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风,一夜之间变了味道。
潼关沦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从城门守军的窃窃私语里钻出来,掠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撞进东西两市的喧嚣,最后沉甸甸地落进每个百姓的心里。
白日里还车水马龙的坊市,此刻已见不到多少人影,偶有几家店铺半掩着门,掌柜的缩在门后,眼神里满是惶惑。街头巷尾,零星的哭喊声被风揉碎,混着天边沉沉的乌云,压得整座城都喘不过气。
兴庆宫的勤政楼内,更是一片死寂。李隆基背对着殿门,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龙袍的衣角在微凉的穿堂风里轻轻摆动。
他鬓角的白发比往日更显刺眼,紧握的双手青筋微露,指节泛白——那是攥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墨迹仿佛还带着潼关战场上的血腥气。
“潼关……终究是破了。”他声音沙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长安,怕是守不住了。”
站在一旁的高力士垂着眼,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却不敢接话。这位伺候了玄宗大半辈子的老奴,此刻只觉得殿里的空气都凝固成了冰。
“不行!”李隆基猛地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却又很快被疲惫淹没,“朕是大唐天子,要与长安共存亡!”
话音刚落,新任左相杨钊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圣人此言差矣!圣人乃是大唐之根本,万万不可有半分差池!如今贼兵势大,长安危在旦夕,暂避蜀中实为上策——留得青山在,方能重整旗鼓,收复河山啊!”
他说着,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李隆基,见对方神色微动,心里便有了数。
李隆基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下来:“朕乃天子,岂能做那弃国而逃的懦夫?传出去,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高力士这才上前,躬身道:“圣人息怒。臣斗胆进言:圣人若执意留在长安,将士们怎能安心御敌?他们舍生忘死,为的不就是护圣人周全、保大唐安稳吗?若是圣人有半分闪失,军心必乱,到那时,才是真的回天乏术啊!”
李隆基眉头紧锁,踱了几步,最终停下脚步,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朕……便暂往蜀中,待局势稳定,再做计较。”他顿了顿,对高力士道:“力士,速去通知陈玄礼,让他整顿禁军,准备‘西狩。”
“西狩”二字,说得极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殿内每个人的心上。
李隆基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背影萧索。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圣人。”
杨钊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立在殿中,身姿挺拔,气息沉稳,仿佛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了一体。“你是何人?擅闯兴庆宫,快来人——”
“不必。”李隆基抬手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位是国师袁天罡,他回来了。”
第89章 安史之乱(6)[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