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吴史?兵志》载:34;雁门关边墙,永熙朝以糯米汁拌石灰夯筑,定五十年固若金汤之规。34; 德佑十年夏,谢渊巡边见墙体坍塌二十余处,断砖茬口现木锯斜纹;太原草场马料掰之即碎,内中麸皮混杂。《武备志》记边墙规制,《马政志》载草场数目,而晋王府文书里,城砖三万块、草场五十顷、关税万两银,俱成边将贪墨之证 —— 九边之患,患在官心。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德佑十年六月廿五,辰初刻。谢渊单膝跪地,佩刀刀尖刺入墙基三合土,挑出指甲盖大小的土块置于《武备志》卷八十拓片之侧。永熙朝工部《边城营造则例》明载的 34;石灰三成、河沙三成、黄土四成34; 配比图示下,他碾碎土块的指缝间沙粒占比分明超过六成:34;周参将可知,34; 刀锋划过墙基新茬,34;永熙帝曾亲令,边墙夯土若河沙逾半,督造官需服劳役三年?34; 刀鞘转向两里外浓烟滚滚的 34;晋记砖窑34;,窑顶飘出的灰浆味里混着河泥腥气,34;此窑三月间烧制的 39; 例砖 39;,可曾入过卫所料账?34;
参将周勇的锁子甲叶因身躯紧绷发出细碎脆响:34;去岁秋雨浸坏地基......34;
34;秋雨能浸出木屑?34; 谢渊靴尖踢飞半块断砖,锯齿切割的斜纹在晨露中清晰可见,砖侧模印的 34;雁门左卫?甲字叁仟陆佰号34; 编号已被刻意磨浅。他抖开玄夜卫连夜送来的晋王府《物料交割单》,朱砂笔圈住 34;城砖三万块,每块价银三钱34; 的记录:34;《大吴律》兵律三 39; 盗卖军资 39; 条:39; 边墙物料每十块折银一两,百块以上即斩。39; 周参将这三万块砖,34; 指尖划过交割单上晋王府长史司的朱印,34;换得的九百顷良田,可是在太原府阳曲县?34;
关楼方向突然传来松木断裂的吱呀声。谢渊疾步登上烽火台,见守卒正将绘有晋王府徽记的陶罐踢入枯井,井底传来硫磺与硝石碰撞的噼啪声。他扒开枯黄的蒿草,七口半人高的陶缸整齐排列,缸沿残留的苜蓿马粪与晋王府马厩的用料完全一致:34;《烽火台守御规程》第二十七条,34; 刀柄敲击空缸发出嗡鸣,34;每台须储硝石十石、硫磺五石,34; 指腹抹过缸底残留的红色粉末,34;如今只剩两石硝、半石硫,34; 目光扫过守卒腰间的晋王府腰牌,34;而晋王府上个月的烟火戏用度,34; 敲了敲密报上的朱砂批注,34;恰好申领了八石硝、四石硫 ——34;
守卒突然跪倒,腰牌坠地发出闷响:34;大人饶命!小的只是按长史司的令......34;
谢渊望着井中漂浮的陶罐碎片,釉面暗纹与晋王府专用瓷器如出一辙。断砖的锯痕、砖窑的浓烟、空缸的马粪,这些看似零散的痕迹,此刻在《武备志》的图册间逐渐拼接成完整的舞弊链条 —— 原来早在半年前,晋王府就通过控制砖窑、收买守卒,将边墙物料化作了自家别院的基石。他指尖划过断砖编号,突然想起三年前大同卫的军资失窃案,案宗里消失的 34;甲字砖34;,此刻正静静躺在晋王府的花园里。
巳初刻,太原草场。谢渊用佩刀劈开 34;豆饼34;,刀刃与饼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断面光滑如纸:34;《农政全书》卷四十一载,34; 他举起真豆饼样本,刀背轻敲蜂窝状气孔,34;豆饼须七蒸七晒,经曲霉发酵方得此结构,34; 刀尖挑起麸皮碎屑,34;此饼以麸皮混合米汤压制,34; 展开《当铺流水账》,拇指划过 34;五月典出五千斤,得银一千两34; 的记录,34;草场额定豆饼三万斤,缺额恰为五千斤 —— 陈大使,你典出的豆饼,34; 刀鞘轻点对方腰间的钥匙,34;可是开的草场西仓?34;
草场大使陈宽的算盘珠子在袖中连续碰撞,发出慌乱的噼啪声:34;这是... 新到的西北马料...34;
34;新马料致战马腹胀如鼓?34; 谢渊翻开《马政志》,指腹划过 34;每匹战马日需豆饼三斤34; 的红笔批注,34;兽医方记:39; 麸皮充数者,马必拒食,三日腹涨难立 39;,34; 他指向马厩中卧地的战马,34;这些战马的牙口,34; 蹲下掰开马嘴,34;还留着未消化的麸皮碎屑 —— 赵百户,步弓丈量!34;
日中丈量毕,赵破虏的报数在草场回荡:34;实勘九百五十顷,较《马政志》缺五十顷。34; 谢渊用佩刀铲开新土,刀身突然顿住 —— 半卷地契露出一角,朱笔批着 34;晋王府庄田34;,边缘的苜蓿根须带着夜露:34;陈大使,34; 他抖开地契,编号与《草场清册》缺号完全吻合,34;你家新田的地界,34; 刀背轻敲地契上的压痕,34;可是比草
第301章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