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蒙舍诏的竹楼时,十二根雕花木柱上的铜铃叮咚作响。十五岁的皮逻阁跪坐在粗麻毡上,手腕悬空地握着炭笔,在三尺见方的树皮纸上勾勒蜿蜒线条。火把将少年的影子投在夯土墙上,与墙上悬挂的兽皮箭囊、青铜战矛交叠成晃动的剪影。
34;又在摆弄这些奇奇怪怪的纹路?34;盛逻皮掀开竹帘的声响惊动了专注的少年。这位蒙舍诏主看着满地散落的树皮残片,几片纸上歪歪扭扭画着山峦与河流,角落里还压着半截褪色的中原丝绸,隐约可见牡丹纹样。
皮逻阁慌忙起身行礼,炭笔在掌心留下乌黑的印记。他将树皮纸轻轻抚平,烛火摇曳间,粗糙的地图上浮现出用赭石与靛蓝标注的色块:34;阿耶请看,这团赤色是大唐,他们的剑南道已修到嶲州。34;炭笔转向左侧深青区域,34;这片云雾状的是吐蕃,去年冬天他们的骑兵踏碎了浪穹诏的冬牧场。34;
盛逻皮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鎏金短刀。他当然记得吐谷浑的覆灭——龙朔年间,吐蕃铁骑踏碎青海湖畔的牧帐时,西洱河诸部皆在羊皮鼓的震颤中战栗。此刻儿子指着地图中央六块交错的色块,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34;我们六诏夹在其间,恰似风中残烛。但您看,34;炭笔重重落在大唐疆域,34;剑南节度使府新铸的横刀,比吐蕃的铁剑长出三寸。34;
夜风突然卷开竹窗,烛火险些熄灭。皮逻阁眼疾手快护住地图,发丝被火燎出焦糊味也浑然不觉。盛逻皮望着儿子认真的眉眼,恍惚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大唐长安城求学时,站在朱雀大街上仰望巍峨城楼的震撼。那时他带回的不仅是儒家典籍,还有对中原文明的敬畏。
34;吐谷浑的覆辙不可重蹈。34;少年突然跪直身子,星子般的眼眸映着地图上的大唐,34;阿耶,我们应遣使长安,求赐《唐礼》,习用唐历。若能得到剑南道的庇护......34;话音未落,盛逻皮已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老诏主的掌心带着经年握刀的茧子,却格外温热:34;但仅仅我们一部可不行,等统一六诏,大唐才能看得起我们这个臣子。34;
竹楼外传来更夫梆子声,皮逻阁望着地图上用朱砂圈出的长安,忽然觉得那些蜿蜒的线条不再只是树皮上的印记。它们是星罗棋布的驿站,是飘扬的唐旌,更是蒙舍诏通往辽阔天地的路。
晨雾未散时,皮逻阁已跪坐在经阁竹席上。青铜烛台将《滇王纪略》的残页照得忽明忽暗,羊皮纸边缘被虫蛀出细密孔洞,像极了老祭司脸上纵横的皱纹。指尖抚过褪色的墨迹,少年突然屏住呼吸——竹简夹缝间,一段用朱砂标注的小字正在烛光中若隐若现。
34;庄硚王滇......献王遁兰苍......凤凰胆镇幽冥......34;皮逻阁逐字念出,喉结不自觉滚动。古籍记载中,楚国大将庄硚率甲士入滇的故事他早已熟知,可献王携秘宝另立古滇的传说,却是头一回听闻。炭笔在空白处沙沙疾书,他将零散线索拼凑:公元前109年汉
第2章 皮逻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