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将此刻闹着脾气的唐晓梅搁在一旁,让时光溯流,回到2011年的那个夏天——我们面对着豆蔻年华的她。
我朝唐晓梅招了招手,唤她来到跟前。如今的我坐着,已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她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庞。
“晓梅,”我温声道,“关叔叔恭喜你考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
她嘴角轻抿,漾开一个略带羞涩的笑:“谢谢关叔叔。”
望着她清澈的笑容,毫无预兆地,朱清婉病榻前那沉重的嘱托骤然撞进脑海。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怆瞬间淹没了心头,喉咙发紧:“晓梅,如果你朱妈妈还在世,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我的一句话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让屋内的气氛沉了下来。晓梅眼角泛泪,哽咽道:“我还会加油,一定告慰朱妈妈在天之灵。”
我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破坏了今天聚会的主题,连忙调整情绪,故作轻松地说:“晓梅,想要什么礼物?或者有什么愿望?关叔叔答应帮你实现,好不好?”
晓梅摇摇头:“我什么都不需要,今天能看到您,我就非常高兴了。”
林蕈在一旁打趣:“晓梅,你关叔叔的‘吝啬可是出了名的哟!过了这村可没这店,真不要,可别后悔啊。”
我笑着朝林蕈一扬眉:“哎,林蕈,我什么时候落你个‘抠门的印象了?怎么就成吝啬了?嘿,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天还非得‘大方一回不可!”
说着,我拉开随身公文包,利索地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和两张机票,径直递到晓梅面前:“晓梅,拿着!这是两张飞丽江三义机场的机票。你和你妈妈一起去丽江好好玩一趟,玉龙雪山也一定要去看看。多玩几天,别急着回来。喏,这是两万块钱。等你们定好返程的日子,我再给你们订回来的票。”
话音未落,晓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击中了。她惊喜地看看机票和钱,又带着询问和期待,立刻将目光投向林蕈:“妈妈,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林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向晓梅招了招手。等晓梅依言走到她身边,她伸手将女儿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孩子,你关叔叔说的‘妈妈,是指你的亲生妈妈。这次去云南,正好你们母女俩一起走走,也亲近亲近。她回来都好几年了,你总不能一直对她这么不冷不热的,是不是?”
晓梅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低下头嘟囔道:“我的妈妈只有你。”
林蕈搂紧了她,温声劝道:“傻孩子,她是怀胎十月生下你的亲妈啊,血脉相连,这是割不断的。她是走过弯路,可如今改过自新了,你总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弥补这些年亏欠你的亲情,是不是?”
刘芸也在旁边帮腔,语气恳切:“孩子,芸姨我向来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我能把你妈从厨房打杂一路提拔到后厨主管,凭的就是她自己的勤劳肯干、老实本分。她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地做事,就是想用实际行动改变你对她的看法。听姨一句劝,别等到有一天,像我一样失去了妈妈,才真正痛彻心扉地明白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那种痛,是世上最深的悲哀啊。” 刘芸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晓梅垂首静听,一言不发。
片刻后,她怯生生地抬起眼望向我,眸子里带着一丝征询的意味。
显然,我的意见在她心中分量不轻。我向来善于开解人,但从不爱板着脸说教,于是立刻换上轻松的语气:“晓梅,说实话,叔叔有时候都羡慕你呢——有这么多‘妈妈关心你、疼爱你。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当年你亲生妈妈的选择,你可能就遇不上现在这些待你如亲的‘妈妈了?咱们先不说血脉亲情那么重的话题,单讲一个‘情字,一个‘感恩。就冲这份情谊,陪她去趟云南,是不是应该的?因为在我心里啊,我们晓梅从来都是最善良、最懂感恩的好孩子。”
晓梅一直低垂的眼睫猛地扬起,眼底的迷茫霎时散去,豁然开朗地点头道:“关叔叔,我懂了!我和她去。”
看到她态度的转变,我们都倍感欣慰,脸上不约而同地漾开笑意。刘芸随即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厚实的红包,轻轻推到晓梅面前:“孩子,这是芸姨的一点心意。收下它,愿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三年后高考金榜题名,考上心仪的大学!”
晓梅刚要张口推辞,林蕈已经眼疾手快地替她接了过来,顺势塞进她手里:“拿着吧!‘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别亏着自己。你要是不收,下次你芸姨该怪你让她落下个‘抠搜的名声了!” 林蕈说着,还朝刘芸眨了眨眼。
借着晓梅态度转变的契机,晚餐时,刘芸特意安排张小妮上了桌。
起初,张小妮担心晓梅仍心存芥蒂,显得格外拘谨,只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不敢多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直到晓梅起身为她斟酒时,轻轻唤了一声:“妈妈。”
这声呼唤仿佛击碎了长久以来的隔阂。张小妮浑身一震,瞬间泪如泉涌,再也抑制不住积压心底多年的愧疚与自责,一把将晓梅紧紧搂入怀中,失声痛哭。
目睹这对母女冰释前嫌的一幕,在座众人无不动容,心底都涌起浓浓的欣慰。
这满溢的温情与喜悦,让我不知不觉间也多贪了几杯。
等到小项开车来接我时,脚步已有些虚浮踉跄。
我谢绝了小项的搀扶,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走向天越宾馆,径自上了楼。
我摸黑打开房门,将外套随手丢在沙发里,脚步虚浮地摸进套房的里间卧室。
窸窣的动静惊醒了彭晓惠。她拧亮床头灯,睡眼惺忪地望过来,看清是我,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咧嘴一笑,满身酒气地扑倒在床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蹭进了被窝。
她替我掖好被角,蹙眉轻问:“喝多了?要不要叫服务生送点解酒的上来?”
我摆摆手,含混道:“不用…外间有矿泉水,渴了我自己拿。”话音未落,便不耐烦地蹬开了被子。
她伸手想替我盖好,柔声劝道:“空调开得足,盖着点吧,当心着凉。要不…我把空调关了?”说着,作势就要起身去够墙上的中央空调控制器。
我一把拉住她手腕:“别调了…待会儿运动起来就热了。”
一八七、花开并蒂的烦恼(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