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饺子香
农历五月二十二的西江镇,晨雾如纱,轻笼着青瓦白墙。陈新军天不亮就起来了,蹲在酒厂门口的水泥地上,用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抚平红绸带上的褶皱。
“新军,这么早?”隔壁李婶挎着菜篮子经过,篮子里新摘的青菜还带着露水。
陈新军抬头,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李婶,今天开业,得准备周全些。”他站起身,拍了拍沾了灰的裤腿,“待会儿您可得来尝尝新出的酒。”
太阳爬过东边的山梁时,酒厂门前已经围了二十多号人。张大爷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时不时用拐棍点点地:“新军啊,我老头子就等着你这口酒下饭呢!”
陈新军搓着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转身从屋里抱出一摞粗瓷碗,挨个摆在长条木桌上。碗是昨晚用开水烫过的,还带着水汽。
“噼里啪啦——”鞭炮声炸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陈新军的手有些抖,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香,对着酒厂的招牌拜了三拜。招牌是他自己写的,34;新军酒坊34;四个毛笔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憨实的劲儿。
“开坛咯!”随着一声吆喝,第一勺酒舀了出来,酒香立刻弥漫开来。张大爷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眯起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好!比去年的更醇!”34;、
不到晌午,两千多斤酒就卖光了。陈新军蹲在墙角数钱,手指沾着唾沫,一张一张地捋平。六万块,厚厚一沓,揣在怀里能感觉到分量。他想起仓库里还有四千斤玉米,是去年秋收时囤下的,本钱不过四千五。
“新军哥,给我留两斤!”王屠户的儿子扒着门框喊。
陈新军抬头,阳光从门框斜射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天再来,今天没了!”他声音洪亮,眼角堆起深深的皱纹。
厨房里,林明秀正佝偻着腰往灶膛里添柴火。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羊骨头在滚水里沉浮,汤已经熬成了奶白色。
“奶奶,看我擀的皮!”孙子陈世平举着一块歪歪扭扭的面皮跑进来。
林明秀转身,扶着灶台慢慢直起腰。她的腰椎间盘突出已经很多年了,每次直腰都像是有根针在扎。“哎哟,我们平平真能干。”她接过面皮,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就是薄厚不太匀,奶奶教你。”
她挪到案板前,拿起擀面杖。手腕一抖,面皮就在擀面杖下旋转起来,像被施了魔法。陈世平睁大眼睛,面粉沾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霜。
“看,要这样……”林明秀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手腕要活,劲儿要匀。”她的动作很慢,却透着一股子从容。五十年的厨艺,早已刻进了骨头里。
阳光透过厨房的纱窗,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林明秀包饺子的身影映在墙上,佝偻而瘦小。她时不时停下来,抿一口放在灶台上的玉米酒。
“咳咳……”一口酒下去,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赶紧用围裙捂住嘴。等咳嗽平息,她偷偷看了眼围裙——上面沾着几点暗红。她迅速把围裙塞进水池,拧开水龙头。
“奶奶,你怎么了?”陈世平仰着小脸问。
“没事,呛着了。”林明秀挤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转身继续包饺子,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一个饺子捏了三次才成型。
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已经泛黄。照片里,年轻的她站在中间,左边是新军,右边是志明。那是志明考上大学那年照的,他穿着崭新的白衬衫,像个书生。如今三十年过去,志明已经是省里的大官了。
林明秀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她放下饺子皮,颤巍巍地走到堂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盘很重,她的手指没什么力气,拨一个数字要歇一会儿。
“嘟……嘟……”电话通了,但没人接。林明秀握着听筒,听着漫长的等待音,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省政协大楼的会议室里,韩志明正在主持一个关于产业发展的座谈会。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前的茶杯冒着热气。
“我认为产业振兴是关键……”他说话不紧不慢,每个字都咬得很准。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皱了皱眉,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老家打来的。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起身走到走廊,关上门才按下接听键:“妈?”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母亲沙哑的声音:“志明……”
韩志明立刻听出了异常:“妈,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引得路过的同事侧目。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林明秀的话说得很慢,像是每个字都要斟酌,“你和萍萍……什么时候能回来?”
韩志明望向窗外。省城的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的高楼像一根根竖起的墓碑。
“妈,最近省里在筹备重要会议……”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等忙完这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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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明啊……”林明秀打断了他,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妈昨晚梦见你爹了。他说
我们曾经翻过那座山(连载四百七十二)[1/2页]