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考成志》载:34;考成之法,所以核官吏、明赏罚、通壅蔽。34; 德佑十四年冬,黄河初冻,德佑帝萧桓亲书 34;治绩考成34; 四字,以黄绫装裱成册,封面烫金 34;天下循吏第一34;。此册既成,镇刑司掌印太监王真的密信便传入六部:34;考成若行,吾党危矣。34; 一场以考核为名、以治吏为实的朝野暗战,就此在鎏金封面与墨色密信间拉开帷幕。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文华殿暖阁,德佑帝的朱笔在黄绫上勾勒最后一笔,34;民生改善、弊政清除、制度创新34; 十二字力透纸背。34;谢卿,34; 他望着谢渊袖口的治河图补丁,34;此册不循常例,仿《大吴考成法》而破其窠臼,首重 39; 三实 39;:实查仓廪盈虚,实勘堤岸坚脆,实访百姓苦乐。34;
谢渊的验粮锤轻叩金砖,铜环相击声惊起檐角冰棱:34;陛下,旧考成法重文案轻实效,镇刑司正借此虚增账册、掩饰贪腐。34; 他展开《徐州预备仓改建图说》,图中通风槽尺寸旁注着匠人血书的改良建议,34;今考成当以实物为证,每改一仓,必验粮质;每筑一堤,必查工料。34;
殿角,户部尚书周崇礼的靴底碾过镇刑司密信,信上 34;阻挠考成,许晋尚书34; 的字迹尚未干透。他整肃衣冠,执笏跪奏:34;考成当遵洪武旧制,三年考满、六年考察、九年通考,岂可数月速成?34; 笏板边缘的獬豸纹与镇刑司腰牌暗合,34;况考成册无六部会签,于《诸司职掌》不合!34;
都察院公廨内,炭火烧得通红,谢渊展开考成册草案,第三款 34;弊政清除34; 栏用朱、蓝、黑三色矿物颜料标注:34;红圈所示,皆为镇刑司私设的 39; 飞骑驿 39;,专用于私运石料;蓝点是贪腐官吏的钱粮中转站;黑线所划,正是旧考成法未曾触及的监管盲区。34; 他抽出压在案底的《户部仓庾规》抄本,指尖划过泛黄的页面,34;每罢一弊,必须附上百姓按的手印、匠人刻的名款、地方官盖的骑缝印,缺一不可。34;
刑部侍郎陈松年的目光落在 34;制度创新34; 篇,铁犀铸模法旁手绘的匠人分工图刺痛他的眼 —— 每个铁犀部件都标着铸造匠人的籍贯与工号,三验粮规里详细记录着霉变粮食的处理流程。34;谢大人,34;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 34;民生改善34; 条,袖口的镇刑司密信硌得小臂生疼,34;徐州仓改建耗银超出洪武旧例三成,按《户部仓庾规》洪武二十七年定例,需经十三道勘合方能生效。34;
谢渊的手顿在案头,手指的磁粉与图中蓝点微微相吸,突然起身朗声道:34;陈大人既提十三道勘合,那咱们便逐条论道!34; 他展开手中的《户部仓庾规》,声音如洪钟般在公廨内回荡:
34;一曰仓庾改建申文勘合!州县政府具呈改建缘由,附旧仓图册、存粮数目,经知州知县画押,申送府衙核印 —— 看似严谨,实则州县官吏借此索要 39; 画押银 39;,徐州仓改建初勘时,前任知州竟要五百两 39; 火耗银 39;!34;
34;二曰府级工料估算勘合!府丞率工房吏员丈量基址,对照《工部营造则例》核价,可工房吏员早被镇刑司收买,估算木料时虚增三成,砖瓦价码翻了两番!34;
34;三曰布政司仓储调拨勘合!省布政使司借调邻州赈粮,实则将霉变粮食混入其中,去年曹州仓调拨的五千石粮,三成是河沙充数!34;
谢渊每念一道,验粮锤便重重敲在案头:34;四曰按察司纠察勘合,分巡道员收了镇刑司的 39; 踏勘银 39;,民田被占视而不见;五曰户部核减勘合,云南清吏司动辄削减三成工费,逼得地方官只能克扣河工口粮!34;
他忽然指向陈松年:34;六曰工部料价勘合,指定南京窑厂木料,价高者竟是镇刑司私产;七曰都察院监察勘合,巡按御史盖着獬豸印的文书,实则是镇刑司的遮羞布!34;
34;八曰六科抄参勘合,刑科给事中封驳文书,却对镇刑司私运视而不见;九曰通政司挂号勘合,文书登入《文簿》便万事大吉,无人追查实质!34;
陈松年的脸色越来越白,谢渊却愈说愈烈:34;十曰大理寺平允勘合,左寺正对照《大吴律》却避重就轻;十一曰司礼监披红勘合,随堂太监照阁票批红,成了贪腐的遮羞墙;十二曰户部销算勘合,超支赔补逼得官员卖田鬻宅;十三曰皇史宬备案勘合,铜柜里的文书成了镇刑司的免罪符!34;
他猛地合上规册,震得炭盆火星四溅:34;这十三道勘合,道道菜鸟剥皮!徐州仓改建若走完全部流程,需三百二十天!去年秋汛时旧仓倒塌,灾民只能吃麸糠充饥,若等勘合走完,运河里漂的都是饿死的百姓!34;
公廨外突然传来喧哗,几个老匠人捧着刻有 34;徐字叁号仓34; 的砖坯闯入,砖背 34;李铁牛34; 的刻名与断指印清晰可见:34;谢大人!陈大人说俺们改建违制,可这砖是俺们熔了自家铁锅铸的,没花朝廷一两银子,总不用走十三道勘合吧?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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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渊接过砖坯,转向陈松年:34;陈大人,匠人用断指刻名,百姓用鲜血按结,镇刑司却用十三道勘合困死民生 —— 这样的祖制,还要守吗?34;
陈松年看着砖坯上的血印,想起镇刑司密信里 34;匠人刻名必成后患34; 的警告,后背冷汗浸透官服。公廨内的炭火烧得更旺,谢渊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那些被镇刑司视为铁壁的勘合条文,此刻在匠人血印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考成册送入内阁次日,镇刑司黑驿便加急传递十七封密信。王真盯着 34;天下循吏第一34; 的烫金,指甲陷入掌心:34;去山东,寻去年被黜的仓官赵贵,许以百两纹银,令其捏造 39; 谢渊强索具结 39; 之状。34; 他望着密信上火漆印的獬豸纹,34;再嘱周崇礼,以 39; 考成无勘合例 39; 驳徐州仓改建。34;
周崇礼在户部后堂焚烧密信,火苗映着 34;考成册第三条可破34; 的字迹。他忽然想起,谢渊考成标准里的 34;匠人印信34;,竟要求刻工在石料刻名、陶工在砖坯按指 —— 这分明是要将贪腐行径刻在金石之上。34;如此考成,34; 他对着灰烬低语,34;我等岂有容身之地?34;
深夜,谢渊在都察院核对考成证据,发现徐州仓的匠人证词被替换为工整的楷书。34;旧例重文案,新考重实迹,34; 他摸着
第347章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