路上，王秀莲摸着怀里的药包犯愁。想起儿媳总说34;是药三分毒34;，非要带她去做34;理疗34;，结果烤电烤得手心更烫。路过中药房时，她看见药工正把晒干的黄芪扎成小把，黄澄澄的根茎像金条，突然想起祖母说的34;脾为后天之本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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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药第三天，王秀莲半夜起夜时惊了一跳——原本发烫的手心竟有些发凉，脚却暖烘烘的。她赶紧摸出藏在枕头下的镜子，借着月光看舌苔，白腻苔竟退了大半。到第七天去复诊时，她特意称了称体重，竟轻了三斤，34;怪不得走路轻快了，原来都是湿气惹的祸！34;
岐大夫给她换了补中益气丸，34;丸药缓图，就像细水长流。34;他指着药方上的党参，34;这味药得选潞党参，补而不燥，最合你这虚中夹湿的体质。34;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王秀莲踩着满地银杏叶往菜场走，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连菜筐都比往常轻了许多。
三、霜降日的湿热劫
李响把第十罐冰可乐倒进垃圾桶时，手指被拉环割出了血。这个干了五年快递的小伙子，最近手心汗多得能滴出水来，送件时手机三次滑进积水里，脸上的痘痘更是此起彼伏，红得像熟透的山楂。西医说的34;脂溢性皮炎34;治了俩月，药膏越抹脸越油，手心却越来越烫。
34;小伙子这手，能拧出水来了。34;岐大夫用棉球擦去他指缝间的汗珠，只见那掌心通红发亮，纹路里积着层黏腻的油脂。诊室里的药碾子正碾着薏苡仁，淡青色的药粉飘过来，混着李响身上浓烈的火锅味。34;昨晚
第141章 手足烦热里的乾坤[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