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麦浪在烈日下翻滚，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秸秆，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方稷擦了把汗，笑着对正在捆扎麦捆的老支书说：34;今年这收成，亩产怕是要破八百斤！34;
34;是啊，老天爷开眼...34;老支书话音未落。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34;抢麦子啦！有人偷麦子！34;
方稷扔下镰刀就往声源处跑。
只见铁柱满脸是血，死死拽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尿素袋子，三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正抡着扁担往他身上招呼。
34;打死你个缺德的！松手！34;一个豁牙老头一棍子砸在铁柱背上，34;生产队的麦子，见者有份！34;
铁柱咬着牙不吭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布鞋在泥地上犁出两道深沟，身后散落着一地金灿灿的麦粒。
方稷注意到，那几个老头虽然头发花白，但抡扁担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显然是常年干农活的老把式。
34;住手！34;方稷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见铁柱突然松开袋子，转身用后背硬接下一记扁担。34;方老师...34;铁柱吐着血沫子喃喃道，34;他们...偷麦子...34;
豁牙老头趁机又要抢麦袋，方稷一把扣住他手腕，触手却是一把骨头，那看似结实的胳膊，袖管里空荡荡的瘦得可怜。老头突然咧嘴笑了：34;打啊！往这儿打！34;他故意把干瘪的胸口往前顶，34;让大伙儿看看新时代专家，怎么欺负贫下中农！34;
老支书带着社员们赶来了。几个老头见状，突然齐刷刷躺倒在地，发出夸张的呻吟：34;打死人啦！打老人啦！34;
方稷这才看清，他们腰间都别着褪色的红袖章，其中一个的裤腿上还打着34;农业学大寨34;的补丁。老支书看着他们：34;他们是邻村五保户...去年就来偷过玉米...34;
方稷心头一震，蹲下身扶起那个豁牙老头：34;老同志，有什么困难可以跟组织反映，怎么能...34;
34;反映？34;老头猛地甩开他的手，浑浊的眼里迸出火星，34;俺们反映三年了！村里说指标不够，镇上说财政紧张，县里说...说让再等等！34;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红皮证书，34;五保户证都发霉了，救济粮给的零星那一点根本不够吃。34;
老支书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34;大前门34;递过去：34;老哥，可这麦子还没交公粮...34;
34;公粮？34;另一个老头突然嚎啕大哭，34;俺儿子下煤矿砸死了，公家管过吗？34;他扯开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34;看看！这就是学大寨落下的病！34;
方稷注意到他们脚上的解放鞋都磨穿了底，有个老头的小腿还流着脓。铁柱抹了把脸上的血，默默把麦袋往他们跟前推了推。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是公社来收粮的车队。
豁牙老头突然跪下34;砰砰34;磕头：34;就当我们是贼！把我们抓走吧！牢饭...牢饭管饱啊！34;
方稷刚想说什么，铁柱一瘸一拐地跟过来，声音发颤，34;他们专挑插着牌子的地块割...说是...说是带字的麦子金贵...34;
方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踉跄着奔向试验田。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原本划分得清清楚楚的试验田，如今被割得七零八落。不同品种的麦秆胡乱堆在一起，精心设计的对比实验数据彻底毁了。
老支书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拨弄着混在一起的麦穗：34;全混了...这季的心血...34;
方稷
第183章 偷粮[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