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边缘，最后一点属于戈壁的粗粝碎石也被无垠的黄沙彻底吞噬。
几辆明显经过改装的越野车歪斜地停在沙丘脚下，引擎盖上积了厚厚一层沙尘。
再往前，就是真正的死亡之海，车辆无法通行。
予恩和汪牧就站在离车队不远的一座高大沙丘背风面。
予恩戴着那张冰冷诡异的面具，只露出深邃的双眸和紧抿的薄唇。背对着汪牧，面向那片浩瀚的金色沙海。
汪牧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目光未投向沙漠，而是看着予恩站得僵直的背影。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予恩的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指关节在用力，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暴起、跳动！他整个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着，幅度很小。汗水正顺着他戴着面具的额角边缘渗出，汇聚成珠，滚落下来，浸湿了两耳的一些碎发，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
他在忍受着什么？
汪牧的心脏一下攥紧，又酸又胀，心情变得暴戾。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
天空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祂……一定是祂！只有那个该死的、高高在上的东西，才能让予恩如此痛苦！
汪牧的猜测，分毫不差。
此刻，予恩的脑海深处。
＊——“予恩……放弃吧……
吴三行、吴二柏……多年前已被你亲手分尸杀死！你的仇……早已报了！
你那时……不是打算就此放手了吗？
帮我解决这方世界的陨石之患……清除那些诡异的源头……
然后……独自寻个地方，安静生活……我不会要求你帮助他们……这样不好吗？
何必……一定要走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这方世界的平衡彻底崩塌……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纵使有消散……这天地……自会衍生新的天道……新的“祂”……秩序……终将还会重建！
还有……你故乡世界的那个邻居……那个总给你糖吃的老爷爷……
你……就真的……不想再见他一面了吗？”＊
祂如最狡诈的魔鬼，陈述着“事实”，抛出诱饵，试图撬动予恩变得坚固如冰的心防。吴三行兄弟惨死的画面在意识中闪过，邻居老爷爷慈祥的笑容随之浮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影像交织碰撞，像恶毒的催化剂，加剧着那源自规则层面、撕裂灵魂的剧痛。
予恩的牙齿死死咬着，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面具下的脸庞因为痛苦抽动着，汗水浸透了鬓角。
但还是保持沉默。
任由那祂在脑海中咆哮、诱惑、威逼利诱，他自岿然不动。所有的意志力都凝聚成一点——抵抗！抵抗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抵抗那试图动摇他毁灭决心的蛊惑！不回应，就是最彻底的蔑视！
汪牧看着予恩颤抖得明显的背影，看着他脚下沙地上不断出现的、被汗水滴出又迅速蒸干的深色小点。
他再也无法忍耐，向前踏出，伸出手，声音担忧。
“予恩！你到底……”
他的手还未触碰到予恩的肩膀。
予恩一下侧过头！
那双透过面具眼孔望出来的眼睛，此时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那点幽红的光芒在疯狂跳动。
汪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那狠厉的眼神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咬住后槽牙，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迅速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眼神深处那抹阴鸷和担忧更加浓重。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目光投向远方沙海的地平线，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张衵山他们进来了。”
他本想问“你还好吗？”，但话到嘴边，被予恩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硬生生堵了回去。
“那就看看……”予恩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打断了汪牧，“这帮九门人……要怎么进去吧。
要是没记错……他们那个张大佛爷……可是留下过铁律。九门中人……不得踏入古潼京！”
予恩说着停顿了下，视线扫向汪牧。
“现在……吴携先打破了规矩还让张衵山和谢语辰来帮忙……九门其他人……恐怕对他们……意见大得很。”
汪牧眼神微动，明白了予恩的意思。
九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远处的沙丘线上，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正徒步跋涉而来。他们显然也看到了这边停着的车辆，方向明确地朝着这边移动。
队伍最前方，是一个穿着藏青色冲锋衣、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张衵山。
在他身边稍后半步，跟着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男人——谢语辰。
在他们身后，有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的中年汉子陈金水；还有几个穿着考究、但眼神闪烁、透着一股精明和算计的商人模样的人齐家、李家等九门旁支。
队伍里全都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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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予恩与“祂”的博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