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总带着股黏劲儿，把青石板路润得发亮。岐仁堂的木门34;吱呀34;一声被推开时，药香混着潮湿的空气漫出来——柜台上的铜秤还压着张药方，是今早给菜市场王婶开的祛湿方，字迹里还能看出老岐大夫落笔时的稳当。
34;岐大夫，您给瞧瞧，这头胀得像塞了团棉絮......34;说话的是镇中学的李老师，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拎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该是没改完的作业本。他刚跨过门槛，就被迎上来的药童小周扶到诊桌前：34;李老师快坐，我给您倒杯陈皮水，顺顺气。34;
一、三尺讲台坐出的34;淤34;，四方药味融成的34;通34;
李老师今年四十出头，教数学的，常年伏在案头改作业，颈椎早成了老毛病。近来不光脖子发硬，连带着左边胳膊也发麻，夜里总睡不安稳，胸闷得像揣了块湿抹布。社区医院开了些34;活血药34;，吃着没见好，反倒添了心慌。
岐大夫伸手搭脉时，指尖先触到一丝涩意，像摸着砂纸划过木棱。34;左手脉沉细，右手关脉滞涩，34;他抬眼瞧着李老师的脸，34;您这颧骨上的斑，是近半年才重的吧？34;
李老师愣了下：34;可不是嘛，爱人总说我脸色发黄，像蒙着层灰。34;
34;伸舌头我看看。34;岐大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踏实的气力。李老师的舌苔薄白，舌尖边却泛着青紫色，舌下的两根筋络肿得像打了结的红绳。
34;您这不是单一的毛病，是气血在血管里走得不畅快，堵在哪儿，哪儿就出问题。34;岐大夫拿起桌上的笔，在处方笺背面画了个简单的人体轮廓，34;心主血脉，肺主气，脾主运化，肝主疏泄，肾主水......这五脏就像串联的水管，一处堵了，别处迟早要溢水。34;
李老师皱着眉：34;那您说，我这堵在哪儿了？34;
34;头里有淤，才会头胀；心里有淤，才会胸闷；胳膊发麻，是经络里的气血过不去。34;岐大夫放下笔，指了指窗外的老槐树，34;您看那树，枝干要是被藤缠住，叶子就会发黄。人也一样，气血通了，什么斑啊、麻啊，自然就散了。34;
小周端来陈皮水，插话道：34;李老师，前阵子楼上张大爷也是这毛病，岐大夫给他开了方子，现在晨练都能打一套太极了。34;
岐大夫笑了笑，开始写药方。笔在纸上沙沙响，李老师凑近看，只见上面写着：丹参、川芎、葛根、桂枝、甘草、人参、麦冬、五味子、白术、茯苓。
34;这方子叫39;三通汤39;，34;岐大夫解释道，34;您听这名就知道，是让全身的气血通起来的。这里面藏着四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合在一起用，威力才大。34;
他指着药方上的药名，像数着自家院子里的花草：34;丹参、川芎、葛根，这三味是39;通脉饮39;的底子，专通心脑血管，就像给堵住的水管清淤；桂枝配甘草，是《伤寒论》里的39;桂枝甘草汤39;，能让心气足起来，推动血液走得更有力；人参、麦冬、五味子，是39;生脉饮39;，补肺气、滋心阴，就像给水泵添水，免得干转；最后这白术、茯苓，再加上前面的甘草、人参，其实是39;四君子汤39;的意思，健脾养胃，从根上补气血——您想啊，脾胃是气血的源头，源头活水足了，管道自然不容易堵。34;
李老师听得认真：34;那这些药，就像一队工人？有的清淤，有的加油，有的修机器？34;
34;您这比喻实在。34;岐大夫点头，34;丹参在《神农本草经》里说能39;破宿血，生新血39;，川芎能39;行气开郁39;，葛根能39;解肌通络39;，这三味是先锋队，专管打通道路；桂枝像个火把，能温通经脉，让气血走得更欢；剩下的几味，是后援队，负责给身体补充能量，免得通淤的时候耗力气太多。34;
他顿了顿，又叮嘱：34;这药得早晚空腹喝，喝的时候放两颗枣。另外，您改作业时，每小时起来活动五分钟，伸伸胳膊转转头，比什么保健品都管用。34;
李老师接过药方，又问：34;岐大夫，这药得吃多久？我听说活血的药伤正气......34;
34;您放心，这方子攻补兼施，34;岐大夫指着人参和白术，34;这两味是补气的，就像一边疏通河道，一边加固河堤，不会伤着根本。34;他想起什么似的，又说，34;对了，晚上别熬夜改作业，亥时（晚上9点到11点）是三焦经当令，这时候睡，气血才能好好流通。34;
李老师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小周望着他的背影，问：34;师父，您这三通汤，是不是把《伤寒论》和《千金要方》里的智慧都融进去了？34;
岐大夫整理着药柜，慢悠悠地说：34;医道哪有新旧之分？桂枝甘草汤是仲景先生的，生脉饮是孙思邈的，四君子汤载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通脉饮是后世医家的经验——把这些合在一起，不是简单的加法，是让气血像四季轮回那样，该升则升，该降则降，该通则通，该补则补。34;
二、误服发汗药惹的34;祸34;，急下存阴解的34;危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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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的药刚抓完，岐仁堂的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小伙子背着个姑娘闯进来，气喘吁吁地喊：34;岐大夫！快救救我对象！她上吐下泻，说不出话了！34;
小周赶紧搬来椅子，让小伙子把姑娘放下。那姑娘脸色潮红，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闭着眼哼哼，额头上全是冷汗。
34;别急，慢慢说。34;岐大夫蹲下身，先摸了摸姑娘的额头，又翻了翻她的眼皮，34;她这情况多久了？34;
小伙子叫小马，他搓着手，声音发颤：34;三天前她感冒了，发烧头痛，自己找了家里的39;发汗药39;吃，说捂捂汗就好。结果汗没少出，烧却没退，昨天开始拉肚子，拉的全是清水，还带着股臭味，今天早上就说不出话了，喊渴，喝多少水都不管用......34;
岐大夫已经伸出三指，搭在姑娘的手腕上。他眉头微蹙，指尖感受着脉象的跳动——沉细，却又带着一股躁动的劲儿，像闷在土里的火星。
第342章 岐仁堂里两般事：一碗通汤融淤堵，三剂承气挽真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