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卷着沙砾,打在奚部驻地的毡房上簌簌作响。安禄山牵着匹骨瘦如柴的骟马,指节在粗糙的马鬃里摩挲,目光越过连绵的帐篷,落在天边那抹被风沙磨得发淡的晚霞上。他侧脸的刀疤在暮色里泛着青,喉结滚了滚:“兄弟你瞧这风,刮了十年了,再这么刮下去,咱哥俩就得跟这马似的,老死在这没人识得的地方。”
史思明正蹲在地上给马喂草料,枯黄的草叶沾了他满手,他抬头啐了口带沙的唾沫,声音里裹着股子认命的糙:“识得又能咋?咱是东突厥的余孽,当年麒麟侯的刀没砍到咱祖宗,就算老天爷开恩了。管马咋了?至少夜里有毡房挡挡寒。”他指了指不远处奚人小孩扔来的石子,落在两人脚边弹了弹,“在这儿,咱连奚人的狗都不如。”
安禄山猛地攥紧缰绳,马受惊般刨了刨蹄子。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在风里散得碎:“去幽州!我前儿听路过的商队说,大唐的皇帝不看你是哪族人,只看你能不能打。张守珪在幽州当节度使,正跟奚人、契丹人较劲呢,咱哥俩打小在草原上摸爬滚打,弓马娴熟,去了那边挣军功,不比在这儿受气强?”
他往奚人聚居的帐篷瞥了眼,那里传来猜拳行令的喧闹,几个奚人壮汉正搂着酒囊狂笑,“你瞧他们那德性,真打起来,三个捆一块儿都不够咱哥俩收拾的。”
史思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看着安禄山眼里的光,那光比天边的晚霞还亮。他沉默片刻,忽然扯过旁边拴着的另一匹马:“走!带上那几个跟咱交好的回纥兄弟,连夜就走。反正这破地方,多待一天都堵心。”
五日后的幽州城,正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青石板路上满是挑着担子的货郎,喊卖糖人的吆喝混着胡商的胡语,蒸腾的热气裹着羊肉胡饼的香味,扑面而来。
安禄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褐,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半块干粮,眼睛瞪得溜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青砖瓦房,飞檐翘角上的铜铃在风里叮咚作响,比漠北的狼嚎好听多了。
“大哥你看那绸缎铺,”史思明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发飘,“那料子,滑得能当镜子照。”
两人正凑在布庄门口傻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唐兵穿着明光铠,甲片在日头下晃得人眼晕,领头的张都尉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画像,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两圈,猛地定在他们身上。他抬手一挥,十余名士兵“唰”地围上来,手里的横刀半出鞘,寒光直逼面门。
安禄山后颈的汗“唰”地下来了,手在袖管里攥成了拳,指节发白。
他强压着腿肚子的打颤,脸上挤出副憨厚的笑,弯腰作揖时腰杆却悄悄绷紧:“各位军爷息怒,小的安禄山,这是我兄弟史思明,刚从漠北来投亲,脚刚沾着地,连城门都没摸热乎呢。咱哥俩老实巴交,连鸡都没偷过一只,咋就惊动各位了?”
史思明站在他身后,眼角的余光瞥见士兵腰牌上的“幽州军”字样,喉结动了动,没敢说话——他看见那画像上的人,分明就是他和安禄山,连安禄山眉骨上的疤都画得清清楚楚。
张都尉把画像往两人面前凑了凑,墨笔勾勒的轮廓和真人对上了,他收起画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做了个“
第28章 安禄山与史思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