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号”残骸深处。冰冷、浑浊的海水如同粘稠的墓土，包裹着一切。深潜救生艇（DSRV）的机械臂如同外科医生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入被强行撑开的耐压壳裂口。探照灯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通道内漂浮的油污、扭曲的金属和…两个紧紧依偎在齐腰深污水中的身影。
赵志刚背靠着半截断裂的管道，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上混杂着油污、血水和劫后余生的狂喜。他仅存的右手死死抱着怀中的许明远，用自己的体温试图驱散对方身上那刺骨的冰冷。许明远的上半身被托出水面，头无力地靠在赵志刚肩上，脸色是近乎透明的死灰，嘴唇青紫，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脖颈处极其微弱的脉搏，在强光照射下显露出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跳动痕迹。
“发现幸存者！两人！位置：反应堆舱外通道！生命体征…极其微弱！重复！极其微弱！准备紧急医疗隔离舱！最高级别辐射防护！”深潜器驾驶员激动的声音在通讯频道炸响。
机械臂末端的紧急救援吊篮缓缓降下，轻柔地将两人托起。冰冷的海水从他们身上哗哗流下。当探照灯光近距离打在许明远脸上时，救援人员倒吸一口凉气——皮肤下密布着骇人的暗紫色出血斑块，口鼻残留着干涸的黑褐色血迹，那是急性重度辐射病和内出血的典型标志。他就像一个被暴力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快！送进隔离舱！启动生命维持系统！通知水面母舰医疗中心！准备最高级别急救！快！”指令急促而焦灼。
渤海市第七国际货运码头。薄雾未散，但此刻的雾气仿佛浸透了血腥。刺耳的警报声在“远洋开拓者号”货轮上疯狂嘶鸣，探照灯的光柱在甲板上胡乱扫射。游隼倒下的地方，一滩刺目的暗红正在冰冷的钢铁甲板上迅速扩散，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
仓库屋顶。狙击枪的后坐力似乎还残留在萧萱萱的肩窝，震得她手臂发麻。但更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的是狙击镜中那凝固的画面——游隼扑倒的身影，胸口那根狰狞的弩箭尾羽，还有舰桥上方那个如同毒蛇般消失的偷袭者！
“游隼！！”萧萱萱的嘶吼被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堵住，化作一声破碎的哽咽。她的手指死死扣在扳机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狙击镜的十字线疯狂地搜索着舰桥的每一个缝隙、阴影，试图找到那个夺命的幽灵！但一无所获！对方如同从未出现过！
“舰桥上方…检修口…目标消失…特征：无骨化移动…疑似‘游蛇…”影雀冰冷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汇报着观察结果，但萧萱萱能听出那冰冷声线下压抑的波动。“游蛇”是鹰巢数据库里一个极其危险的代号，代表着精通软骨缩身术和无声暗杀的顶尖杀手。
“信天翁！火力压制！掩护我！影雀！给我舰桥坐标！我要上去！”萧萱萱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她猛地起身，就要从仓库边缘跃下，冲向那艘吞噬战友的死亡之船！
“萱姐！冷静！”信天翁急促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他手中突击步枪压制性的点射声，子弹打在货轮甲板边缘，溅起火花，暂时压制了试图冲向游隼倒毙位置的几名守卫，“游隼情况不明！但那箭…位置太致命！贸然冲上去是送死！而且…”他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陈总那边的消息…星火总部…只有三十三分钟了！”
陈涛那绝望的警告如同重锤再次砸在萧萱萱的心头！地基炸弹！三十三分钟！星火总部数千员工！还有…下落不明的张彤彤！巨大的悲痛和更沉重的责任如同两座大山，瞬间压垮了她冲动的怒火！
她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狙击镜再次扫过甲板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巨大的无力感和撕裂感几乎将她吞噬。一边是生死未卜、可能正在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亲密战友，一边是数千条即将被爆炸吞噬的无辜生命和自己姐妹的爱人…
“影雀…”萧萱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游隼…还有生命信号吗？”她问出这句话，用尽了全身力气。
沉默。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微弱…非常微弱…但…存在。”影雀的声音如同天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标区域被火力封锁。强攻救援成功率…低于10%。”
10%…那也是希望！萧萱萱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货轮是陷阱，强攻等于自杀。星火总部是绝杀，时间就是生命！
“信天翁！持续火力牵制！别让他们靠近游隼！影雀！锁定那个‘游蛇！他一定还在船上！找出他！我要他的命！”萧萱萱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刻骨的杀意，“另外，立刻联系最近的联邦海岸警卫队！以鹰巢最高权限！指控‘远洋开拓者号涉嫌恐怖活动、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要求立刻登船检查！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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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信天翁和影雀同时应道。
“我们撤！”萧萱萱最后看了一眼甲板上那刺目的血迹，眼中是无尽的痛楚和不甘，但更多的是决绝。她抓起装备，如同猎豹般从仓库屋顶滑下。“目标：星火总部！必须在炸弹爆炸前，找到张彤彤！疏散所有人！”
海军医疗母舰，“蓝鲸号”幸存者隔离急救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辐射阻隔剂的味道。刺耳的医疗仪器蜂鸣声此起彼伏。许明远躺在特制的铅玻璃隔离罩内，身体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输血、输氧、强心剂、抗辐射药剂…生命维持系统正以最大功率对抗着死亡。他的皮肤依旧惨白，出血点并未消退，但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在药物的强行刺激下，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弱、但相对规律的波动。
深度昏迷。脑电波活动微弱得近乎直线。急性重度辐射病引发的多器官衰竭正在体内肆虐。每一次心跳，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奇迹…这简直是医学奇迹…”主治军医看着各项触目惊心的指标，摇着头，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在那种辐射剂量和爆炸冲击下…还能维持一丝生命体征…他的身体…或者说意志…太顽强了…但…”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情况极其凶险。脑部CT显示弥漫性损伤，脑干功能严重抑制…自主呼吸几乎停止…全靠机器…随时可能…”
隔离舱外，匆匆赶来的林晚晴隔着铅玻璃，看着里面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刻骨的冰冷。她的手紧紧按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想触摸到一丝温度，却只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
隔离舱内，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紧接着，许明远插着输液管和呼吸管的右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医生！病人有反应！”护士惊呼。
军医立刻扑到观察窗前。只见许明远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在快速地、不规则地转动！仿佛在经历一场极其激烈的梦境！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快！脑电图！”军医急令。
复杂的脑电波图在屏幕上展开。原本近乎平直的波形，此刻出现了剧烈的、紊乱的尖峰脉冲！仿佛有无数信息流在濒临崩溃的脑域中疯狂冲撞！
“异常脑电活动！非常强烈！像是…某种强烈的神经信号传递受阻？”军医惊疑不定。
林晚晴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许明远翕动的嘴唇，试图辨认那无声的话语。
隔离舱内，许明远残破的意识，在深度昏迷与药物刺激的夹缝中，再次被那三个如同诅咒般的破碎画面疯狂撕扯！
1. 货轮爆炸的烈焰吞噬一切！（“远洋开拓者”）
2. 萧萱萱中枪倒下的瞬间！（预演错误？警告？）
3. 服务器硬盘指示灯熄灭！（数据销毁！）
第162章 弥留之际的星图[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