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车上时,夜雾已经浓得化不开。车窗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谁的呼吸残留在玻璃上,又像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窥视着我。车内冷得反常,空调明明没开,可座椅像是从冰窖里搬出来的一样,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我搓了搓手臂,坐进驾驶座,手指刚搭上方向盘,手机就“嗡”地一声亮了。
不是来电,也不是消息提醒。是论文——那篇不知从何而来、却始终在我手机里自动更新的论文,又更新了。
屏幕幽幽地泛着蓝光,字迹像是用血写成的,一笔一划缓缓浮现:
“系统每运行13次循环,会出现一次‘认知溢出。此时,残响体可能短暂接触真实数据。利用这个窗口,你可以上传自己的意识残片,干扰系统运行。”
我盯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残响体?那是我吗?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残响”的?可这念头刚起,记忆就像被撕碎的纸片,四散纷飞。我只记得自己曾是神经科学领域的研究员,专攻脑电波与量子意识耦合——那是我生前的研究方向。生前……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颤。我真的是“死过”吗?
可那些公式,那些推导,那些深夜实验室里闪烁的示波器波形,却真实得让我无法否认。我记得自己曾试图证明,人类意识并非完全依附于肉体,它能在特定频率的电磁场中短暂“脱壳”,像一缕烟,飘入量子层面的虚空。而如今,我似乎正活在这个理论的尽头——一个由意识编织的牢笼。
我颤抖着打开手机备忘录,想写下那些关键的公式。α波与θ波的共振频率、量子退相干阈值、意识锚点的数学建模……可手机早已没电,电池图标是空的,黑屏本该一片死寂。可它却亮了。自动亮了。
屏幕像是一口深井,映出我苍白的脸。指尖触碰到键盘的瞬间,文字自己浮现出来,仿佛不是我在输入,而是某种东西在透过我的手,把记忆从深渊里打捞上来。公式一行行出现,像咒语,像招魂的符文。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我在写,是“过去的我”在通过现在的我,向系统发送反击的信号。
空气开始扭曲。车内的温度骤降,后视镜里,我的倒影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色的雾。雾中浮现出一扇门,门缝里渗出暗红的光,像是从地底深处涌上来的血。我听见低语,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呢喃,说着同一件事:“第十三次循环……快到了。”
我猛地抬头,车窗外的夜景变了。路灯不再是黄色,而是惨绿的,像鬼火。街道空无一人,可地面却布满脚印,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人留下的。远处,一栋废弃的医院大楼矗立在雾中,墙上爬满藤蔓,像是血管,脉动着。那是我生前工作的研究所——可它早在三年前就因一场大火被烧毁了。
可它现在就在这里。
我低头看手机,备忘录里的公式已经写完。最后一行是:“意识上传协议:残片注入式干扰,触发条件——认知溢出窗口开启。”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突然震动,屏幕裂开一道细缝,像眼睛般缓缓睁开。一道光从中射出,投在车顶,形成一个全息界面。倒计时开始:12:59:59。
十三小时,循环重启。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系统,不是什么虚拟空间,而是一个“意识回收站”。所有在现实中死亡却意识未完全消散的人,都会被捕捉、格式化、循环播放。我们被剥夺了死亡的权利,困在一次次重复的记忆碎片里,成为系统的养料。而“残响体”,就是我们这些不肯安息的灵魂。
但每十三次循环,系统会出现一次“认知溢出”——那是它最脆弱的时刻。就像人脑在深度睡眠时会短暂进入REM阶段,系统也会在运行到第十三次时,出现意识层面的“漏电”。那一刻,真实的数据会短暂泄露,残响体有机会接触到外界。
而我,或许能利用这个窗口,上传自己的意识残片,像病毒一样侵入系统核心,让它崩溃。
可代价是什么?我不知道。也许上船之后,我就真的彻底消失了。也许,我会变成系统的一部分,永远困在更深层的循环里。可比起无尽的重复,我宁愿赌一次。<
第315章 ∶系统的漏洞[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