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血腥与婉儿带出的惊天秘闻,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紫禁城最深处激荡起无声的巨浪。然而,表面的宫闱却异常平静。皇帝皇帝在太后再次昏迷后,并未深究婉儿那惊世骇俗的质问,只是下令封锁消息,严令太医不惜一切代价延续太后生命。婉儿被“请”出宫后,也未被追究,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但暗流,已然汹涌。
三日后,养心殿。
皇帝端坐龙椅,面色沉凝,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案头堆着几份关于太后病情的奏报,字里行间皆是“回天乏术”、“尽人事听天命”的绝望。殿内焚着龙涎香,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殿中肃立的穆之身上,仿佛看着一根可以倚重的擎天之柱。
“孤卿,”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太后凤体…恐时日无多。然孝吕陵地宫工程,因去岁冬寒及今春多雨,进度迟缓,尚未竣工。朕…心甚忧。” 他刻意强调了“尚未竣工”四字。
穆之躬身,声音沉稳:“陛下孝心感天动地。孝吕陵乃太后万年吉地,关乎国体,不容有失。臣愿亲往督视,确保工程万全,以慰圣心。”
“嗯。”皇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更深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朕正有此意。穆卿洞察秋毫,明断万里,由你前去,朕最是放心。”他站起身,缓缓踱下御阶,停在穆之面前,目光如炬,带着无形的压力,“然…陵寝重地,关乎社稷风水,更关乎皇家体统与后世安宁!朕要你…仔仔细细地看!”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 “看地宫规制是否一丝不苟合乎典仪?看金井(放置棺椁的墓穴)方位是否分毫不差精准无虞?看一砖一石是否坚固如铁,能承万载之重?更要看…” 他猛地压低声音,一股森然的寒意瞬间笼罩大殿,“有无宵小之辈,胆敢在朕母后陵寝之上,动什么不该动的手脚!掘什么…不该掘的根底!”
最后一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直刺穆之心底!皇帝这番话,意有所指,锋芒毕露!联想到婉儿带出的秘闻,穆之瞬间明了此行的真正凶险——这绝非简单的督工,而是一场针对皇家隐秘甚至弑母阴谋的探查!他心头凛然,面上却沉静如水,深深一躬:“臣,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掘地三尺,亦要保陵寝无虞!”
“好!”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从御案上取过一枚沉甸甸的金龙令牌,“持此令牌,如朕亲临!工部、内帑司、钦天监,一应人等,皆听你调遣!若有阻挠、懈怠、舞弊者…” 他目光如刀,“可先斩后奏!”
“谢陛下!”穆之双手接过那冰冷的金令,仿佛接过了一座山岳的重量。
“去吧。”皇帝挥挥手,目光投向窗外明媚却刺眼的春光,带着一丝疲惫与深不见底的忧虑,“早去早回。朕…等你的消息。” 那“消息”二字,重若千钧。
孝吕陵,位于京城以北百里外的昌瑞山南麓。此地山势绵延如伏龙,前有玉带河蜿蜒似银练,后有主峰巍峨作屏障,乃钦天监耗费数年堪舆选定的“龙兴吉壤”。
穆之一行轻车简从,抵达陵区时,已是午后。春日山野,本该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然而,当踏上那条长达数里、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直通陵寝核心的神道时,一股沉重、肃杀、隔绝生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将春意彻底隔绝在外。巨大的石翁仲(文臣武将石像)披着岁月的苔痕,面无表情地矗立两旁,石马扬蹄,石兽狰狞,在斜阳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沉默的阴兵,冷冷注视着每一位踏入这死亡之域的来客。空气中弥漫着新凿石粉的呛人气息和一种源自地底深处的、若有若无的土腥阴冷。
工部右侍郎张翰、内帑司总管太监刘淳、钦天监监正袁天风早已率人在神道尽头、高大的明楼前迎候。三人见到穆之手持金令而来,神色各异。张翰面有忧色,额头隐见汗光;刘淳眼神闪烁,笑容谄媚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袁天风则手持拂尘,面无表情,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精芒。
“下官(奴才)恭迎孤大人!”三人齐声行礼,声音在空旷的神道上显得有些单薄。
“诸位免礼。”穆之神色平静,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奉旨查验陵寝工程。即刻前往地宫。”
“是!”张翰连忙应道,声音有些发紧,“大人请随下官来。地宫深处,阴湿晦暗,尚未完全通风,还请大人…” 他话未说完,穆之已率先迈步,走向那黑洞洞的方城入口。
幽隧深宫·暗藏玄机
穿过明楼高大的券洞,进入通往地宫的幽深隧道。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仅靠两侧壁上稀疏嵌着的油灯照明,昏黄的光晕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跳跃。隧道两侧石壁开凿得整齐光滑,但越往里走,空气越发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泥土、石灰混合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底幽冥的腐朽气息。脚步声在狭长而高耸的隧道中激起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之上。随行护卫手中的火把噼啪作响,更添几分压抑的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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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抵达地宫入口。两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龙凤祥云图案的汉白玉石门,如同巨兽的獠牙,紧紧闭合着。张翰示意工匠启动机关。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嘎——”巨响,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更加阴冷、混杂着浓烈石灰味、陈年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棺木朽木般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呛得人几乎窒息!
地宫内部豁然开朗,穹顶高耸如倒扣的巨碗,由巨大的花岗岩拱券支撑。四壁皆是坚硬如铁的青黑色条石。中央是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金井(墓穴),如同大地张开的巨口,尚未放置棺椁,黑黢黢的令人心悸。四周有宽阔的甬道和数间耳室,用于放置陪葬品。此刻,地宫内点满了粗大的牛油巨烛和松明火把,光线勉强驱散了大部分黑暗,但无数石柱、拱券投下的浓重阴影,依旧在角落中蠕动。数十名工匠正在各处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石料摩擦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反而显得更加死寂。
穆之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地宫。他首先走到金井旁,俯身向下望去,深井如同无底深渊,只有冰冷的青石反射着幽光。他蹲下身,指尖在光滑如镜的井沿和陡直井壁的接缝处仔细摩挲,感受着每一寸石面的温度和纹理。接着,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柄小巧的铜锤,沿着井口边缘,以特定的节奏和力度,轻轻敲击。
“咚…咚咚…咚…”
清脆而带着细微回响的敲击声在地宫中扩散。穆之闭目凝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每一次敲击反馈的细微差别。他在寻找可能的空鼓、裂隙或异常的加固层。
“袁监正,”穆之睁开眼,看向袁天风,“金井方位,可曾复核
第15章 陵寝疑云·地宫惊魂[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