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岐仁堂的黄疸案[1/2页]
岐大夫的悬壶故事
张泓光
七月的豫东平原,暑气像张湿棉被裹在人身上。岐仁堂的木门刚卸下最后一块门板,檐下那串晒得半干的艾草就晃了晃,带着股清苦的香。岐大夫正坐在案前碾药,铜碾子轱辘轱辘转,把苍术碾成细粉,扬起的粉末在晨光里飘了飘,落在他藏青色的对襟褂子上。
34;岐大夫,您这儿开门了?34;门口探进个脑袋,是街坊李婶,脸上挂着汗,手里攥着块手帕,不住地擦着额角,34;您快瞅瞅我家小宇,这黄疸都快一个月了,西药吃了不少,针也打了,咋就不见好呢?34;
话音未落,一个瘦小的身影跟着挪进来,是李婶的孙子小宇。十三岁的半大孩子,本该是蹿个子的年纪,却瘦得像根豆芽菜,脸蛋、脖子、胳膊肘,连眼白都黄得发暗,像泡在黄酒里捞出来的。他低着头,嘴唇干得起了皮,站在那儿轻轻晃了晃,像是没力气。
岐大夫放下碾子,示意小宇坐到诊凳上。老榆木诊凳被太阳晒得发烫,小宇刚坐下就往旁边挪了挪,李婶赶紧掏出蒲扇给他扇着:34;这孩子,前阵子还好好的,跟同学去河里摸鱼,回来就发烧,烧退了脸就黄了,开始以为是晒的,后来越来越重,饭也吃不下,说看见油腥就恶心,昨天还吐了两口黄水,苦得直咧嘴。34;
岐大夫伸出两指搭在小宇腕上,指腹下的脉细得像根线,按下去才勉强摸到搏动,跳得没力气。他又翻开小宇的眼皮看了看,眼白黄得发暗,再让小宇伸出舌头,舌苔又黄又腻,像抹了层熬糊的小米粥。34;大小便咋样?34;岐大夫问。
李婶接过话:34;小便黄得跟浓茶似的,大便好几天才一次,干得像羊屎蛋,颜色倒不深,有点发灰。34;
岐大夫点点头,起身走到药柜前,从最上层的抽屉里抽出一本线装书,封面写着34;医学衷中参西录34;。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对旁边研药的徒弟小林说:34;你看张锡纯这段话,说黄疸这病,张仲景分了外感内伤,《金匮》里的女劳疸,用硝石矾石散,其实不单治女劳,内伤黄疸都能用。34;
小林凑过去看,字是竖排的,他小声念:34;硝石矾石散,硝石、矾石等分,大麦粥调服......34;
34;这孩子的病,就是内伤黄疸里的湿热证。34;岐大夫转过身,对李婶说,34;你想啊,他去河里摸鱼,一身汗沾了凉水,湿气就钻进身子了;夏天天热,湿热裹在脾里,脾属土,主运化,被湿热困住了,就像地里的庄稼泡在水里,长不起来,所以他吃不下饭。34;
他又指着小宇的脸:34;脾湿了,肝木就容易旺。肝属木,本来是帮着脾土疏泄的,现在脾土被湿困住,肝木就急了,火气往上冲,把胆汁给搅得乱了套。胆汁本该顺着胆管流进肠子里,帮着消化,现在乱跑到血里,血就带着黄色流遍全身,脸啊、眼啊、身上就都黄了。34;
李婶听得直点头:34;那咋办啊岐大夫?您可得救救这孩子,他爸妈在外地打工,就我带着他。34;
34;别急,张锡纯这方子就对症。34;岐大夫走到桌前,提笔写药方,一边写一边说,34;这方子就两味主药:硝石和矾石。但这矾石,得用皂矾,不是咱们平时腌菜用的白矾。34;
小林在旁边记药名,听到这儿抬头问:34;师父,都是矾石,咋还分呢?34;
34;你看《神农本草经》里说,矾石又叫羽涅,《尔雅》里叫涅石。34;岐大夫放下笔,拿起一块灰绿色的矿石,对着光看,34;涅是啥?是能染黑的东西。白矾是白的,染不了黑;皂矾是绿的,也叫青矾,以前染布坊常用它做媒染剂,能让颜色定住,这不就是39;涅石39;的意思?34;
他把皂矾放在手里捻了捻:34;皂矾这东西,味酸,涩,能收能敛。它入胆经,就像给乱跑的胆汁拴上根绳子,让它别再往血里跑。而且它里头含着铁气,铁属金,金能克木,肝属木,火气旺的时候,用点金气能压一压,就像夏天太热,一阵秋风过来能凉快些,这是借金铁之气制肝木的燥火。34;
他又拿起一块透明的结晶体,是硝石:34;硝石呢,味咸,性寒,能钻进血里清热。血里的热邪,它能给透出去;而且它性子活,遇火能烧,含着一股子阳气,能把血里的39;渣滓39;给化了——那些跑到血里的胆汁,就像水里的泥沙,硝石能把这些泥沙搅散了,让血变干净。34;
李婶听得入了神:34;那这药咋吃啊?34;
34;我给你研成细粉,每次用大麦粥调着喝。34;岐大夫说着,把硝石和皂矾按比例称好,倒进铜研钵里,34;大麦粥是好东西,甘平,能补脾胃。脾土壮了,才能把湿气赶出去,就像给地里松土,水能流走,庄稼才能长。而且大麦性子平和,能挡着硝石和皂矾的猛劲,就像白虎汤里用粳米,都是护着脾胃的意思。34;
他一边碾药一边说:34;这药吃下去,你注意看小宇的大小便。张锡纯说,病会跟着大小便走,小便该是正黄色,那是湿热从小便排出去了;大便该是正黑色,是血里的渣滓被硝石化了,顺着大便走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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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把药粉小心包好,又问:34;这药苦不苦?孩子怕苦。34;第246章 岐仁堂的黄疸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